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膝下一儿一女,便是刘疆跟刘越,也是儿女双全的人。
今日宴请,显然她的身份更高贵些,本不必参与这些场合,但老爷让她多带着越儿出来见见世面,圈子开阔多结交些朋友。想来并无不妥,这才带着爱女出席。
前厅杜寻把谢怀锦的座位安在头桌,意思是跟着他们一起用席,谢怀锦觉得僭越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明静俯在她耳边小有警惕:“杜大人肯定有什么猫腻。”
里面绝对有猫腻。他手头上的案子没破,不仅没焦头烂额,还有心思参加夫人的生辰宴,尤其是那让她坐头桌的时候,更让谢怀锦起疑。
她一个青楼老板有什么好讨好的?莫不是……他发现了真实身份?
一旁同坐的女眷们都不是富家豪门,看到面容普通的谢怀锦居然没有嫌弃,一经打听才知是沐夫人的闺中好友。近朱者赤,沐夫人是性情中人,她的朋友自然也不差。
“敢问这位姑娘,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小姐?”问话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
谢怀锦微笑着回答:“漪春楼,顾宛宛。”并不是见不得人的身份,也没意义去掩饰。
漪春楼……几位妇人一听,脸色不那么好看了。京城中的第二大青楼,无数官员夜晚的好去处,她们做深闺妇人的,听到难免会不高兴。
那位妇人上下打量着她又问:“你是……楼里什么姑娘?”意思是问她的名号,漪春楼里姑娘多了去了,说出来她们也不知道。
谢怀锦尤其坦然,小嘬一口茶水后缓缓道:“我是漪春楼的老板。”
一语激起千层浪。
声音不大,却意外的传到隔壁两桌去了,在场的女眷们交头接耳,对着她一阵指指点点。
问话的妇人也不吭声了,面色很是难看。
刘越闻言蹙眉,小彩附在她耳边抱怨:“真是的!咱们没告嘴,她自己倒说了出来,还以为多骄傲似的!”
“不可胡说!”跟她比起来,刘府也不算什么,毕竟烟花巷是哥哥的产业,不就是同一种生意吗?
刘越拢拢袖口,忍不住抬眼看她,那样意气风发的模样,她从来没有过。
父亲总说她不爱结交姐妹,可京中姐妹们,都知道她的哥哥是做青楼生意,但凡有点骨气,绝不会跟她靠近分毫。这也是她心中的禁区,不能为常人所道。
可那个叫顾宛宛的,竟然能坦然说出来,刘越打从心里佩服。
“青楼的?”
“杜大人真是搞笑,将让青楼女子跟我们坐在一起?”
“小点声,你看那边……”最后说话的女子示意指了刘越这边,几人心知肚明面上难堪,硬生生将恶气往喉咙里咽下去。
其他桌的客人小有抱怨,只有谢怀锦这桌和刘越那一桌没人敢言。
该来的宾客们都来了,杜寻和沐英相携而来,看到一些人脸上不高兴,猜到了几分。
沐英路过谢怀锦身边,热情拉起她的手问:“你便是宛宛吧?”
突如其来的问候让她很不适应,众目睽睽之下还要装作样子,谢怀锦纳闷的很。
“我是宛宛,夫人这是……”
“哎你瞧我这记性,若不是大人提起,我早忘了你救过我的性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你我二人一定要常走动常联系!”她温热的手包裹住谢怀锦冰凉的手,两两相望,一个镇定自若一个内心狐疑。
再看一旁的杜寻眼有深意盯着她,谢怀锦暗叫糟糕,她这是赴了一场鸿门宴!
“好了夫人,大家都等久了,不如先开席?”
沐英连笑:“好好,大家久等了,不必客气,不用拘礼,动筷吧!”
她解了谢怀锦尴尬身份的围,大家伙一听原来顾宛宛救过沐夫人的命,宴请一次也没什么不妥,也就不那么抵触,张罗着开饭。
席上山珍海味无数,谢怀锦提不起胃口,总感觉有一处目光凝着自己,四周观望一番,恰好跟刘越的眼神碰个正着。
刘家的小姐,她知道的。
刘越回给她一个落落大方的笑容,谢怀锦亦颔首回礼。
富贵人家的小姐,出落的真是不一样。
谢怀锦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是一样的落落大方。躲藏久了,身上光芒也没了。
饭毕,众人移步去花园亭中赏景,谢怀锦跟明静默默跟在众人身后。期间无人提及离开,她也不好开口,总不能扫大家的兴。
眼前莺莺燕燕,看的人眼花缭乱,她跟明静边走边闲谈,不多时被一个小厮叫住。
“顾小姐,我家夫人有请。”他的声音正好让身边其他几位女子听到,谢怀锦往前探头看:“你家夫人不是在前面带路吗?”
“夫人刚才有事先离开了,现在是玉蝶夫人领着夫人小姐们赏景。”
谢怀锦哦了一声,“那行,你带路吧。”
“小姐这边请。”
小厮带路从花园亭出来,绕过前厅去往相反的地方,谢怀锦有所芥蒂,见身后明静寸步不离跟着,慢慢压住心思。
绕过长廊,最终回转到一个偏僻的小院子。
小厮站在院门口做请的手势,态度恭敬:“小姐进去吧,夫人在里面等着。”
荒废的院子,又远离前厅,谢怀锦对着他轻哼了声,大方踏步进去。
院中空无一人,她走到石凳边坐下,侧首看着荒废的屋子声音清冷:“大人何必躲躲藏藏?”
静了一静,接着传来踏碎落叶的脚步声,杜寻和沐英皆在此。
谢怀锦凝着他俩问:“夫人也在?不知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
杜寻和沐英再次对视,忽然在她腿边纷纷跪下。
谢怀锦错愕连忙起身错开,不肯受他们的礼。她是普通人,朝廷命官在下跪于她成何体统?
“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臣妇参见长公主殿下。”
异口同声的称呼让谢怀锦彻底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