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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内翊司(1 / 1)

又是凌空一招雷公锥,势如千钧,难以力挡,逼得六头散人只得狼狈闪避,嘴里还连连咒骂。

而趁着他闪避的空当,曹经纬得以扫视了外围持弩的净军一眼,赫然便注意到了那个正冥思祈祷的卢使卫相玄。危机感让他浑身一凛。

“不妙……”

以他的见识,自然明白:阴天神侍者的力量是足以轻易破解周宕所布之法阵的——届时蜂弩万箭齐发,在场所有人都难逃一死!可船帮诸人似乎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成若诗又移到铁锥轰落的凹坑附近,伸手去捡;但这次六头散人却学狡猾了一些,不再纠缠曹经纬,而是一招虎爪对他徒弟当胸抓来。他的爪功迅捷而凌厉,以成若诗的功夫根本无从闪避。“小诗!”曹经纬焦急地大喊,急忙拦截过去——然而要格开对手杀招却已经来不及了,他只有以身体相挡,结果肩头被抓个正着,留下了五个血窟窿,且被六头散人的内功侵蚀了经脉。若非成若诗就在身后、可及时将他扶住,这一招本是足以让他栽倒的。

“卑鄙畜生!”曹经纬呕了血,却仍然咬着牙大骂,同时伸手指着净军的相玄,“你们这么想同归于尽,那就一起死了吧!”

雷万里和周宕自以为法阵万无一失,一直只顾观战,这时顺着他手指看去,才猛然惊觉不好。

可惜早已迟了:净军相玄已经开始大声呼唤阴天神名讳。眼看神术就要施展而出——

“住手!”

突然伴随一声大吼,一股强劲的气流猛地冲来,撞得那相玄的坐骑的头部歪向了一边、仿佛被打了一巴掌;战马受惊,当即人立而起,差一点将主人甩下马背——那施展到一半的神术便自然因此打断了。

凌骑们未料有此变故,纷纷将蜂弩转向那气流传来的方向,却只见一个手无寸铁的中年男子正飞奔而至,虽不辨状况,还是下意识地将弩矢齐射而出。

而那人却早有防备,一个兔起鹘落,将直线飞射的弩矢尽数避了过去。

“好功夫!”雷万里不禁赞叹。

中年人一跃落入战阵之中。宽袍窄袖,长身肃立,正是方敬信。

他是从很远的距离以外赶来救人的,因脚程所限,原本在他插手之前,那相玄便应该已经完成了施法。情急之下,他只得使出方氏一门世代传承的绝学——“千虹剑气”的招式,以隔空一记手刀将相玄的法术打断、并迫使诸凌骑将已经拉满的弩矢射出。净军的杀招已破,接下来,便再没有什么优势了。

而在整个过程之中他都没有亮出过兵刃。如此,就算是冒犯了净军,因终究没伤到人,衙门也无法给他安上太重的罪名。

此时他又深深作了个揖,对净军领队恭敬拜道:“草民方敬信,拜见司祭大人。”

那相玄刚费力将马儿安抚下来,见他如此,不禁大怒。“大、大胆浊庶!竟敢冒犯阴天侍者!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之分?”

“草民不忍见大人知法犯法,故而出手制止,得罪之处还请见谅。”方敬信仰头回应,语气不卑不亢、稳重沉毅。

“知法犯法?你胡说什么?”

“按龑雪年以来大净律例:淮宁一省事务,皆由武林自行其权,净军不可干预。这是太祖皇帝亲自制定的律条、又得当今太上皇御笔承认。大人难道打算视而不见么?”

相玄闻言,当即语塞,苍白的脸微微涨红,过了好一阵子才想起应对之词。“国法虽有此规定,然内翊司监控庶民,其权柄更在自治权之上!”

一听“内翊司”三字,方敬信心中不禁也有些畏缩;但表面上并不显露出来。“内翊司职权在于纠察叛逆、讨伐乱党,敢问大人,在场几人中,究竟是哪一位有叛逆作乱之嫌?就算有嫌,大人又可有证据?”

“这……”相玄的脸色几近发紫。

包围圈里传出粗嘎的大笑,雷万里走上前来,对着相玄随便拱了拱手。“有劳司祭大人了,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我等本应听从大人吩咐、即刻收手的,可上有国法,这汉州府里又有王毅震王参政在,两边都如这位方爷所说的:指明淮宁一省不受净军节制——我雷某就算可以不给王参政面子,难道,也可以不给太上面子么?”

曹经纬在旁冷笑一声,并不多话。此时他已由成若诗扶了起来,虽伤势沉重,到底性命无忧。

周宕也随雷万里走上前。“大人请看:我船帮与空桐门的对决已分胜负,双方自是要收手的了。大人何不也就此收兵,省得撕破了脸,两边面上都不好看。”

话里已有威胁的意味,气得相玄更是眼里冒火。

就在这时,一声怪异的号角突然响起,磨得空气也仿佛碎成了一片片。在场之人个个莫名紧张起来,凭着直觉而有如临大敌之感。

一辆玄帘舆沿着通向城门的官路走近,旁边是四个护卫的凌骑——全部都来自阴帜卫。

“那里面是什么人?”成若诗偷偷问师父。

“我哪儿知道?”曹经纬边哀哼边说,“既然是内翊司的话,没准是内翊使也说不定哩。”

只见方才还耀武扬威的相玄急忙下马,带领手下小跑着迎向玄帘舆,十几个净军,一齐单膝跪地,行以下属之礼。“属下参见内翊使鲁大人!”

空桐门师徒二人面面相觑。“竟然猜中了……”

方敬信、雷万里一干人等听得轿中之人名号,心中亦是一凛:内翊使乃是内翊司首脑,位居正三品,是京官中的大员!这样位高权重之人,为何会亲自出现在汉州城呢?难道朝廷已对汉州武林大会忌惮若此?……

封回雪携儿女仆婢立在石拱桥头,也用听风玉坠听得清清楚楚,不禁更是难安。

玄帘舆走近了一些,帘幕后面传出了一把声音:

“哪一位是淮湖船帮贺天帅?”

嗓音很粗,完全不像是净人在说话,就是在浊民中间也不算纤细了。在场之人不禁同有揣测:难道现任的正三品内翊使、竟是由浊族担任的?

此时贺天帅仍然昏迷不醒,遂由贺天娇代为出面。“家兄身负重伤,不能请安,未知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轿中人冷笑一声,“只是贺天帅欺凌净民,犯的是大净主律,就算淮宁省有自治之权也保他不得!且此等犯上之行有谋逆的嫌疑,须得严审;在场诸位都是证人,就都请随本官到内翊司走一趟吧。”

“什么?”六头散人大怒,“好大的口气!想抓捕老子,先问问这两只家伙同不同意!”说罢,虎爪摆出,已是迎战之姿。雷万里、周宕亦不露屈服之意。

方敬信心里为难,不知该如何进退,一时也不敢向身后妻儿那边张望——生怕局势不妙连累了他们。只是净族蛮横的做法也着实让他心中恼火。在他心底,力战一场的决心正渐渐膨胀起来;这种热血喷张的感觉,自二十年前隐居后,也只在业璇之乱时重现过一次。

又一场恶斗似乎已经箭在弦上……

却听远远传来一声高喊:

“且慢!”

众人的注意力一齐转向声音源处——仍是城门那边,又有一群人朝集市赶来,骑的是高头大马,一个个亦都是武夫扮相。为首一人高举一块金光闪闪的东西,正大声呼喝:“御赐自治铁券在此!任何人不许妄动!”

此人长身阔肩,剑眉星目,威武凛然,极有大将之风,年岁不过四十上下,虽只不过穿了件朴素的褐色短衣,却仿佛身着煊赫甲胄一般,给人威严不可一世之感。

内翊使以沉默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人物。

那人走近,当先率众下马,向玄帘舆作揖行礼。“草民施凝,见过鲁大人!”

“施总舵主免礼。”鲁大人道,嗓音虽粗,语气仍是有些阴阳怪气的,“人人都晓得:施总舵主与王毅震参政交往颇深。怎么?王参政派你来,是打算要包庇这些谋逆罪人么?”

“是不是谋逆罪人,要审问后才能知道,否则岂不是‘莫须有’?”施凝笑道,“鲁大人久居宪台之位,对律例想必比草民熟悉得多,也该知道这些人按律是不足以逮捕的吧?既是不能定罪,他们便仍是王参政的客人;在淮宁省,便不容任何人对他们不利!”

内翊使冷笑一声。“如果本官一定要对他们不利呢?”

施凝亦笑。“那么草民这条贱命,不妨也送给大人好了!”

语出豪迈,言下之意却很明显:内翊司若不肯让步,他们便打算以命相搏、将事情闹大,届时无论谁输谁赢,那姓鲁的身为内翊使,总要承担一定责任。

几条浊庶的性命对他而言当然是无关紧要的,可若影响了日后的仕途……

玄帘舆里陷入了沉默。末了,一声轻笑传出,接着是舒了一口气的声音。“既然王参政坚持……那好吧,本官就给他一个面子。只是下不为例,若汉州府里再发生什么事端,那可就不是本官可以兜得住的了。”

施凝也不谢恩,只是再作了个揖,口中道:“恭送鲁大人。”

玄帘舆调转方向,率领净军朝城里撤回,一路上行伍秩序井然、行动迅速,如来时一样携着神出鬼没之势。方敬信看着他们消失于街坊之中,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而刚才远远看着的人们见再无危险、也纷纷凑近过来。

“乾坤圈施凝果然气势不凡,”雷万里上前,与解围者见了礼,“这一回,我船帮可欠了红缨会一个人情了。”

“雷长老客气,”施凝回礼,“都是武林同道,还谈什么欠不欠的?”

你来我往间,虽都是客套话,但气氛却与措辞不符。方敬信注意到双方看向对方的眼色似有针锋相对之意,仿佛两路人马曾有过什么过节。倒是曹经纬师徒上前道谢时,彼此态度要平和得多。

施凝最后转向方敬信。“这位仁兄不知如何称呼?”

方敬信连忙报了名字和门派,末了又补充道:“久仰施总舵主大名。”

“紫桐派?”施凝面露讶异之色,随即朗声大笑,“原来是天下第一门派中人!失敬失敬……”之后又说了些许客套的话。

与他的反应相同,其他人在听到“紫桐派”三字时,也都是一脸的惊异;淮湖船帮众人脸上更闪过几缕阴郁之色,与适才对抗净族时的豪气干云大相径庭。方敬信用余光见了,不禁心下不安起来。此时封回雪等人也赶到了他身边,陌生人之间一一都见了礼。

曹经纬突然想起一事。“阁下既是姓方……不知可认识一个叫方璘的小伙子吗?”

“璘儿?”封回雪大惊,“曹掌门见过犬子?”

淮湖船帮闻言,不禁面面相觑:没想到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是紫桐派传人!

曹经纬则不怀好意地瞥了他们一眼,乘势拔高声调道:“何止见过?还肩并肩、同一帮王八羔子打了一架呢!方兄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只不过这会儿我也不知他跑哪儿去了,貌似净军也要追他——”

“有这等事?”方敬信急道,当即转向妻子,“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找璘儿——”

“方兄别急,”施凝拦住了他,“汉州城是个很大的地方,只凭你自己,要找个人恐怕不易。不如就由我红缨会的弟兄代为效劳。至于方兄和家人,还是先随我到王参政的剑源山庄等待消息——蔽会在汉州人脉甚广,一定很快便能把人找到的。”

听了施凝的话,方敬信心里的焦急才稍稍缓解了下来,细想想对方的话也的确不错:他们方家在汉州人生地不熟,要找人谈何容易?更何况若真如曹经纬所言,儿子还可能落入内翊司手里,到时便更需要王毅震、施凝等人的救助了……

不由得先按下心中担忧,对施凝拱了拱手,感谢道:“那一切就有劳施总舵主了。”

****************

“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方才领军的相玄低声请示。

此时,玄帘舆和那一行净军正穿行在一条僻静的街巷中。四周人迹甚少,多是从外地跑来避难的流民。人们麻木地看着净族威严走过,全都胆怯地瑟缩着,无人敢稍稍凑近、更无人敢偷听他们的谈话。

内翊使鲁岸选择对这些可怜虫视而不见。

“近日之事越发没了章法。”他慵懒地谈论道,粗嘎的嗓音配合阴柔的语气,听起来格外怪异,“淮湖船帮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对净民施暴;而红缨会这个素来藏头缩尾的逆党,竟也敢当众忤逆于我……若非有恃无恐,他们安敢如此放肆?哼,汉州靖安府,如今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相玄连忙点头称是。“到底还是李首辅和鲁大人神机妙算,如此轻轻巧巧,便探出了那伙浊庶的逆谋之心!”

“可到目前也仅止于此了,”鲁岸惋叹一声,“靖安府百年声威,果然不是一击便可打压的,我鲁岸还真是小瞧了他。只不过……后面的那一招,他们是否也应付得来呢?”

“大人所指的是……”相玄追问。

“传信给‘那一位’,”鲁岸换上了施令的语气,“告诉他:内翊司现在采纳他的计划,要他好好准备……李首辅亲自吩咐下来的差事,可是容不得半点差错的,叫他记住这一点,务必打起十二分小心来。”

“是!”相玄总算听明白了,脸上漾起了然的笑容,“话说回来,要对付那些武林浊种,还有谁会比‘天下第一门派’出身的那一位更合适呢?内翊使大人此计真是高妙极了。”

鲁岸闻言大是受用,那龙吟般的娇笑遂在这僻静的街头巷尾回荡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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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门派’?”

朱儿惊讶地重复。她将盛着红参茶的白瓷碗放在主人面前,然后抱着托盘,侧坐在百里秋凰对面。“如今还存在这种东西吗?”

“瞧你这丫头,竟把门派说成是‘东西’,这叫人家情何以堪?”百里秋凰笑道,她一只手捧起茶碗,另一只手则将指间密信以秘术之火烧成了灰,“其实何止是那‘天下第一门派’,就是明台四大派中的另外三个,如今也都是存在的,只不过分成了几大家族,叫人瞧不出来罢了。”

朱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些我也都知道。可……既然都已四分五裂了,再谈什么‘天下第一’,那不是很可笑?”

百里秋凰不以为然地微微一哂,“你这丫头,怎么就忘了?有的时候,死人的名望是要比活人的名望更易维持的,因为死人已盖棺定论,活人却会‘晚节不保’;江湖门派也是同样道理。紫桐一门自甄朝末年创立以来,数百年间豪杰层出不穷,其声威犹在创立了大盛皇朝的鸿岳派之上。这样的门派,就是再称上一百年的‘天下第一’,也未必是不能够的。”

“照姑娘的意思,”朱儿认真地看着主人,“如此门派出身的人,若成了内翊司的‘督监’,那岂不是要掀起狂风巨浪?”

百里秋凰没有马上回应。她垂下眼帘,放下了茶盏,好整以暇地靠坐进了身后的软垫中。那双摄人心魄的明眸里,此时不易察觉地闪过了一丝寒光。“何止是狂风巨浪呢?依我看,或许连天都能给翻倒过来呢。”

朱儿微微惊讶。“有那么严重?”

“但愿还不至于吧!”百里秋凰叹道,“只可怜那天下第一的四大家族,一个明里便当了净党,一个暗里进了内翊司,还有一个,注定便要和那两家势不两立;惟独剩下锦西方氏一门,摇摇摆摆,尚不知何去何从。说它是武林至尊,可这么看,也不过是座纸糊的庙堂罢了。”

“看来夫人已有筹谋。”朱儿露出笃定的微笑。

百里秋凰不答,亦只是微微一笑。“传信给伏在汉州的彩鸢吧。如果连内翊司都有了行动,那咱们‘秋风剪’,又岂能无所作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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