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思琪打开门，脸没洗牙没刷，好长时间没剪发，都变成中长发了。
“走错了？”
“没错，就是来找你的。”
“不合作，别来了。”
“你还在负债对吧？”
“关你屁事。”
她把门摔上，差点打到刘澍的鼻子。
“邵思琪，我亲自来邀请你，就这么放我走了岂不便宜我？”他不怒反笑，站在门外高声道。
寂静老巷，邵思琪被这一声明亮的喊声激得头皮发麻，隔壁传来陶瓷盆子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
“我都来好几次了，觉得我人不行，也好歹发现我的诚意了吧，你再觉得我烦，也没必要跟钱过不去不是？让我在你这儿损失一大笔，你不也正好高兴高兴吗？”
邵思琪以前没觉得刘澍这人能这么没脸没皮。
“你有病是不是！吼什么吼！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邵思琪！邵思琪！开门呀邵思琪！开门吧！邵思琪！”
她哐当一声把门打开，看到刘澍咽咽口水，笑得春风得意。
“你想干什么？”
“聊聊合作呗。”
“我说了不跟你合作！”
“那换我跟你合作。”
“你给我滚！”
“一起吃个饭就滚。”
邵思琪张了张嘴，说：“真的？”
“真的。”
她冷笑一声：“谁请？”
“我。”
“行，我收拾一下。”
门又在刘澍面前摔上了。
邵思琪往家里走去，倒了一杯水刷牙，给江依依打去了电话：“喂，姐妹，给我推荐一家d市之中，能一顿把人吃得倾家荡产的餐厅。”
“姐妹，不要手软，我给你推荐一家不仅倾家荡产还能负债累累的。”
邵思琪没想到那些从江依依家顺走的大牌化妆品，会被用在今天这个场合，她慢悠悠整理了一个淡妆，在衣柜里挑挑拣拣，也没什么新款的衣服，就随便拿了一件大衣，但一上身，就想起江依依元旦的时候送了她一件昂贵体面的，然而拿出来看了看，觉得刘澍还配不上她把这件衣服拿出来穿，就又挂好了放回去。
随便拿了一个挎包，邵思琪拿梳子刮了几下头发，就出去了。
刘澍倚在巷口的车上看她走来，眯了眯眼睛，说：“你还是喜欢穿得简洁。”
“不，我是特地穿得简洁的。”邵思琪坐在了副驾上，“快点吧，吃过饭我还要去趟希望小学，我答应了那里的院长拍一期视频帮她们募捐，有个小姑娘先天性心脏病。”
刘澍看了她一眼，说：“那吃什么？”
邵思琪动手在导航上操作出了一个地点，然后就靠在了椅背上。
刘澍望着屏幕上出现的那家餐厅，眨了眨眼睛，问：“你是不是太狠了一点？”
“嗯？刘总没带够钱？”她善解人意地一笑，“那早说嘛，我先下车了，下次再说……”邵思琪解开了安全带。
刘澍倾身过去拽住了她扭转过去开车门的肩膀，说：“你换一家，我想请你吃很多次，这家我可只能请你吃一次。”
邵思琪斜着眼睛，利落拍掉了刘澍的手，冷下来的声线夹杂着别样的魅力：“刘总，我可不是很想陪你吃很多次。”
刘澍一愣，恍惚觉得邵思琪这锐利的反应，很像那日见到的江依依。
多年不见，江依依还是莫测，邵思琪身上也渐渐有了一丝高深的影子。
“那怎么行，我的一些话，一次是说不完的。”
“那简单，换个人说就是了，我也不适合做个听众。”
刘澍促狭地笑了一下：“只是听众？你就没话对我说吗？”
“有。”
“什么？”
“祝刘总家庭和睦，事业有成。”邵思琪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完。
这句话，她早就想说了。
刘澍松开了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烟，但又匆忙地收了起来，手重新搭在方向盘上，摩擦得有些始料未及。
邵思琪静静坐在一边，纯粹是享受这个能令刘澍尴尬不已的时刻。
“我离婚了。”
他冷淡地说。
邵思琪结结实实被惊了一下，但脸上强装镇定。
“去年夏天，孩子归她。”
“挺好。”邵思琪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二字，就茫茫然地从嘴里飞了出来。
刘澍望着她的侧脸轻声笑了一下：“好什么？”
“孩子还有妈妈。”
这一句话，刘澍不笑了，打开车门寂寂地走了出去。
邵思琪就坐在车里，看着倚靠在车门上的刘澍，他低着头抽完了一支又一支的烟。
往上飘散而去的灰白烟雾把刘澍这个本就长相老成的人雕刻得更为老成，邵思琪原先还觉得畅快，原来他也是过得这样不如意。
但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车里想了想，还是年岁公正，这岁月从没饶过谁，每个人的现在与自己曾经幻想过所要成为的样子，终于还是大相径庭了。
有人坚持到了最后，只是拼尽全力，把自己的双腿连着血肉狠狠扎进了脚下的土壤，玉石俱焚才换来的对自己忠贞，在别人眼里，或许就是这世间最不堪的狼狈。
江依依说刘澍清醒，但人睁着眼睛是无法做梦的，而悖论就是，人类是永远离不开做梦的可笑生物。
而邵思琪从不清醒，她不过是随性而动，没有着落的生活，没有着落的足迹，捡个易拉罐栽花，吹个泡泡照镜子，她永远不会去想上不上进这件事，也不在乎人生是不是就该一步接一步地不断往上攀爬。
她也没有事业，唯一能算作是事业的东西，就是一项叫做“活着”的事业。
可惜别人只会观看着她的生活，皱着眉问她过得好不好，没有人问她过得快不快乐。
以前觉得是刘澍始乱终弃，现在才发现，是他们的人生观不一样。
生活错峰，他们就把对方都淘汰了。
“走吧，就那家。”刘澍重新坐了进来，带着若有若无的烟草气味。
邵思琪伸手关掉了导航，说：“不了，刚刚校长给我发消息了，我来不及了吃午饭了，方便的话就直接送我去希望小学，不方便就算。”
“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