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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惊闻(1 / 1)

酒宴之后,李夫人和家老又安排了游园、赏梅之类,直到晚饭方停。方敬信夫妇虽没有心思,也只能勉强支应。本来方瑢是最喜欢园林、花卉的,但自从洗尘宴中途小解回来,整整一下午的功夫,他都魂不守舍。而李锦棠,则一直没再露面。

晚饭也用过之后,方氏一家在瑜儿等仆婢的伺候下回到了客房,此时天色已经沉黑,又轻飘飘地下起了小雪。待瑜儿返回李夫人身边,大多数下人又都去服饰琬莘洗漱了,方瑢才借了几个理由、将余下孙府仆人一一打发走,然后把哥哥也招进了父亲和母亲的屋子,再将窗户紧紧关上。

“爹,”他的语气凝重而确定,更加深了家人们早已怀着的疑惑,“我看大姐的婚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万嫂被这话吓了一跳。“哎呀小祖宗!你这是胡说什么呢!?”

“万嫂先听他说,”封回雪苍白着脸看了看儿子,随即对梅香使了个眼色。侍婢会意,忙跑到了门口去望风,“瑢儿,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她眼珠一转,又想起了一些事,“是不是那李姑娘告诉你的?”方敬信也认真地前倾了身子。

方瑢对父母急促地点了点头,又将白日经历之事语速很快地讲了一遍。原来,在洗尘宴上,李锦棠曾对他用眼神暗示,又用小指指向北边,似乎是意指在堂屋北边相见。于是他便借口小解离了宴席,溜到北墙下,果然见李家小姐一脸忧色地等在那里。后者犹犹豫豫地告诉了他许多事,其中有一件最重要,也最令他心神撼震——

孙琏宸已经成婚了!

“已经成婚?”封回雪亦惊得按住了棉袍的领口,“这……这是什么话?”

“其实李姑娘自己也不很确定,”方瑢继续道,“她只是听闻如此——那是两年前,孙大哥不知何故悄无声息地办了喜事,武林同道、远近亲属几乎全未通知,过程也颇为仓促。后来还是孙伯母一个陪嫁的下人说漏了嘴、才传到沁南李家去的,李家听闻后,也尽量保守秘密。是以李姑娘虽然知道这些事,却也不大敢肯定……”

方敬信深深皱起了眉头。“照她所说,琏宸娶了谁家的姑娘?”

“不知道,她说她记不清了。”方瑢回答,之后又紧接着说:“所以很有可能是李姑娘记错了,既有这事,孙家怎么可能不通知咱们?也许只是空穴来风罢了。我只是觉得像这种传闻,无论真假,都应该让爹和娘先知道,所以才……”一下午的时间,孙府都不让李锦棠再出来见人,大概事情的确是有些蹊跷的。但此刻方瑢实在不想将事情闹大,所以到底没有提醒父母这个细节。

听了他的话,父亲沉重地点了点头。“你做得对。且不论真假,我相信孙世兄的为人,他绝不会出做出这种出尔反尔的勾当来。但是……常言道无风不起浪,既然有人认为琏宸是成了亲的,那她必然是有些根据。我们需要知道得更详细些。”

“可也不能直接问孙家的人,”封氏补充道,“若果真是流言,问多了便难免要得罪嫂夫人以及这府里的一家老小,对琬莘不利。”

方敬信又点了点头。“咱们什么也不能做。只等孙琏宸回来,一切就都明了了。”

封氏、方瑢都表示赞同,只有方璘按捺不住,从椅子里霍地站了起来。“爹,娘!咱们不能就这么等啊!孙家上下都不知在搞什么鬼,孙师伯去世的事也隐瞒、李姑娘要和我们说话也不让,你们不觉得这里面有陷阱吗?我怕没等孙琏宸回来,咱们已经被套进去了!”

“住口!乱七八糟的胡说什么!”方敬信斥道,嗓音不觉稍大,“孙家为什么要算计我们?就算真的是悔婚了,他们又能得到什么!?”

话音刚落,便听窗外“叮”的一声。屋里的四个人登时脸色苍白,全都忘记了呼吸。

然后是梅香吸着凉气的一声惊呼:“姑娘……”

方璘跑去掀开了窗,窗外,一个人影正快步离去。他急忙喊出声:“姐!”

封氏早知道会是琬莘,也快步出去,却见银白色的院子里,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站在月光之下、寒风之中,双手紧紧攥着。那是她的女儿。她朝琬莘走去,身后,方敬信和璘瑢兄弟也跟出来了,只是站在门口,不敢多走。

琬莘缓缓转过身来面对母亲。在她手里的,是一只紫金双鱼佩(想来刚才就是这东西掉在地上,发出了声响),这是三年前孙琏宸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封氏将女儿揽进怀里。

“别害怕,琬莘,那都是没有的事,”她柔声安慰道,“千万别相信!听到了吗?千万别信,别让这消息迷住了心!否则婆家会不满意的……别哭,好孩子,别哭……”

然而越是安慰,琬莘哭得越重。不是因为担心那流言是真的——她不会只为流言就怀疑那个人——而是因为此时此刻的无奈,对这奇怪的婆家、奇怪的婆婆、奇怪的小叔,以及到现在还没露面的丈夫,她感到怀疑,却又不能言说的无奈。如果以后就要生活在这样的家里,而远离父母、兄弟姐妹,那该是怎样的一生?在诡秘中生活、在欺瞒中生活、在阴谋中生活,难道这就是她未来的命运?

琏宸,昔日那个英俊勇武的少年,到时真的可以保护她吗?

还是说,他们两人已经——真的已经——失之交臂了?

在母亲怀里,方琬莘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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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天城里,玄隆殿。

随着司礼监执事的一声高呼,子夜朝开始了。净朝开国以来,一向违反历代惯例,以深夜举行的“子夜朝”代替早朝,这是因为阴天神是黑夜主宰,夜色越深,神的力量也就越强,净族也就越有自信、可以将这个国家牢牢统治。因此,所有的国家大事,都是在子夜定下的。

大小臣僚穿着颜色各异、但无一例外偏暗的朝服,按照各自地位在朝堂里排好了两条长队。等官员们各自立定,高台之上,空空如也的龙椅背后,一串珠帘里面似乎也有了人影。

净皇宝座下面,台阶的底端,也有两个座位,分别属于大司祭和副皇帝。其中副帝汪雨辰俨然在座;大司祭百里平芳则因是废帝朋党,仍被软禁在瀛洲岛的梁州府。

臣僚里,排在左边第一位的自然是首辅李长鹤。其余依次又有内书祭酒兼内都御史石涉河、内阁次辅大学士林毅尧。以上三人都位列司礼监掌印,是皇帝以下净族中最有权势者。然而此刻,面对头顶珠帘里的那个人影,这几人却都是两股战战,和最卑微的仆役并没什么不同。

“太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高亢的音调、低沉的语气,在恢弘却昏暗的宫殿里回荡。听起来,就像是阎罗殿里传出的声音。

“宣旨。”珠帘后,太上皇百无聊赖地吩咐。

温煦连出现在皇座附近、珠帘之前。作为翰林院掌印,抄写和宣读懿旨本就是他的工作。

他将一天前废邵青玥为庐阳王的懿旨又读了一遍,然后又拿出新的卷轴。高台下,汪雨辰闭目养神,李长鹤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其余各人,也各怀鬼胎,盘算着这第二份懿旨里都会写些什么。

“另:司礼监掌印太监、刑部尚书胡沁衣,为臣不忠不义,挑唆废帝,倒行逆施,致使民心涣散,不修社稷。特罢其职,废为净民,永世不得叙用。”

胡沁衣以下,又有十数个下级官僚被治罪。或降级、或免职、或流放、或监禁,但并没有被处死者。目前在朝的官员,大部分都保住了原来的官位。

“另:为重扶濒危之社稷、整肃我朝之国法,特擢吏部尚书苏永屏、西京大净使黎叶璇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与首辅李长鹤、内都御史石涉河、次辅林毅尧共商国事。”

司礼监成员的更换与扩大,在平常任何时候,都是不容忽视的重要事件。但此时此刻却不然。朝堂上每一个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宣的诏,才是最关键的一诏。

仿佛是了解下面这些人在想什么,温煦连在宣读第三份懿旨之前,故意拖延了几秒。等他开始念诵之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另:因国不可一日无主,阴天圣谕,当立新君,以上承天意,下治民心。朕特查族中诸卿,有年长资厚者、有功高劳苦者、有睿智谋略者,宜拣选以敦宁教化。故立——”

李长鹤觉得自己的心就要蹦出来了。首辅位同储君,这是历代以来的惯例,当今太上皇、新正帝、以及废帝,都是如此登基的。若没什么差错,他李长鹤很快也要成为九五之尊了……这可是他等了盼了一辈子的重要时刻。怎么会有差错呢?一定不会的……

“故立——梁洲府大净使姜沅,践祚净皇之位,于立春之日登基,一应事宜,交司礼监便宜从事。钦此。”

李长鹤差点跌倒在地,多亏林毅尧在旁扶住。

石涉河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吏部尚书苏永屏,以及其义子、太上皇座下的红人呼延寿,不知珠帘里那位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在这种时候,不选李长鹤继任净皇无可厚非,但呼延寿难道不是邓令寒心中最合适的储君人选吗?梁州净使姜沅素以老奸巨猾著称,若选了他,则无论是太皇,还是司礼监,要想再像从前那样摆布皇权,恐怕是不那么容易了。邓令寒立了一把双刃剑在皇座之上,这到底是出于怎样的考量?

这时,身边的内阁次辅林毅尧站了出来。

“启奏太上!姜大人虽是封疆大吏,论功劳论辈分,践祚皇位都无不可。但……一介地方流官,不经朝廷一品职位直接登基,这未免有违祖制了!”

珠帘里,邓令寒冷哼一声。“祖制?林大人,朕问你,太宗帝时确立的皇位继承法算不算祖制?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毅尧差点说不出话来,额头大汗淋漓,“太宗帝……临危时设锦盒一只,将储君人选秘密封入其中,并下旨今后净皇永不得于在世之时定立储君,唯将中意人选写入锦盒,晏驾后方可由宗人府、司礼监开启,是为我朝……祖制。”

“锦盒传位,”邓令寒道,“这的确是我们的祖制。你们去遵行啊!去沁南,把锦盒交给邵青玥,问问他要选谁登基!”

语气里带了明显的怒气——这在一向平静如水的龑雪皇帝身上,是很少见的。

满朝文武顿感胆寒,当即集体下跪,大呼道:“微臣等不敢!”唯恐比别人动作稍慢半秒、音量稍弱半分。

“不敢?好,那就都给我闭嘴,”邓令寒冷笑一声,算是结束了争论,“小寿子!派个得力的凌骑,今儿就把懿旨送到梁州府去,要姜沅那老东西做好准备,立即赶来见朕!”

“遵旨!”呼延寿行了个军礼,便雷厉风行地退出了玄隆殿。

本就阴森沉郁的朝堂上,此刻仿佛又多蒙上了一层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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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外,阴帜卫行营的大帐之中。

“这旨意真要那么急么?”阴帜卫副令李钦寒犹豫地问道。

这招来了温煦连皱眉一瞥。“李副令这是什么话,”他语速很慢地说,“太上的旨意,咱们怎敢耽误?”

李钦寒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下官只是觉得,这会不会是太上一时糊涂——呼延执令是他老人家最亲信之人,庐阳王已废,太上为何不选执令大人接任净皇?何必找来姜沅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抢了咱们执令大人的位子?”言谈间,带着对那姜沅的十足的鄙夷。

“这话可就不明白了。太上是何许人,难道会比你糊涂不成?”温煦连不客气地驳斥,“这旨意是有深谋远虑在的——是为了给呼延执令铺路!”

与他争论的军官仍是不以为然,开了口还要反对。却被一直一语不发的呼延寿制止了。

“你只管去执行即可,”这长着年轻人面孔的冷漠净人说道,语气平静得听不出半点情感,“太上的话,就是最高权威。”

李钦寒仿佛突然被浇了一头冰水,猛地清醒了过来,当即行礼道:“属下遵命!”

是啊……多简单的道理?不需要任何理由,因为“太上的话就是最高权威”。对于净军而言,思考终是不必要的,他们只是一意服从的工具。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解决了。

温煦连等大帐里只剩他和呼延寿两人,站立的姿势也稍放松了一些。“寿哥,”他柔声道,“只怕李长鹤一党还有行动:他们是不会乖乖把皇位让出去的,为了咱们的将来,你也得做些准备才好。”

可呼延寿仍是百无聊赖。他手里有一枚刻着秃鹰形象的铁扳指,这时便总拿在手里把玩着。“不必操心了,”他说,“你忘了那个女人已经先一步起程去梁州了么?她会妥善安排的。太上选的人,一向都不会错。”

温煦连谨慎地看了他一阵。“寿哥也信那个女人?”

“不信,”呼延寿道,“但有的时候,她也的确是‘很’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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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睡觉的时候,方璘仍然没有从愤怒中回转。

与之相比,方瑢倒是十分安详,心满意足地蜷在被窝中享受热炕的温度。“北方就是好,还有这种东西,比用手炉暖床可舒服多了!”

“你还有心情舒服!”方璘嘲讽道,“依我看,孙家对咱们没安好心,而且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算了吧,哥,孙家人能图咱们什么?”方瑢道,“他们比咱们有钱、有势,还多个‘紫桐派掌门家族’的名衔。顶多是图一图大姐罢了。既是图大姐,就更不可能有悔婚这回事了!”

方璘冷哼一声,“孙琏宸那小子要是敢悔婚,我就去找他,跟他好好算算这笔账!”

方瑢反倒笑容不改。“我倒是希望孙家悔婚。那样的话,大姐就可以回蜀地就近找一门亲事嫁了,咱们还能经常相见。”

这倒提醒了方璘,让他心里也有了些小动摇。

的确,与其让姐姐嫁进这样古怪诡异的净党家里,远离故乡,又有个心术不正的小叔,还不如和他们一起“无功而返”呢。反正姐姐同那孙琏宸也不过只见过一面,一时伤心,也持续不了多久……

如此考虑下去,起初压抑胸中的怒火,慢慢便都消散了。随后兄弟两人又聊了两句别的话,一时疲倦上来,便吹了灯,沉沉睡去了。

而对面姐姐住的房里发生了怎样的事,他们俩人却是丝毫也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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