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皇室西苑。
一干瘦的老者微微躬身,双手捧着一个玉瓶,模样有些迟疑畏惧,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两根纤纤玉指捏住了老者捧出的玉瓶,放在手心仔细端详了一阵,嗤笑起来:“看你这点出息,怕什么?”
老者伏跪下去:“帝后,十年之龄的西龄树极为珍稀,我们当真要如此铤而走险吗?若是出了岔子,齐秋珏他必然会反扑夺权的啊!”
“我没时间了。”帝后冷艳的面容在月色之中显得凉薄,出神般凝望着手里的玉瓶,“再等下去也是输,我只有这最后一次翻盘的机会了……”
染着红色蔻丹的指挑开玉瓶的瓶塞,
瓶身倾斜,碧绿色的液体倾泻而下,浇灌在了西龄树灰黑色的树根之上。
那略显粘稠的液体沾附在树根表皮,在缓慢滑落的同时,像是被缓慢吸收了一般,渐渐渗入树体之中。尚未滴入土壤,便已然消失不见。
西龄树林之中起了风,
树影在月下摇曳,像是活过来,挣扎生长的扭曲人影,肉眼可见地寸寸拔高,妖异非常。
……
“成了!”
齐珩在登闻阁的顶层,远眺皇家西苑的方向。
连绵的西龄山脉之中,十年树龄、晋级只好走能结出蓝果的西龄树本就是其中最扎眼的存在。树高二十丈有余,高出其他西龄树一大截。
眼下那树又升了,几乎高耸入云。
齐珩激动地握拳,“若是此树再次晋级,我母后突破帝君境便指日可待了!”
帝后一党的药师们纷纷喜气洋洋地附和,“恭喜帝后,恭喜殿下。”
白季登高,看着远方连绵的山林,表情漠然,乃至隐约忧虑。
眼见那树寸寸拔高,眼皮突然不受控地跳了一下。
地面之上,其树生长尚且如此之快,
地面之下的根系,又该延伸到了何处?
这一想法刚在脑子里头成形,大地猛然颤了一下。
紧接着地动山摇,四下里各处传来惊恐的尖叫声。
白季扶住栏杆稳住身形,
他身在高处,视野开阔,亲眼所见皇室西苑连绵的山体震裂开了一道口,似有冲天的灵气喷涌自地底溢出。
此后,不仅是那株受了“养分”的西龄树,
整片连绵的西龄树林都像是尝到了雨露的幼苗,开始疯长。
地颤愈发地剧烈,
短短几息的时间之内,北方的平民居房开始成片成片地倒塌。
白季心里咯噔一声,看向那冲天的灵气泉。
这是,龙脉出事了?
……
地震刚起,温竹便睁开了眼。
鹿见溪豁然坐起了身,头发散乱,茫茫然问:“出什么事了?”
温竹放出神识感知了一会儿,抿了抿唇:“没什么大事。”
一手勾回鹿见溪,嗓音平静,带着一丝懒散:“姐姐睡吧,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鹿见溪刚被惊醒,脑子里还晕乎着:“当真?”
温竹顺了顺她的头发,指尖揉着她的耳垂,低声轻笑:“恩,地震而已。”
“你看,这不就停了吗?”
……
地震果然很快平息了,也不再有余震。
鹿见溪刚和苟不下去的系统解除了绑定,魂灵虚弱,眼皮都要睁不开。
加上温竹在身边守着,天塌下来也不怕,很快重新陷入了梦境。
温竹单手抱着她,等她陷入沉睡方闭上眼,分出一部分神识,沉入地低。
挣扎着蜷缩成一团的龙脉本源宛如炙热的太阳,被一道刚加上去的结界护在里头。
龙脉周遭,积压的土层之内,全是西龄树盘根错节的树根,像是一张张贪得无厌又锋利血腥的嘴,涌动着,想要在龙脉身上啃上一口。
温竹抬袖,荧白的灵气犹如光点扩散开来,融入土壤之中。
甫一触到灵气,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树根迅速萎靡,眨眼之间枯败腐朽。且那灰败腐朽的“病症”会传染,悄无声息顺着树根从地底迅速往上蔓延开来……
……
皇城地动,千年难得一见,平民死伤无数,损失惨重。
然而更加让皇室震怒疯狂的是,西苑的西龄树林,一夜之间,枯败尽损!
鹿见溪翌日清晨从来传她前往皇宫的使者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大为震惊。
等人走后,温竹方悄悄附耳过来,同她解释了前因后果。
“有人研制出了催生西龄树的药剂,致使昨夜西龄树突然猛涨,过渡消耗龙脉灵气从而引发地动。我昨夜分神护住了龙脉,平息地动之后又怕他们故技重施,再次催生西龄树,方一不做二不休,毁掉了那片西龄树林。”谨慎解释,“龙脉本源的灵气若是被吸食殆尽,此位面便会崩塌,生长在皇城的西龄树林本就过于危险,不该存在的……”
他一面说着,不错眼地望着她,眸子亮亮的,一幅委婉邀功模样。
鹿见溪仿佛都能看到他身后的尾巴,在摇来摇去。
她笑着,仰头在他唇上亲了下,揉了揉他的长发,“做得好~”
温竹脸颊发红,眸子愈发亮了。
“帝后那头都传了话过来,让我去一趟皇宫。昨夜出了那么大的变动,想必今日之行并不太平,你的身份还没有过明路,不方便在人前露面,就且在院子里待着吧。”温竹是瞬移过来的,没人晓得他的存在。眼下情况不明,鹿见溪觉着底牌藏着比贸贸然先打出来好。“若是有什么事,我便用窥天镜呼唤你……”
温竹不肯:“若真有变动,我怕离远了会来不及。皇族之内曾出过一位帝君,恐也有些潜藏的手段来对付帝君级。”
鹿见溪犹豫了。
便见他身子一轻,忽得幻成了一只雪白小狐狸的模样,一撒蹄子,扑到她怀中来。
鹿见溪忙接住他:“???”
将他抱进怀中,轻轻掂量了两下,连体重和毛茸茸的手感都完完全全是一只小狐狸,瞧不出一丝破绽来,不是寻常的障眼法。
“你……怎么做到的?”
温竹小狐狸被她摸地舒服得眯起眼来,奶声奶气地哼哼着,埋进她的胸口,传音道:“我是魂修,改变亦或者换一具躯壳很容易。”
鹿见溪:“……”
她不懂这个操作容易在哪儿。魂修是另一个层次的存在,寻常人从没接触过,也就无从推论原理了。
温竹见她没有将他推开,遂摇着尾巴钻进她的外袍。
将自己身体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巴巴抬头瞧着她,开心道:“这样便可以同姐姐一同去了?”
鹿见溪还能说什么。
“好吧。”
……
出了白季的行宫,
鹿见溪跟随着领路的使者一路行来,能轻易感知宫墙之内,那压抑在沉默之中,山雨欲来的氛围。
刚拐过一道墙,忽然听到那头有人呼喊起来。
鹿见溪脚步稍顿,便见一队宫侍,拖着两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匆匆与她迎面经过。
看衣饰穿着,两人都是炼药师的身份。
为首的是个干瘦的老人,双眸空洞地垂着脑袋,人像死了一般被粗暴拖拽着,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另一个年轻些,被两个人架着依旧情绪激烈地挣扎着:“不、不是我的错!药剂没有问题,帝后,帝后!!”
带路的使者见鹿见溪脚步慢下来了,低声催促了声:“您请这边走。”
鹿见溪回神,收回目光,点点头,“好。”
……
正殿之上。
皇族势力汇聚一堂,人人都绷着脸,气氛凝重肃杀。
鹿见溪虽然不懂为何这种场合为何帝后会让她出席,入殿之后,低调地走到白季身边,唤了声师尊,尽量缩小存在感。
昨夜事发之时,白季就在齐珩身边,自是一夜未眠。
他先是瞥了一眼她怀里那只眸子清澈的小狐狸,心下了然,安稳了些许。
复望见鹿见溪一脸茫然,同她传音:“西龄树林尽毁,皇族损失惨重,帝后推了两位首席药师出去顶锅。但齐秋珏并不肯放过帝后这次的失误,要借此次的灾祸向帝后施压,逼她退位。让你过来,大抵是将你拉入党争,让你表个态罢了。”
鹿见溪心道难怪她一来就往白季这边走,座上的帝后远远看了她一眼,还冲她点了下头。
感情是无意识之间,就被人划分阵营了,她果然不是搞政治的料。
她站在原地没动,“……我刚听说北边的民房倒塌了大片,平民死伤惨重,皇室嫡系之人倒是一个不落,全在这。哦,齐秋珏大国师不在。”
同当初丹城之祸比起来,高低立下。
白季深吸了口气,按捺下胸口的郁气,“皇室之内,帝后与齐秋珏相互牵制已久,外头又有各大世家环伺。你来我往地明争暗斗至今,矛盾已经不可调解。人的眼界也被仇恨和**限制住了,齐珩还在妄想着一统天下之后,再来收拾西龄之祸的烂摊子,无异于痴人说梦……”
“齐秋珏这次占了上风,无需与帝后争辩已是赢家。自然要来迟一些,好叫帝后干等着,当着朝臣,颜面扫地。”
鹿见溪点点头,皇室内耗如此之严重,已经从根源上烂了,救无可救。
她倒要看看这场闹剧还会进行到怎样的地步。
……
堂上两党派之间口诛笔伐,吵得不可开交,相互推卸着责任,疯狂甩锅。
帝后居于垂帘之后,虽尽力作出一幅尽在掌控的从容模样,内心的焦躁其实比谁都更甚,指甲嵌入王座扶手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身边的宫人瞥见了,惊恐将头低得更低。
“够了!”帝后出声阻止了堂上愈演愈烈的争吵,“看来齐国师的衷心也不过如此,西龄树群枯败此等的大事,他却迟迟不见他露面,不肯来为本宫分忧,究竟何意啊?!”,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