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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日暮(1 / 1)

靖安府正堂:显仁堂,如今已按灵堂布置,挂满了缟素与经幡。丧主家人站满了大厅的一侧,哭丧之声令人心痛不已。

而本是被召集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几派豪杰,现在却成了最主要的殡客。

这其中当然也有方敬信。

这位方氏家族的家主带着儿子,正尾随在李宏孝一门四人身后走出人群。尽管察觉到四周许多不友好的目光,但他仍然显露着问心无愧的姿态——毕竟,对王毅震本人,他的尊敬也是发自内心的;出席一位可敬人士的葬礼,本无需怀有任何沉重与哀悼以外的心思。

李宏孝等人先行了礼,随即退回了宾客队伍;之后便由方敬信携方瑢上前,对着王毅震的灵牌躬身长揖。

按照常理,王沂川作为丧主,此时应该立即回礼的。但后者却一动未动,只是冷冷说道:“二位就免礼了吧,家父是受不起的。”

方敬信停在门槛外,因对方这句话而极其尴尬起来,怒气险些现在脸上——同时人群中的窃窃私语也显然带着些许危险的意味。他努力压下情绪,对王沂川朗声说道:“不管王公子怎么想,方某问心无愧,这一点,想必令尊在天之灵也是明白的;方某父子这一拜,他也必定会接受!”

说完,也不管王沂川如何反应,自己先躬下了身,将致奠的礼仪行了个周全;方瑢当然也紧随其后。

这样一来,反倒是王沂川满腔悲愤无处发泄,窘迫得涨红了脸。

待返回人群中,方敬信才对方瑢压低声音道:“刚才那孩子是悲伤过度,以致无礼,你千万不可记恨于他。”

“孩儿明白。”方瑢连忙回应,“这样骤遭丧亲之痛,放到谁身上都会如此,孩儿只是替王家世兄难过,又怎会记恨他呢?”

方敬信放心地点了点头。事实上,他刚才那句嘱咐本是针对方璘的,只因一时忘了陪在自己身边的并非心高气傲的长子、而是素来温良和善的次子。方璘至今音讯全无,他虽然表面上镇定自若,内心却并不比封回雪平静多少。只等着眼前的麻烦事都料理完毕,便潜逃出城,亲自去找寻儿子……可这些麻烦事到底何时才能结束呢?

正想着,厅里忽然又传出一阵骚动。

几个丫鬟又哭又喊地跑进灵堂,向众人尖声大叫:“不好了!太太她——太太她自尽了!”

宾客们闻言,自是震动不小,靖安府上下则干脆因这消息而大乱了起来——王毅震的遗孀沈氏刚刚才因过于哀痛、被扶回了内房休息,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功夫,竟已寻了短见,这是任谁都始料不及的。一些关系较密切的幕僚和宾客连忙奔走应对,济世堂一众医师更随孔济安立即赶赴内院、看看能否救得声息;余下宾客则在堂前的院子里三五成群地散开了。唯有内翊司的净军仍旧监视得一丝不苟,毫不受眼下这突发事件的影响。

“听说这位沈夫人出身河西武林世家,”李宏孝对方敬信悄悄叹道,“出嫁没多久,娘家便被朝廷抄了。后来她为毅震公添了三个儿子,却先后夭折;如今竟连丈夫也去了……大概是觉得活在人世实在了无意趣,这才选择了自尽吧。”

方敬信因他的话微感疑惑。“不是还有沂川公子么?”

“王沂川不过是嗣子,是从他五寸堂叔一支过继过来的,因没能幼承家教,你看他的气度、功夫,都远不到可以担任靖安府传人的水准,”李宏孝嗤之以鼻,又展眼望向靖安府豪阔的高墙屋宇。

“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近……这靖安府王氏,至此算是日薄西山了!”

****************

大概是觉得逃犯一定不会冒险返回府城,人手有限的内翊司并未在城门口设卡。因此方璘三人得以躲在傍晚入城的商旅中、轻轻松松混了进去。这久违的幸运反而令他们感到有些不安。

“我先去靖安府看看情况,”李锦冲道,“在我回来前,你们务必要藏好。”

方璘冷眼看着他,不置一言。

玲烟则点了点头道:“小心些……我们会在郅侯堤正中处等你。”

这地点是方璘决定的——既然无法说服玲烟不去相信李锦冲,那么他们隐匿的地方就一定要有良好的视野,以便及时发现不怀好意接近的人马……当然这也只是亡羊补牢罢了。“但愿你真的不会出卖我们,”他直言道,“别忘了,薛师妹对你可是完全信任的。”

此时李锦冲的折扇已经晾干,又被他悠闲地摇在了胸前。“放心吧,我若想出卖你们,现在大喊一声便可。你难道阻止得了我么?”言毕,一把将纸扇收合,转向玲烟,“小心各门各派设置的暗哨,我先走了。”

说完,便踏着暮色、消失于崎岖的街巷之中。

城墙外,浓云正随夕阳一同落往西方边际,沉暗的夜幕降临,把车水马龙的汉州笼罩在一层厚重的阴影里,其间充斥着即将收场的喧嚣。

方璘两人走在街道上,愈发觉得毛骨悚然。靖安伯遇害的消息已经在大街小巷间传开了,但凡土生土长的汉州市民,没有不为此伤心难过的,而一些对局势特别清醒的人更是明显感到了不安,就像骤然回到了充满恐慌的传说时代——人类还很弱小的时代,无数鬼怪会在日落之后涌上街头、肆意横行,而所谓的“安全”,也会随着夜晚的邻近,变得越发奢侈。

“没了靖安府,以后这汉州会怎样?……”

“若落在淮湖船帮的那群流氓手里可就糟了……”

“淮湖船帮还好些!若是由朝廷接手……”

“听没听说去年京城里的屠杀?都是净军干的,可惨得很哩……”

这样街头巷尾毫不掩饰的议论,方璘在轩陆其他地方是从没听过的。然而这自由,怕是也存在不了多久了:内翊司的凌骑已开始随处出没、策马逡巡,明面上说是要替靖安府维持秩序,但实际上,谁都猜得到他们真正的意图——在反叛的怒火被成片激起之前,先压抑住一切不安分的声音——这早已是净族惯用的手段。

两个孩子只在小巷子里穿行,绕着弯地朝郅侯堤接近。这些路,连在汉州住了两年的玲烟也全然陌生,全靠方璘几天前随赵九走过、这时还勉强记得一点。

“为什么大家都在说靖安府没了?”待附近没人时,玲烟才忍不住低声问道,“舅父虽然遇害,可家里还有沂川表哥呢!”

方璘刚想回答:王沂川的德行只怕汉州人也都清楚,但紧接着便记起那人毕竟是玲烟的至亲,于是连忙改口道:“王兄到底年纪尚轻,哪里是净族的对手?朝廷既是存了要控制淮宁省的心思,这群龙无首的汉州武林是根本抵挡不住的!”

玲烟像是听了一番大道理似的,深深地点了点头。这让方璘不免有些自得起来。事实上,能对时势做出如此分析,他自己也是很惊讶的——以往他何曾想过这许多?可见连番遭遇凶险,也的确使他成长了不少。

这么一想,他便更来了兴致。

“原本在汉州城内,哪一个势力是仅次于靖安府的?是红缨会吗?”

“不是,”玲烟答道,“施总舵主本人虽与舅父交好,可红缨会的势力并不算大,要说汉州府第二势力的话,应该是龙吟派。”

“龙吟派?”方璘努力在记忆里搜索着——在打退梦溪鬼众后,四海轩中的各派首脑都曾过来与他打过招呼,其中特别出色的人他应该都有印象,“我想起来了!他们的掌门人是不是个年轻汉子,名叫龙什么的?”

“他叫龙异昇,年纪虽轻,却常被舅父称赞为淮宁武林未来的希望——”玲烟说着,突然脚步停了下来,伸手指向前方巷尾汇入街道处,“你看,那儿就有几个龙吟派的弟子!”

方璘也连忙随她闪进阴影里,同时伸头望去。只见一伙人正在前面凑成了一团,手中提着灯笼,照亮了他们身上宽松洁白的短袖罩衫,与龙异昇在四海轩的穿着十分近似。方璘还注意到似乎有人被他们包围着,双方像是在争吵,只是用着淮宁方言,他半句也听不明白。

当然玲烟是听得懂的。“有人与他们起了口角——咱们最好避开。”

她刚抓起方璘的衣袖,那边已经动起了手来。

起先,是一个白衣服的龙吟派弟子搧了对方一个耳光,随即被围在里面的人开始冲撞他,将他扑倒在地,而余下的白衣人则上去对那反抗者拳打脚踢,又有两个按住另一个人,也是全无章法地胡乱殴揍。

方璘这时看得明白了:被打者似乎又是净民。

“这种事情,在汉州经常发生吗?”他强忍冲动,犹豫着不知该出手救人、还是该绕道躲开——便先对玲烟问道。

“经常……”玲烟幽幽回答,“只怕以后还会更多。”

从她的语气里,方璘听出了浓重的同情心。这对他更起了激励的作用。于是下一秒他已经冲了出去,飞起一脚,猛地踢中正在打人的一个龙吟派弟子、令后者扑跌在地;同时双拳也分向两方,捶在了最近两人的面颊和后脑上。

第四个汉子连忙转过神来,一记龙爪抓向方璘肩头,却被方璘挥臂卸去力道、抬起膝盖撞中小腹。

第五人趁机攻他后方,却又被侧面攻来的一掌逼得收手回救——这回救不大成功,薛玲烟在其肋下、胸前连击两记,打得他一口气上不来,脚下亦连连退后。

余下还有三人,见此情形连忙重整旗鼓,摆好了与两个突袭者正面对战的架势。

而方璘却在此时突然拔出铁剑:铮的一声巨响,外加钢铁反射的寒光,立即将那八个汉子震慑住了——毕竟就算他们人高马大、又占了数量优势,终究也是手无寸铁的,一旦硬拼起来,刀剑无眼,他们难免要受些损伤。

出于谨慎,其中一人做个了撤退的手势。另有一人吐了口痰、发出咒骂:“活见鬼!居然这就有狗腿子替阉人出头了!这笔账咱们以后再算!”

说完,便朝寂静街道的另一边快步撤离。

此时对方璘二人而言最幸运的,是那些家伙逃得太匆忙,根本没费心思仔细查看他们的样貌。

反倒是被解救的两个净民紧紧盯着薛玲烟的脸。

“乱看什么!”方璘隐约觉得不妙、立即喝道,并下意识地闪过去将玲烟遮挡住。眼见那两个净人又交换了个鬼祟的眼神,他便不敢迟疑,忙拉起女孩的胳膊、带她急匆匆地钻进了巷子。

身后,净民们掐着嗓子的对话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不就是靖安府里的薛大姑娘吗!”

“嘘——小点声!没见他身边的小子手里有剑?”

“那咱们还是先走吧……等圣军的人马……”

话音未落,街道另一边已传来了稻草包裹下的马蹄声。

“是净军!”方璘惊道。

玲烟亦无需他提醒。两人立即拔腿朝小巷的彼端跑去,谁也不指望那两个净民会因感恩戴德而放弃出卖他们的好处。

身后很快传来“浸法玄衣”被风吹动的声响——看来净军已经听过了报告、正打算靠轻功进行追捕。

两人不停地奔逃着。起先还只在狭窄小巷里穿行,后来便干脆跃上屋顶,踩着贫民区房屋破旧的瓦片,从一道房梁跳到另一道房梁。而黑色的净军始终跟在后面,展示着他们向来最为人称道的追踪技艺。

“来者何人?报上朵儿来!”

脚下某处突然有人大喝。话音未落,呵斥者已跳上了墙头。这时方璘才发现他们已跑到了某个武馆的地界,而这人或许便是武馆里被惊动的武夫。

“滚!”方璘眼珠一转、蓦地低吼着骂道,同时长剑甩出剑花,直攻向武夫的肩颈。后者哪料得到眼前这稚弱少年会如此无理、竟第一招便要杀人?登时又惊又怒,连忙歪下身子,躲过那看似凌厉的一剑,又一腿扫向方璘小腹,试图将他拦截下来。然而方璘却只是虚晃一招,此时早已借机跃向了武馆外的街道。

其他的武师一定也被惊动了,因此武馆正门所在的拐角另一边出现了灯笼的火光。

“师兄为什么对他出手?”玲烟气喘吁吁地问道。

方璘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是汉州武林人士的话,在碰见被净军追杀的浊族时,应该会有本能反应去帮助浊族、抵挡净族;而方璘辱骂那武师、又率先出手,等于是主动放弃了被帮忙的机会。他这样做,玲烟当然一时无法理解。

可他一时也没有解释的时间。

此刻他们身处一条狭窄的街道里,街道旁是一条宽阔的河渠;前方,武馆人马眼看就要转过拐角,后方则有净军转瞬即至。他们若想逃脱,只有跳到河渠的另一边,但那距离对两个孩子而言终究还是太勉强了——鳄鱼潭里的奇迹,到底不是每次都能出现的。

这时,方璘注意到在身后的黑暗中,正有辆马车缓缓驶来。当即灵机一动,拉起玲烟的手隐遁在墙壁的阴影里;待马车接近,才又猛地冲出,将长剑的尖端挑向马的臀部——按照他的计划,受惊的马车将冲过武馆师傅的阻拦、并引得净军全力追赶,那时将不会有人注意潜藏在河渠水中的他和玲烟……

然而剑势走到一半,头顶却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方少爷——”

“赵九叔?”方璘猛地收住兵刃。

借着马车上的提灯光芒,老净民褶皱纵横、时常青肿的面孔逐渐被他认清——这时能遇见赵九,他真是觉得再幸运也没有了。

“九叔!告诉他们我俩逃到对岸去了!”他迅速嘱咐了一句,拉过玲烟的手,又用另一只手飞快地指了一下马车底部。玲烟会意,两人便立即钻到了车下,双手双脚勾住前后轮轴,让身体如树懒一般附着在上面。

他们刚刚稳妥藏好,武师们便先出现了;紧接着、几乎是同一时间,净军也在后面不远处从天而降。

“阉人给我下来!那两个小杂种是否藏在你车内?”一名武师喊道。

“放肆!”另一边,一个凌骑以阴柔的嗓音、冰冷的语气回敬,“身为浊庶,竟敢对阴天选民无礼?”

“老子管你是阴天晴天!这里是淮宁——”

“淮宁亦是大净疆土,岂容你以下犯上!?”

双方竟不理会赵九的马车,针锋相对地吵了起来。

“这位大人、这位师傅!”赵九连忙出言劝和,“二位都别吵了,你们要找的人不在小民车上,不就是一对少年男女吗?他们呀,早就跑到河那头去了!”

“此话当真?”净军立即问。

“当真、当真!不信大人搜小民的车!”

从方璘二人的角度,可以看到武师们全都没有动,大概还是对全副武装的净军比较忌惮一些。车板上只有凌骑灵猫一般行动的微弱声响。搜索一番后,净军自然大失所望。

“你走吧。”一名军官下令。“阴天圣佑!”

“阴天圣佑……”赵九怯怯地按教法回应。于是车轮滚动,武师们纷纷让开了道路。藏在车轴间的两个少年不得不跟随车轴的转动而迅速更换双手把握的姿势,稍有不慎,就可能坠在地上、被人发觉。好在两人都是自幼习武的,这点小动作倒还难不倒他们。没过多久,马车便行驶到远离追兵的安静街区了。

赵九示意他们钻出车底,转到马车车篷内休息片刻。

“九叔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驾个马车出来的?”待确认安全后,他开始对这个再次帮到他的净民好奇起来。

“小的原本就是拉车的嘛,汉州人时常醉酒,大晚上的,总得有人送他们回家,”赵九笑道,“反倒是少爷你,怎么又像惹到了谁似的?”

方璘感谢他没有多问玲烟的事,可对对方的问题,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只有先伸直了酸痛的双腿、略带倦意地叹道:“说来话长了……总之这回我得罪的可能是整个汉州城——包括净族和武林两边。”

玲烟为他的坦然感到惊异,不觉在注视他时轻轻微笑起来。

赵九则是完全怔住了。“你……你……这是为了什么呀?”

“不为什么,势所必然罢了。”方璘淡淡答道,探过手来抓住了玲烟的手——此时他们已不觉得这是什么“非礼”之举了。

“嗐……”赵九语气里带着几分苦恼,“反正不管是因为什么吧,你们俩就在小的车上藏着好了。等小的想想办法,把二位送到安全的地方。”

“那就多谢赵九叔了。”方璘道。

玲烟默默品味着他与赵九说话时彼此的语气,慢慢感应到了两人的交情、似是比寻常江湖人物间的所谓“义气”还更亲密牢固一些,这又让她发现了方璘的一个特别之处:天底下,怕是还没有像他这样能与净民交好的武林子弟吧?净、浊之间百年来的分野,他竟能如此轻易便逾越了过去?

女孩蓦地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终于忍不住再问道:

“师兄刚才为何对那武馆的人出手?”

方璘清了清嗓子,像是有些难为情似的。“如果我不那么做,或向他求助的话,净军定会连他一并干掉,那班家伙杀起人来可不问是非因果,这是我亲眼见识过的!况且……”他又摆出愤世嫉俗的神态,“我也的确讨厌汉州的武林人士,见到了,便忍不住想打、想骂。”

玲烟因他的答案,忍不住笑出了声。“师兄真的好特别呢!”

“特别?”方璘怔了一下。

“特别,又平易,”玲烟补充道,“又或许是因为人人都不平易,所以才让师兄的平易显得特别——这只是从我的浅薄见识中得来,还请师兄不要见怪。”

方璘一点也不想“见怪”。事实上,在他听来,玲烟这番话简直可谓最高的赞许了。“不……”他蹩脚地回应道,“你不把我当成个怪物,我已经很高兴了……”他知道,此时的自己一定胀红了脸。

所幸车蓬里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玲烟应该是不可能察觉的……

****************

太阳刚落山不久,浓云密布的汉州上空便又下起雨来。

“你真要去赴约?”封回雪担忧道,“我看还是算了,咱们一起去曹掌门指的地方、同璘儿会合,就这么尽快回锦西去还比较稳妥。我总觉得……”

她欲言又止,将纸伞递给了丈夫。但方敬信没有接过。

“我得秘密行事,打雨伞太过显眼。”他说道。

此时夫妻两人正处在软禁处的后院里——这里是王家的一座外宅,就在靖安府西侧隔壁,其再西侧便是内翊司驻扎的“淮宁布政使司”衙门,因此戍卫极严。只因鲁岸临时得到线报,说红缨会在两大香主:空雪和尚与盘多闻的率领下有不明调动,才暂时从这里抽调了些人手前去处理,否则,方敬信夫妇俩本是连秘密商议的机会都没有的。

“这整件事太过凑巧,我总觉得不妥,”封氏又道,“怎么你与李师兄约定今晚碰头,净军便刚好在今晚被抽调出去呢?倒好像是内翊司故意设局引你出去似的……”

方敬信眼神奇怪,半晌没有言语。

末了,他突然双手抓住了封回雪的肩头,弯下腰、在妻子唇上吻了一下。

“你干什么!”封回雪羞得红透了脸,又想笑、又不敢笑,忙将丈夫推开,回头查看家人们是否真的都在自己房间忙着收拾行装,“这把年纪了!要是让孩子们和下人看见,你我的老脸还要不要?真是呆瓜……”

话是这样说,她心里却是沉醉的。

方敬信转而紧紧抓住了她的双手。

“现在好好听我说——有些事情,只有交托给你,我才能放心。”

“你说这些干嘛——”

封氏顿时感到惊恐起来,因为丈夫的语气简直像是在交代后事似的。

“事实上,我已经不大相信李师兄了,”方敬信没理会她的恐慌,径自说了下去,“他说薛铭指认王毅震公是督监,却没让我看到原信件;他又说薛铭派女儿散播有关渝熙神力的传言,但那人却并不在汉州,根本无法借此传言占到任何好处,反而是李师兄他自己……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只是忌惮我阻碍他坐上盟主之位,那么我可以将渝熙交给他,甚至连同渝熙的秘密一起。我只是希望他能从此收敛自己的野心和私欲,至少别为了私欲,置紫桐派和轩陆武林于危险境地……”

“所以你一定要去见他?”封回雪明白了丈夫的决心。

方敬信点了点头。“没错,我要让他明白,他所有的设机运谋都是没有必要的。”

“可是……”封氏咬起嘴唇,“我总觉得不祥……”

“放心,李师兄的内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就算内翊司想借机对付我们,只要我二人联手,他们那点兵力也还不够用,”方敬信总是很严肃的嘴角此时挑起了一抹温暖的微笑,“你只需记住我接下来吩咐你的话——”

说着,他便将经过几日反复思量的事宜件件嘱咐给了妻子——其实他也没什么可托付的,只不过那最重要的一件,却也抵过了他全部的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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