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瑟和红蓼惊得急忙退至魏檀玉身后,后背快贴到回廊的栏杆,都低着脑袋等待秦王过来。
魏永安和秦王发现魏檀玉,放慢了脚步。
待走近了些,魏永安指了指妹妹,跟身边的男人介绍:“殿下,那是舍妹。”又望着她喊:“檀玉,过来见过秦王殿下。”
前世可有这样的经历?魏檀玉挖空了记忆也没有这样撞见他的印象,他是与兄长有些交情,可前世她从未在府中碰见过他。给他侍寝之前,她和他还未谋过面。
她只好硬着头皮过去,两只脚像缠了铁球儿似的拖动艰难。到了跟前对他行了礼,一句话也不说,始终压着头。
魏永安替妹妹打起圆场:“舍妹极少出来见人,失礼之处,秦王殿下勿要见怪。”
秦王也没说话,仿佛没听见魏永安的话。两道目光落她身上,看着她耳根连着脖子泛红一片。
魏永安见状支开她说:“檀玉,为兄和殿下有事相谈,你去给母亲请个午安。”
魏檀玉再次行礼拜别秦王。两个丫鬟跟着行礼,动作已算是快的了,却还是没跟上魏檀玉避走的步伐。
秦王的视线跟着她一起移动,她匆匆避走的时候,他转身继续打量。
魏永安扯回之前的话题:“殿下射艺绝伦,长安城早无对手,来向逸之讨教,可真是折煞了逸之。”逸之是魏永安的字。
魏永安是真的感到奇怪,这秦王力能扛鼎是出了名的,拎再重的弓就跟拎竹签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射箭更是精准,百步距离,就是闭着眼睛,也能一击而中。竟然来找自己说要讨教射艺,莫不是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他是故意来羞辱自己的?
“秦王殿下,秦王殿下。”魏永安一连喊了两声,发现他还盯着妹妹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殿下,您真的是来找逸之切磋射艺的么?”
“当然。”秦王褚厉这时收回视线,看着他的眼里竟有止不住的笑意,“本王一会先让你一靶。”
魏永安哭笑不得:“长安谁人不知殿下射艺超群,箭箭击中靶心,和谁比箭就是在羞辱谁,逸之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殿下?”
“是吗?本王不知有这样的说法,那切磋些别的吧。”
“……”魏永安:没事找事?
秦王这时又说话了:“下月十六令妹生辰,她的及笄礼会邀请哪些人?本王可有幸参加?”
“殿下怎么知道下月十六,是舍妹十五岁及笄?”
秦王:“……”
魏永安又一句话毒**不偿命:“殿下是不是忘记了,您自己是外男呐!”
秦王:“……”
魏檀玉两条腿闪得极快,兰瑟和红蓼两个丫鬟跟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的,追出了回廊才赶上她。
大热天的,魏檀玉额头汗如雨下,回头看了一眼,重重松了一口气,掏出手帕去擦额上的汗。
红蓼顾不上给自己擦汗,上前先替魏檀玉擦汗。
“原来今日见到的便是传说中的秦王,奴婢虽然没有抬头,只是远远地站着,便觉得那位秦王威严凌人,果然跟传言一模一样。”兰瑟说。
“那是当然,”红蓼接话,“谁不知道秦王骁勇有力,还没及冠就带兵上战场杀敌,以一敌百,敌人听到他名字都闻风丧胆。小姐方才有没有见到他长的是什么样子?”
魏檀玉夺走她替自己擦汗的帕子,重重往额上抹了一把:“他有什么好看的。”出了些汗,胭脂都晕开了,两腮红扑扑的,显得如花似玉的脸蛋愈发粉嫩娇艳。
兰瑟笑道:“方才,大公子还没介绍,小姐怎么就知道他是秦王?”
“猜的。哥哥的朋友,像这么壮实的,除了他还有谁?”魏檀玉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扭头进了郑国公夫人的院子。
兰瑟和红蓼相互看着噗嗤一笑。
魏檀玉的出现,让堂里正和郑国公夫人说话的芳芮愣住了,她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夸赞:“魏小姐真是出落得国色天香。”
郑国公夫人用手帕掩着嘴笑道:“姑姑过奖了,这丫头这次落水可叫我担心坏了,多亏贵妃娘娘从宫里送来了御药和补品,她才好的这样快。”说完冲魏檀玉使了个眼色。
魏檀玉会意,上前对芳芮行了个礼:“有劳姑姑亲自来府上探望檀玉,贵妃娘娘的恩情,檀玉没齿难忘。”
郑国公夫人接着道:“改日,我定携着檀玉一起入宫亲自去向贵妃娘娘谢恩,有劳姑姑代为转达。”
芳芮姑姑走到魏檀玉跟前,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摸了又摸,抬头盯着她看了又看:“大难之后,魏小姐必有后福。”
魏檀玉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想着母亲刚刚说着要带自己入宫去见贵妃的话,心底泛起一丝隐忧。
前世落水后和母亲一起入宫拜见了贵妃,贵妃拉着母亲单独说了许久的话,回来后母亲便同父亲开始商议。
在自己及笄之后没几个月,郑国公府收到了从宫里传来的圣旨,皇帝把她指给了韩王。
两人婚期将至,前线传来哥哥魏永安战死的消息,郑国公府陷入一片哀痛之中,魏檀玉为兄守丧四十九天,婚期向后延了两个月。
在延后的婚期即将到来的时候,太后薨逝,按大越的规矩,皇孙和百官守丧满百日便可,但韩王表示太后向来宠爱自己,奏请皇帝自愿要为太后守丧三年,三年之后再成婚。
三年之后,魏檀玉便十八岁有余了。郑国公对韩王自愿守丧三年之事颇为不满,但也只能私底下跟夫人一起发发牢骚,不敢声张。毕竟大越以孝治国,韩王为太后守丧三年乃是“孝举”,皇帝赐婚,韩王也没说不娶。
魏檀玉知道,韩王哪里是一片孝心,他跟他老师孙太傅的庶女孙碧滢之间早就有了私情。
然而,三年之期还没到,秦王登基了……
芳芮离府,郑国公夫人亲自相送。
魏檀玉在厢房里等着母亲,她酝酿了一肚子的话,要和她好好说说。
郑国公夫人满面笑容地回来,见她还没走,笑道:“玉儿,你明天早上起来收拾一下,咱们一起入宫去向贵妃娘娘谢恩。”
“女儿身子还没大好,不太想去。”
“玉儿哪里不舒服?”郑国公夫人着急地拉着她一周周打量。
摸着额头也不烫了,大夫昨天明明看过说没有大碍了。“不舒服咱们就不去了,哪里不舒服,快跟娘说说。”
就这么一个女儿,郑国公夫人看得比儿子宝贝。
“娘,刘贵妃是不是有意让女儿做韩王妃?”
郑国公夫人放在她脸上的手停顿下来。“你自小就冰雪聪明,什么事情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女儿不想嫁给韩王。”
郑国公夫人皱了皱眉,怜爱地摸着她的脸询问:“玉儿是有心上人了?”想了想,她自小养在深闺,哪里有接触外男的机会?这两年不过就是随自己一起入过几次宫,但也没有和皇子碰面,只有去年皇后生辰那回,见到了太子……
“是不是太子殿下?”
“不是。”魏檀玉连忙摇头。
“真不是太子?”郑国公夫人将信将疑。心想,韩王她不喜欢,那秦王平时极少露面,虽然和太子都是皇后的嫡子,但不得皇后喜欢,去年皇后生辰秦王在外带兵,玉儿又没见过他,不至于喜欢他。其他皇子要么成婚去了封地,要么比自家的永宁还小,那么除了太子,还能有谁?
“玉儿,你听娘说,”郑国公夫人劝她,“你下个月便要及笄成大姑娘了,有些话娘也该跟你讲清楚了。这长安城没成家的男子,你喜欢谁想嫁给谁,爹娘都能替你想办法,除了太子。
你要怪就怪娘吧。刘贵妃是娘的堂妹,她现在正得陛下宠爱,韩王是最可能威胁太子登基的皇子。皇后岂会不恨贵妃?因为娘和贵妃的这层关系,皇后是不可能挑你做太子妃的,她早已看中了孙太傅的嫡女。
孙太傅是陛下给太子、秦王、韩王挑的老师,深得陛下器重,他对这些皇子的每一句评价,陛下都会往心里去。孙太傅本就建议嫡长子继承大统,所以一直是偏向太子的,皇后岂会不想好好拉拢他?
孙太傅又同你爹一样官居正一品,同样有申国公的爵位,那孙大小姐也是嫡出,只比你小一月,马上也要及笄了,太子及冠后一直未娶便是在等那孙大小姐及笄呀。你若一心想要嫁给太子,皇后只会允许你做太子侧妃,你是郑国公府嫡女,怎可给人做妾?”
“女儿明白的,娘,女儿没有想要做太子妃。”
魏檀玉想要辩解,郑国公夫人打断她接着说:“哪怕你喜欢的是秦王,想嫁给秦王,娘也能和刘贵妃那边撕破脸,同你爹一起想办法让皇后接纳你,叫你做上秦王妃,只是这太子妃之位实在不是你的呀。”
“娘,女儿不喜欢太子,也不喜欢韩王,更不要做什么秦王妃,女儿只想将来能随自己的心意生活,眼下不着急嫁人。”魏檀玉站起来向刘氏行礼告辞。
母亲认定了她喜欢太子,她百口莫辩,酝酿了一肚子的话也说不出口了。马上就要及笄,在大越,女子一旦及笄,就马不停蹄地跟着说亲,她要怎么做才能轻松避开韩王这桩婚事呢?
魏檀玉从郑国公夫人院里出来时,天色已不早了。她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再次碰见了长兄魏永安。
幸好,这次只有兄长一人,褚厉应该早就走了。
“玉儿。”魏永安开口唤她。
魏檀玉下意识地探着脖子往他前后左右都仔细瞄了瞄,果然不见褚厉的影子。
魏永安笑着走上前问:“玉儿是在找秦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