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梓闭上双眼,仿佛不忍心再听下去一般,每一句细节的描述,都让他想象到孙平灵在临终前所所遭受的痛苦,让他感觉无比的心痛。
孙泰顿了顿,继续说道:“老臣还发现一些可疑的事情。”
“何事?”芈梓蹙眉说道。
“在皇后谋害皇贵妃之前,还发生了几件奇怪的事情。先是小皇子哭闹不止,皇后怀疑是皇贵妃以巫蛊之术谋害小皇子,带人闯入了皇贵妃寝宫,搜出来了一个布娃娃,老臣知道自己女儿的品德,她决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情的,皇贵妃当时也觉得是有人想要诬陷自己,便是叫来了御林军,让皇后先回去了。”
孙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在第二天,小皇子昏睡不醒,太医诊断乃是因为中毒的缘故。皇后抓到了一个皇贵妃宫里面的侍女,那侍女交代乃是受到了皇贵妃的指使给小皇子下毒的,皇后愤而带着侍女去找皇贵妃理论,但是在路上那侍女便被杀了。随后,皇后遇刺,小皇子中毒的消息传到了皇贵妃的耳中,皇贵妃前去看望,这才让皇后有了下手的机会。”
看着芈梓的脸色,孙泰又道:“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但是老臣觉得相信皇贵妃不会做出什么糊涂的事情来的,这两件事情串联在一起,可以看出来,必然是有人想要借此挑拨皇后与皇贵妃之间的关系!在这个时间点,谁会干出这样的事情?老臣怀疑或许是北夏暗中策划了这一切。”
“这些说得通。”芈梓说道,“查,将这件事情来龙去脉必须查得明明白白的,不能够让皇贵妃死的不明不白。”
“是。”孙泰抱拳,“老臣替女儿谢谢陛下对她的信任,老臣发誓,必当将谋害皇贵妃人全部都找出来!”
芈梓重重的叹了口气:“朕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她的品行如何,朕如何不知道?她帮了朕很多,朕还没有来得及报答她……”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太师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接下来的事情就叫给朕来处理吧。”
“是。”
芈梓在灵堂待了许久,陪着孙平灵。
她在世的时候,他一直忙于政务,根本没有怎么陪过她,关心过她的。
而现在,他只是希望他在忙于政务的时候,抬眼就能够看到她的身影,如此他方才能够安心。
直到天色暗了下来,芈梓才起身前去找钱琰算账。
皇后的宫中从未如此的安静过,黑漆漆的,仿佛里面根本没有人居住一般。
“参见陛下。”
“皇后在里面?”
“从未离开过。”
“朕知道了。”
芈梓快步入内,屋子里面并没有点灯,隐约的能够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端坐着。
虽然看不清楚,但是芈梓还是认出来这个女人就是他的皇后,他没有叫人进来点灯,只是走到了钱琰的面前坐下。
听到脚步声,钱琰的心紧了一下,他每走一步,都仿佛有鼓点敲在他的心上一般,直到她在自己的对面坐下,她反倒是平静下来了。
“陛下回来了。”钱琰淡淡的说道,“可得胜了?”
芈梓没有回话,在夜色里,以一种极其冰冷的眼神看着她。
“陛下不说话,莫不是败了不成?”钱琰用一种淡淡的嘲讽的语气说道,“怎么,南楚现在连木兰这种小国都打不过了吗?还是陛下看在姜柳是你的老情人的份上,手下留情了?”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芈梓开口问道,语气里面看着一股怨恨的阴毒。
钱琰听出了他声音里面的意思,只觉得内心一阵悲凉,如果是自己被孙平灵杀了,他也会用这样的语气为自己讨回公道吗?
“陛下为何不点灯?是因为不想见到臣妾吗?”钱琰笑声问道,“陛下现在就如此厌恶臣妾,连看臣妾一眼都不肯了吗?”
“朕问你为何要那么做!”芈梓提高了音量,透着隐隐的怒气与不耐烦。
“为什么?”钱琰自嘲的笑了笑,“当然是为了自保!皇贵妃想要杀了臣妾跟臣妾的皇儿,臣妾当然只能够先下手为强了。陛下将指挥御林军的权力交到她的手上的时候,陛下想过臣妾的安危吗?”
“朕信得过皇贵妃的为人,朕跟她认识二十年了,她的品行难道朕还不知道吗?”芈梓高声道,“朕答应跟西魏联姻是因为她劝导朕,朕纳妃是她在劝导朕,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南楚江山社稷的稳定,包括希望能够有很多的子嗣被生下来!她从来都是大局为重,社稷为重,心里面从来没有小女人的私心,在南楚与西魏联军的关口,她会做出什么糊涂事吗?这样的女人,难道不值得朕信任吗?”
“她都是在演戏,她虚伪,她做的一切都是在维持她完美的形象,其实她心里面阴毒不堪,她想要小皇子死,以此保全她儿子的地位,她不是希望陛下的子嗣都能够活着,她只是希望她的儿子将来能够继承大统,陛下你被骗了,你被她彻头彻尾的骗了!”钱琰激动起来,“臣妾不知道她的为人如何,臣妾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相信证据,就是她想要谋害小皇子,而臣妾在做的事情才是真正的保护陛下你的血脉!”
“闭嘴!”芈梓骂道,“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个是有人在背后离间吗?”
“臣妾说过,臣妾只会相信证据,何况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钱琰哼了一声,“说到底陛下就是不相信她会害人就是了!”
一个人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如此才能够安慰自己做的事情都是正确的。
芈梓不打算再跟钱琰争论谁是谁非的问题,只是淡淡的问道:“可曾想过后果吗?”
“臣妾是西魏的公主,难道陛下打算杀了臣妾吗?”钱琰厉声问道。
“杀人偿命。”芈梓冷冷道,“你杀的人乃是南楚的皇贵妃,就算是朕肯放过你,大臣们会放过你吗?”
“陛下难道要杀了我吗?”钱琰又问了一句。
“不杀你,不足以平众怒。”
“呵呵。陛下,臣妾嫁给你五年了,做了你五年的皇后,可臣妾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臣妾是干干净净的,所以臣妾想要求你一件事情,将臣妾的遗体送到西魏,臣妾干干净净的来的,干干净净的回去。”
顿了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又道:“陛下必然是觉得臣妾刁蛮任性不可理喻吧,可是臣妾的确是爱着你的。臣妾知道陛下一直想要跟西魏合兵攻打北夏,故而这些年来不敢臣妾受到了怎么样的委屈的与侮辱,从未告诉过父皇跟母后一次,也希望陛下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给臣妾一个体面,完成臣妾最后的请求。”
“朕,答应你。”
“多谢。”
芈梓起身离开,钱琰看着他模糊的背影,凄惨的一笑。
她枯坐了一夜,天亮之后,叫来了她的侍女,给她画了最美丽的妆容。
这个时候一个宫女哭着将一碗粥呈上:“娘娘,咱再想想其他的法子吧。”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后悔的。”钱琰淡淡的说道,从容的将那一碗粥端了起来,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只可惜,不能够再看我的皇儿一眼了。”
“娘娘!”数个宫女齐齐跪下,哭着。
“所有罪责,我一人承担,记住我的话,你们要带我回去西魏。”钱琰淡淡的说道,“回去之后什么也别多说,我在这里的遭遇什么都不要说,我怕父皇跟母后会心疼,知道了吗?”
“知道了,娘娘。”
钱琰点头,嘴角轻轻的勾了一下,然后起身,躺在了床上,缓缓的合上了眼睛。
她很快就进入了梦想,梦里面她回到了西魏,回到了小得时候,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受尽万千宠爱的小公主。
秋千荡得老高了,好像她一伸手就能够碰到天空,她笑得很明亮,笑声仿佛能够飘到云霄一般。
“娘娘,娘娘!”
宫女们撕心裂肺的哭着。
没一会儿的功夫,皇后殁了的消息传到了芈梓的耳中。
“启禀陛下,皇后服毒自尽了。”
“朕知道了。”芈梓微微楞了一下,随后淡淡的说道,“以贵妃的礼仪葬之。”
“是。”
随后芈梓手上正在拟的两道圣旨也颁发了出去,废后以及追封孙平灵为皇后,孙平灵的葬仪以皇后礼制。
或许芈梓对钱琰还是心存愧疚,答应了她最后的请求,只是将钱琰的随身衣物下葬,当然不是入葬皇陵,只是寻了一个普通的墓地,而悄悄的将她的遗体送回了西魏安葬。
恍然间,这皇宫内竟然如此的清冷了。
芈梓想起了祁琴音,但是宫人禀报说自从太师带人软禁了皇后之后就没有人见过她了。众人怀疑祁妃或许已经被皇后谋害了,因为正是祁妃救了大皇子以及跟太师揭露了皇后的阴谋。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芈梓眯着眼睛说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