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啦啦的吹着,关外一片萧肃。
青灵指着前方的关隘说道:“入了关,便是北夏了。”
她回过头看着祁琴音说道:“等回去之后,你不必去跟陛下复命,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祁琴音有一瞬间的迷茫,想了想,问道:“那我现在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当然。”青灵微微一笑,“你现在是自由的,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想回南楚,我舍不得我儿子。”祁琴音擦了一下脸上落下的泪水,“他出生到现在,我没有抱过他,就连看他一眼都没有。”
青灵看着她,严肃的说道:“你若是想要回去,我不会阻止你,但是你要想清楚,你若是回去,可能回不来了。芈梓已经回去,我们做的事情他不可能查不出来的。”
“我知道。”祁琴音淡淡的笑了笑,“可是,我想要自己去做一个了断。”
“决定了?”
“决定了!”
青灵看着天空叹了口气,说道:“我说过我不会阻止你的,你现在是自由身,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嗯。”
祁琴音点头,随后调转马头,飞奔而去。
青灵看着她的背影,轻轻的摇头。
痴人,都是痴人啊。
祁琴音返回南楚皇宫的时候,孙平灵的葬礼刚刚完毕,皇宫内的白幡已经被撤下了,不过还是透着一股凄凉。
芈梓正在书房处理政务,作为对孙平灵的补偿,他决定要立大皇子为太子,准备在近日颁布。
“陛下,祁妃回来了!”小七入内禀报道。
“祁妃?”芈梓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她完整无缺的回来么?”
“祁妃并无任何的损伤。”
“让她先回去休息,朕待会儿去看她。”
“是。”
芈梓将政务都处理完毕之后,才去祁妃的宫中,此刻夜色已经深了。
“见过陛下。”祁琴音起身行礼。
芈梓将面前的女人仔细的打量了一眼,问道:“这些日子你去了何处?”
“臣妾……出宫去了,准备离开皇宫。”祁琴音想了想说道。
“因为在皇宫待的不舒服?”芈梓挑眉,“既然如此,为何回来?”
祁琴音起身,坐下,淡淡的说道:“臣妾舍不得孩子。”
“据说,他出生之后,你没有看过他一眼,就将他送去给了皇后,现在为何又说舍不得他?”芈梓讽刺的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来陛下似乎把什么都查清楚了,我也没有打算想要瞒着陛下的意思了,累了,也觉得没意思。”祁琴音笑了笑,“这些年我一直装作不知道,一直在自欺欺人,可是无论如何,在陛下的眼里或者心里,我都只是一个替身罢了,我做够了替身,我也想要做我自己啊!”
“这便是你设局挑拨皇后与皇贵妃之间关系的理由?”芈梓冷笑了一声,“你跟北夏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要报复陛下将我当做替身而已,每一次陛下看着我,我都感觉陛下再看着另一个人,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工具一般,陛下可曾明白这种感受吗?”祁琴音苦笑了一下,“当初若不是皇后将我选入宫中,我也不会过上这种寂寞而无可倾诉的日子,所以我想要报复而已。”
“那么此事跟皇贵妃有什么关系,你为何要对付她?”芈梓的声音越发的阴寒。
“我……皇贵妃是个好人,她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是我对不住她。不过皇贵妃应该会感谢我的,若非如此,陛下有怎么会觉得她可贵呢?人呢,往往如此,越是容易得到的,越是不知道珍惜,越是那远在天边无法触及的,就偏要拼了命的追逐。陛下,也不过是凡人而已。”祁琴音说道,“这些话我积在心里已经很久了,如今说出来了,倒也痛快。”
她坦荡的看着芈梓的眼睛,微微笑道:“陛下,我是祁琴音,不是任何人的替身,这是我头一回在陛下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芈梓坐下,嘴角自嘲的勾了一下:“朕之前不曾觉得自己对不起任何人,如今瞧来,朕倒是无一人对得住,皇后,皇贵妃,还有你,朕到底是都辜负了。”
祁琴音跪在了芈梓的面前,吸了吸鼻子:“臣妾想要见孩子一面,求陛下能够成全。”
“你既然知道朕心里面在乎皇贵妃,你害死了她,又怎么有脸再出现在朕的面前?”芈梓挑眉冷笑着,“朕又岂会让你如愿?”
“也不打紧。”祁琴音快速的擦了一下眼泪,“反正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陛下,如果你身边还会再出现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你的人,你可一定要抓住啊!保护好他,可再千万不要让别人伤害她。”
芈梓没有再说什么,起身离开。
祁琴音缓缓起身,走到了屋内,从柜子里面找出了一件襁褓,这一件襁褓还是孩子出生之前她亲自做的,只可惜没有机会给他穿上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只见着两个宫人抱着一个孩子入内。
听到了孩子的哭声,祁琴音浑身一僵,急忙转身,奔向了孩子,她激动的轻轻的将孩子抱在了怀中,轻轻的吻着孩子的额头。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祁琴音喃喃道,“孩子,我的孩子,娘亲对不起你,日后娘亲不再陪在你的身边了,你要好好儿的,乖乖的,知道吗?”
或许是母子之间心有灵犀,那孩子在母亲的怀中停止了哭泣,用一双圆圆的大大的眼睛盯着母亲。
祁琴音狠了狠心,将孩子还给了宫女,说道:“将小皇子抱下去吧。”
“是。”
终于见了儿子一面,祁琴音觉得自己也满足了,她擦了擦泪水,嘴角泛起一抹浅笑,在梁上悬了一根白绫,平静而从容的赴死。
没一会儿,祁妃自缢的消息传回了芈梓的耳中,他顿了顿,说道:“她乃是小皇子的生母,将其好好安葬,对外宣布祁妃乃是染病身亡。”
“是。”
这个时候,前方的战事消息也传了过来。
钱凌燕中计,大败,被北夏活捉,西魏死伤惨重。
而南楚早了一日退兵,损失不是特别的严重,但是也伤了元气。
这一次跟北夏的这一仗,到底还是败了。
芈梓平静的看着意料之中的战报,不过消息真的传来的时候,他心里面还是非常的不甘,难道真的是他操之过急?南楚真的就不是北夏的对手?
这一次不仅仅是败给了北夏,南楚与西魏的关系也有了嫌隙,短期之间只怕再没有联兵的可能性了。
韬光养晦。
芈梓在纸上写下了这四个字。
他实在是太过操之过急了,经此一役,南楚与北夏的差距进一步扩大,只怕数年都没有办法再赶上了。南楚不可以再盲动,须得等到最合适的时机方可。
芈梓紧紧的咬牙,他会忍下去的,这笔账迟早还是要讨回来的。
在御书房内坐了一会儿,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之后,他只觉得格外的冷。
这偌大的皇宫,竟然无一人可以说说话儿。
他起身,却是来到了孙平灵生前的宫中。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的熟悉,他来过无数次了,不过每一次来这里似乎都是因为有了拿不准主意的事情,来这里跟她商量。
她总是不慌不忙的忙他分析利弊,让他心里面觉得踏实。
在阶梯上坐下,芈梓抬头看着天空,月亮钻进了云翳内,稀疏的几颗星星倒是明亮。
他陷入了迷茫之中,自己这些年到底一直在追求什么呢?为何到了现在,自己身边确实如此的空旷无一人呢?
他难道一直都做错了吗?
这个时候,一阵哭声传来,芈梓疑惑的顺着哭声找了去,只见着大皇子躲在一个小角落内哭着。
“你怎么在这里?”
大皇子转过身,哭着唤了一声:“父皇,我想母妃了。”
“过来。”芈梓将孩子抱在了怀中,“怎么大半夜的躲在这里哭?”
“儿臣是男孩子,男孩子是不能够掉眼泪的,可是儿臣忍不住,所以儿臣就躲在这里。”大皇子哭着说道,“父皇,母妃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母妃死了是不是?”
“哭吧。”芈梓将孩子搂在怀中说道,“男孩子因为想母亲掉眼泪不丢人,有父皇在呢!你母妃的确是去了天上,不过你母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儿的长大,知道吗?不要让她担心。”
“嗯。”大皇子擦了擦眼泪,“儿臣明白,儿臣乖乖的,不让母妃担心的。”
“你想要做朕的太子吗?”
“什么是太子?”
“太子就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
“那儿臣以后会跟父皇一样厉害吗?”
“你会比父皇更加厉害。”芈梓想了想说道,“父皇很失败,你不要重蹈覆辙就好。”
“父皇想母妃吗?”大皇子将脑袋靠在父亲的肩上问道。
芈梓沉默了一下,随后看着远方,悠悠的说道:“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