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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二重局(1 / 1)

街头巷战的局势总是瞬息万变的,尤其其中一方还是素以奇兵为优势的净军。不出半日,汉州城里,已成鼎足之局。

首先一方当然是内翊司。经过彻夜攻打,烨玄卫用其火器烧毁了成片的房屋、以及临时搭建的栅栏工事,最终将仓促防守的布政司衙门攻占了下来。前前后后,他们只损失了四十几人,到目前仍余有九百多的凌骑、六十多的相玄,且没有人会怀疑:还有更多的援军正赶赴这里,准备将淮宁省会一举拿下。

而与之相对的,汉州武林阵营则遭到了严重的削弱。红缨会诸人首先被击溃、不知所踪,龙异昇、谭越等趁势担起统帅之责,率领武林上层人士据守靖安府。眼下,他们都已得知是李宏孝敲响了警世钟、使汉州城能够避免不战自降的命运,因此,后者的权威正水涨船高,要成为新的武林领袖也是迟早之事。

除了这两派,汉州城里不知何时、又匪夷所思地产生了第三支势力——这一派生发得突然,人数却极众,目前已迅雷不及掩耳地占据了东部的大半个城区。组成这一派的人物,均为士人、渔民、小业主、无门派的江湖散客、以及城市底层的贫民百姓,论数量,他们是最多的,但论装备、组织,他们却又是最脆弱的,只因明显有只幕后“黑手”在用精明的战术指挥着他们,才巧妙地抵挡住了净军最初的几轮镇压(当然,因为内翊司正集中精力对付龙异昇等人,这几次“镇压”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试探而已);至第二日午后,那些人甚至扬了一张金黄大旗,上书“天地玄黄”四字,公开扬言要建立新的社稷。一时间尘嚣四起,连靖安府的武林派系也不敢等闲视之了。

消息传到布政司衙门,鲁岸简直慌了手脚。

“这、这怎么可能?”他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一群黔首而已,都没几个会武功的,理应一支什队就足足解决了……归根到底,还是你们太过无用!”

说着,他随手抄起一份尚未写内容的奏折,往传信的凌骑头上掷去。

但半途却被人伸手截住。

“鲁大人不在前线,又怎知战场之事?”一名军官淡淡说道——此人头戴精致的烨玄卫黑火徽记,徽记下,却是一张恐怖的、被烧伤模糊了五官的面孔。“在那起乱民之中,至少有三个武功卓越之人,其水准甚至可与我们‘十二执令’相比。区区两队凌骑,自然奈何不了他们。”

鲁岸怀疑地望着他。

此人名叫王宇翔,位居烨玄卫正二品执令,论官阶资历、均可与阴帜卫的呼延寿平起平坐。而这次行动中鲁岸所使用的净军,除去内翊司那区区一百二十人,余下的便全在这一位的统帅之下。他的意见,鲁岸当然不敢充耳不闻。

“那王执令的意思呢?”他强忍着厌恶和恐惧、尽可能地直视对方那可怖的面容。

“很简单,”对方却答得轻描淡写,“给我五百人,我去取那三个家伙的首级过来。”

“不行,”鲁岸紧张地回复——天知道这烂脸怪物在做什么打算?“靖安府近在咫尺,一见这里守备空虚,他们岂有不来占便宜的?”

对方只是冷笑一声。“给你留足四百净军,你还守不住这布政司衙门么?鲁大人呐,你那十年的笼香卫百人监军职,真是白做了。”他嘲讽道,但随即又话锋一转,“不过也罢——反正总兵官是你,我只是来帮忙助威的,这下面怎么办,还是你自己做主吧。”

说完,便优哉游哉地走出了正屋,留下鲁岸一个人应对那尴尬僵持的局面。

内翊使正要拍案发作,一名相玄在这时跑了进来。

“禀大人:淮湖帮入城了。”

鲁岸登时面露喜色。“真的?快请三位长老——”

“他们没来这边,”相玄畏缩着说,显然很怕给上司的惊喜泼上冷水,“他们一入城便赶走了黄鹰卫的几位相玄,然后……就往靖安府那边去了。”

内翊使跌坐进椅子里。

这雪上加霜的背叛,已经让他连怒火的火星都迸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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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一日。

靖安府外仍是鼎足僵持的局面,靖安府内,则举行了四日来的第二场葬礼。

方敬信躺在棺木之中,已被整理得很干净、好像只是沉沉睡着了。也许是肢体完全舒展开来的缘故,此时的他看起来仿佛比生前还要高大一些。

封回雪出神地、甚至是着魔地看着丈夫现在的模样,一时竟连哭泣都忘了。

“这一次,你是真的走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是吗?”她轻声问道。

丈夫当然不会回答她。同样的问题,二十年前她便问过,二十年前的他回答了,但如今却是二十年以后……她是最明白他的:如果对一个问题不知怎么回答,他就会选择沉默以对。就好像现在这样……

方瑢、琬莘跪在旁边,痛哭不已。此时祭拜的时间已经过了。日头已经落山,余下只是守灵的时间。厅堂里,除了梅香、万嫂、芍药,便只是他们一家三口。此前封氏不许他们任何一人流泪,皆因悲痛是自己的,没必要展示给外人——尤其是那些别有居心的外人;但现在既已关起了门来,他们便都不必再压抑下去了。

只有她封回雪,却像是已强忍过了头,此时竟一滴泪也流淌不出……

“瑢哥儿!你怎么了?瑢哥儿……”

万嫂惊慌失措地连声尖叫,打断了封回雪绵长的思绪。她猛地循声望去,却见方瑢倒在地上,小脸上除了哭肿的双眼是红的,其余地方都是金曜般惨白的颜色。这幅模样简直可怕极了。封回雪被吓得手足无力,险些也一并昏厥过去。

好在琬莘尚能保持一家长女的冷静。“快将他扶进屋里去!”她吩咐梅香,“万婶子,你去请孔济安大夫过来,再吩咐人烧些热水……”

待仆婢们忙开了,她又上前扶住两眼呆滞地望向方瑢的母亲。

“娘,你去看着瑢儿吧,有我在这里为爹守灵……”她劝说道。但很快便被封氏打断了。

“不行,我不能走开,”封氏凄苦无力地摇着头,“你爹是被人害死的。我得等他的魂魄过来,告诉我谁是你们的杀父仇人——”

话音未落,灵堂外突然有人说道:“弟妹不必如此。”

这声音,不必费心辨认,封回雪也知道是谁的。

李宏孝大步走入灵堂之中,身后,还跟着谭越、龙异昇、雷万里、周宕、孔济安等一众武林豪杰。

万嫂一看到孔济安,便赶忙上去说明了情况,而后者亦是医者仁心,遂先不与封氏寒暄,转而跟万嫂一起前往客房、去为方瑢做诊断了。仆婢中只剩芍药还坐在门槛上发呆,但已被众人忽略不计。

“弟妹,方师弟是死于净军之手,这是我亲眼所见的。”李宏孝沉痛说道,“我只恨不能将杀害他的净军尽数诛灭,漏了几人遁去,亦是生平憾事,只盼着日后能全力复仇,以慰方师弟在天之灵——这一点,还请弟妹尽管放心。”

“李掌门所言甚是,”雷万里附和起来,“方爷如今是我淮宁一省百姓的恩人,为他报仇,我等实在是责无旁贷的。”

众人立刻连声赞同——仿佛全然忘了淮湖帮几人是刚刚才倒戈回武林阵营里的。

封回雪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聒噪,直到声音全平息了,才慢慢转过目光,将这些人逐个细打量着。许多人接触了她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都迅速躲开了视线——惟有一人,仍可像丝毫问心无愧似的,继续坦然回应着她的凝视。

那人便是李宏孝。

此时此刻,封回雪只想纵声狂笑。

“李师兄客气了。”她轻声说道,“照你的说法,先夫乃死于净军之手,那便是两军对垒、战场杀伐,怎还谈得上一个‘仇’字?我只是心里存着个问题,赶上大家都在这里,很想向李师兄请教一二。”

即便李宏孝因她的言语产生了几分紧张,也掩藏得很好。“弟妹何须客气。但凡愚兄能回答的,必定知无不言。”

“多谢师兄。”封氏斜睨向他,目光如匕,“第一个问题:我中原的刀剑,刀宽几寸?剑又宽几寸?”

大伙均想不出她为何有此一问,纷纷彼此相觑,揣度着这位新寡是否已神智失常。唯有李宏孝像被问住了似的,好半天才答道:“中原刀剑,刀宽四寸,剑宽二寸。但——”

“那为何先夫身上致命的那道伤口,只有两寸宽呢?夺他性命的兵刃,应该是一把蝉翼刀的,不是吗?”

封回雪一经问出,便激起了人群里嘈杂的议论——她感到很满意,至少,这说明李宏孝还没有完全掌握人心。只不过议论归议论,那些人终是没有一个敢站在她这边、拾起和她一样的疑虑。

而李宏孝也仍神色平静地与她对视着,反问时,语气亦是同样的平静:“方师弟就义的情景,我亲眼所见。弟妹现在是在怀疑我的话里有假么?”

封回雪终于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其实她早就想颤抖了,因为她无法忍受——儿子被逼离乡背井、九死一生,她无法忍受;丈夫被奸人所害,突然与她永诀,她无法忍受;警世钟究竟由谁敲响,那钟楼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她凭着一名刺客和妻子的直觉、不用脑子都能猜到,可眼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宏孝混淆是非,将敲钟示警的功劳据为己有,这一切,她同样无法忍受!之所以一直没表现出来,只是因为致命打击接连不断、已令她疲惫得不想表现罢了,究其实,她心里的剧烈颤抖、有哪一刻是停过的呢!

李宏孝反问狡辩时那淡定的、毫无愧疚之意的样子,彻底攻破了她薄薄一层的伪装。她忍了许久的泪水也终于决堤而出了。

“我是仅止于怀疑而已,还是十足肯定,你心里难道没数?”封氏一字一字地沉声说道,“李宏孝——你也算是个武林中人!……做净党、加入内翊司为督监,这都还罢了,如今竟连残害同门的猪狗不如的勾当也干了出来,还有脸以拯救武林的义士自居么!你的廉耻呢?你的信义呢?你在这里虚情假意,惺惺作态,究竟还想干什么?!”

面临她的连番质问,对方的反应是超乎她意料的:那人竟真的铁青了脸色——不是因被冤枉而愤怒的铁青,而是带着些恐惧的苍白的恼羞成怒的铁青。

她本以为自己只是图个痛快,本以为对方还会掩饰得更好……

然而这时,一个“旁人”突然站了出来。

“方太太一定是伤心过度了,”龙异昇用着彬彬有礼、又适度温柔的语气和神态,对封回雪劝道,“内翊使鲁岸曾伪装成俞阳门的人、亲自混入了武林大会,他未必需要督监的帮助,亦可达成今日之局。何况李掌门自始至终高举反净大旗,又怎么可能会是净党呢?引起嫂夫人怀疑的种种迹象,应该是另有隐情吧。”

封回雪不料会有人帮李宏孝说话,一时更是怒火攻心。“他与鲁岸曾在靖安府花园碰头密谈,这是我儿子亲眼所见的,岂能有假!”

“儿子?”雷万里很快接过,脸上似笑非笑,“哪个儿子?是谋害了王大人的那个么?”

“你……”封氏觉得自己就快崩溃了,“你这个含血喷人的阉人走狗……”

“究竟是谁含了血,又是谁在喷人,我想大伙也都看在眼里了,”一个后生突然在这时插嘴——封氏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记起他是李宏孝的外姓徒弟之一,名字好像叫铁棂什么的,“我师父念在你守寡可怜才有意照顾,而你却——”

“放肆!”李宏孝突然怒吼,回身便是重重一个耳光,打得年轻人踉跄着跌坐在地,嘴里都渗出了血。“对同门长辈,你这孽畜怎敢如此出言不逊!”

与此同时,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李锦恒也大步走出,对着封回雪母女诚惶诚恐地半跪下来:“铁师弟一向言行不谨。那番污言秽语,还请叔母、师姐不要往心里去。晚辈仅代表家父,替师弟向方叔母断指谢罪!”

说着,竟真的伸平了左手食指,拔剑欲斩——封回雪连忙甩手发了一枚幽冥刀出去,先“铿”的一声打掉了他手里的剑;接着那弯形铁刃又半空转弯,重重插在了还坐在地上的铁棂的肘边,吓得后者面色苍白、冷汗连连。

“你也不必替令尊收买人心,”封氏冷冷道,凛冽的目光逐一扫过武林各门各派的代表,“我看明白了:其实你们心里都比我更清楚。你们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知道我儿子是被陷害,更知道到底有没有督监、谁是督监!你们之所以还装不明白,只是想给自己找条出路罢了!”她伸手指向脸青如铁的李宏孝,“他就是你们迈向被招安之路的台阶。只等巴结了他、靠他得了净族的宽赦,日后再有人以此责难起你们,你们便说是被他一人蛊惑的——李宏孝,你且看你这媒人做得值还是不值?到头来,终究还是你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无所得!”

李宏孝紧紧地盯着她,目光里像是藏了一把刀,难掩赤裸裸的敌意——这反而让封回雪觉得舒服多了,因为至少这次,他没再佯装无辜、令她作呕——他一直这样与她对视、直到她把话全部说出来。

而这期间,尽管他始终是背对着龙异昇、雷万里等人的,但他们此刻是怎样的尴尬模样,却也一点瞒他不过:这些虚伪又懦弱的伪君子,在轩陆实在随处可见,他李宏孝早就看得够多、也够习惯了。

他甚至不打算回应封氏什么。因为在这些伪君子中,自有人会安坐不住、替他出头。

“方太太这样将我们一并侮辱了,难不成,是要自绝于整个武林?”果然,周宕率先冷笑一声,满含机锋地站了出来。

封回雪愤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瞪着那老家伙,嘴唇狠狠地发抖。

倒是一直不发一语的琬莘、在这时突然开了口:“凭你们,也配代表武林吗?”

与失控的、甚至有点歇斯底里的母亲不同,这位方家的长女尽管泪流满面,语气、表情、目光,却都是冷静得不见波纹的。她只淡淡地说了那么一句,却能叫人打心底里不寒而栗,以致过了好半天、也没人想起去回应她。

最终还是李宏孝率先镇定下来。

“两位误会如此之深,说到底,也都是我的责任——终是我未能保护好方师弟,以致府上遭此惨祸。日后,我身为师兄,一定会极力补偿。至于眼下,还请弟妹好好保重身体,莫要让方师弟在天之灵难以安息。”说到这里,他幽幽地长叹一口气,气息中还带着一丝颤抖;随即又转向武林众人,“诸位,我看咱们还是不要在此打扰了,就让方师弟一家先清净一下如何?”

末了一句,看似平淡无奇,其实却暗含玄机——他李宏孝还能否像之前一样得到广泛支持,便全看此刻众人的反应了。

“李掌门说得有理,”谭越率先表态,“我们还是先告辞为妙。”

随后是龙异昇、周宕、雷万里、骆莘远、裘弧,以及其他还呆在靖安府的武林豪强。他们也许仍有各自的肚肠,但此时此刻,却都以李宏孝马首是瞻,不愿违抗。

封回雪冷眼目送着他们逐个离去,甚至连目光中的悲愤与绝望、都懒得去掩饰。

反正从得知丈夫死讯的那一刻起,她的世界便已倒塌了,如今再被碾得零碎些,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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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下了三四天的大雨终于止住了,半明半暗的天空中,火曜正与银月争辉,将一片暗红色的光芒洒向了人间最隐秘的角落。

李宏孝离了众人,匆匆走进靖安府的这个角落里。他的目的地是一口枯干的水井旁边。

此处,正有人等候着他。

“李大人果然还像在沁南时一样守时呢,”娇滴滴的少女声音轻柔说道——说话者是个身材窈窕的女子,容颜在血一般的月光中,呈现出诡异的艳丽,直可摄人心魂。李宏孝认得她的真实身份,就像施凝认得她伪装的身份一样。“小鸢巴巴地等在这里,可有好一阵子了呢。”

李宏孝爽朗地笑了两声,朝那有着靖安府侍婢身份的“小鸢”走近。

“还请彩鸢姑娘恕罪。你是知道的:那些家伙一个比一个精明;大概是怕被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卖了,所以他们盯得非常之紧。”

“那也怪不得他们啊!”美女发出银铃般曼妙的笑声,“你才刚把同门的师弟出卖掉嘛。”

听见这话,李宏孝脸色微变——然而那彩鸢却假装没有看见一般,依然在脸上挂着促狭的笑容。那一刻,他连将这女人一剑宰掉的心思都动了。

但他还是尽快恢复了镇定。

“李某这两把刷子,又怎及姑娘的手段?”他挤出一丝微笑,“且不说布局陷害方、薛两个小鬼,以及玩弄施凝致其身败名裂,单说模仿剑气来刺杀王毅震,那便是没有真功夫就绝对做不到的……能有如此智谋、武功双全的人才在身边辅弼,疏秋那女人,还真是令人羡慕啊。”

“李大人过奖了,奴家可要脸红了呢!”彩鸢娇嗔着,竟真的低下了头忸怩起来——尽管李宏孝很肯定她的脸色根本半点都没变化,此时却仍不免被她的情态迷住了,“话说回来,您既是已将残局接手,下面又会怎么做呢?”

“自然是里应外合,替那帮伪君子牵条‘招安’的线了,”李宏孝冷嘲一声,“手头还有财产家室的人,谁不想保一个平安,偏只那方封氏不识时务,非要将脸面撕破……”

“天底下所有的扫把星、老寡妇都是不识时务的,不然,又何至将自己的爷们克死?”彩鸢冷眼嘲笑道,“不过既然李大人已有成算,那奴家也就两不相帮了,‘四时楼’的生意缺了奴家,就得全靠疏秋姐一人担着,就算我肯叫她劳累,你李大人也断断不肯的吧?奴家可得尽快返回沁南去了呢!”

“彩鸢姑娘放心回去便是,”李宏孝连忙收起因她对封氏的残酷讥讽而莫名产生的不快,只平静作揖道,“李某会替失踪的‘小鸢’善后的。”

彩鸢幽幽看了一眼远处的屋檐。“这府里已然是这个样子了,谁还管得了一个丫鬟的去向?况且眼下悄无声息溜掉的,怕也远不止我一人。李大人去忙自己的事就好——只是记得一点:千万别让人知晓疏秋姐在整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

李宏孝立时肃然。“姑娘放心,李某忘了别的、也独不敢忘了这一点。”

“我想也是,”彩鸢嫣然一笑,柔声说道,“那咱们就沁南再见了。”言罢,一个转身、便在墙垣的阴影之间优雅地消失了。

如此来去不着行迹,让李宏孝这样的高手见了、也感到几分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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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三日之后。

靖安府武林公开接受了内翊司的招安。领头人王沂川代表淮宁一省,声明绝无忤逆朝廷之意,并认可了净军进驻汉州城、以及内翊司临时治理淮宁省的权利。

为此,窝在布政司衙门的鲁岸终于吐了气、扬了眉——毕竟在净族中间,李宏孝是他的手下这件事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了,内翊司可说是立了最大的功劳。也正因此,随后将城东乱党一举歼灭的行动,就将由鲁岸全权负责。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着手展开了工作。

然而就在一切蓄势待发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却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了——

王宇翔遭到了刺杀!

此事发生在靖安府接受招安当天的夜里。就在烨玄卫打算乘胜出击,连占据东城区的乱党也一网打尽之时。三个黑影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三下两下地、便在整装待发的百余净军中取了烨玄卫执令的项上人头……末了不仅全身而退,还将那恐怖不堪的人头置于警世钟上——来去于被净军控制的西城区如入无人之境。

这样的耻辱,若说对刚刚投诚于朝廷的各派势力毫无影响,那便是自欺欺人了。

未等鲁岸想出应对之策,又一件事雪上加霜般地朝他迎头压来。

一位拥有阴帜卫百人监军衔的“钦差”突然出现在布政司衙门正堂。

“皇帝诏曰:着淮宁省武林浊庶在汉州者,一律当地安置,严禁刑虐。在汉州各卫官兵,只许固守,不可擅自出行,尽待太上净皇銮驾亲至后、面请懿旨圣裁。如有轻动者,以抗旨不尊论处——钦此!”

鲁岸接过了圣旨,惊愕万状地看着那金色折页上盖着的玉玺宝印。

“圣旨上说‘太上銮驾亲至’,难道……”

“太上八日前已经秘密离京、南下巡视,”传令者冷冷告之,“如今,御驾正溯江而上,四日后即可舟抵此处。鲁大人,就请做好迎銮的准备吧!”

即使紫穆山突然飞过来朝他头顶压下,鲁岸也不会像此刻这般绝望了。

自古以来,皇帝出巡总是天大的举动,非有重及社稷的因由断不致此——那位比皇帝更高高在上的太上皇摆出这样大的排场,难道只是冲着他一人而来的?

若真是如此,那么只怕连李首辅和整个守旧派的势力、也都保他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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