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塔塔立刻就笑了,她转头对楚陶然说:“依依还是小时候那样,她不肯走路的时候,你问她,她也是这么回答你的,哈哈哈,口气一点也没变……”
“她还会不肯走路?”漆与白问,转而嫌弃地低头扫了一眼江依依露在外面的白皙长腿。
“对啊,就是她要什么,楚没答应她的时候,但楚力气大,能把她抱回家。”
漆与白敛着眼睛看江依依,发现她又开始吃面包了,一下一下地往嘴里塞,低头吃得专注,就给她添了一些酒,说道:“原来你的醉到迷糊的状态是有出处的,我说怎么老叫人抱呢。”
然后他满意地看到楚陶然举杯的动作顿了顿。
“但说起来……”周塔塔望着江依依笑了笑,“楚对你尤其地有耐心呢,我和他一起工作了四年,对这一点的认识尤其深刻,真的很有耐心,你怎么闹他,他也愿意哄你……要是他工作的时候,也能有这样的耐心和好脾气……”
听了这话,江依依这个前女友,不得不停止了吞咽。
她抬头,眼睛眨动得缓慢:“他本来就很有耐心,脾气也很好。”听到说楚陶然不好,哪怕是一点点的玩笑,竟也会有些生气。
楚陶然不动声色抬了眉。
“真的吗……”周塔塔一笑,“可能是你们太久没见了吧,你不知道他现在是个多严格的人……”
“是你没达到他的标准。”江依依擦了擦拿过面包的手,周塔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江依依的这一动作刺痛了,和楚陶然的擦手动作,好像。
她喝了一口酒,把杯子放下来,终于抬眼专注地看向了周塔塔。江依依一笑,眉眼错动开去,发丝环绕里的一张精致面庞,突然染上浓烈色彩,像昏昏欲睡的灵魂终于苏醒,挑动了一丝优雅的妩媚,玉兰花饰,摇曳生辉,她起唇道:“你朝向他说话的时候,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敲杯座吗?”
周塔塔下意识看了过去,楚陶然的手指确实搭在杯座上,但之前有没有敲,她并不知道。
果然,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更了解他。
“那这说明了什么呀?”周塔塔向江依依求教。
她笑了笑,可能是文法拉辛的力量,诡异地从中找到了趣味性,周塔塔对楚陶然简直一无所知。
“他在想事情。”
楚陶然看了她一眼。
这一次,江依依迎上了他的目光,她好像突然领悟了顾赋之所说的那种她擅长的“表演”,心里陡然顺畅了,极其变态地顺畅了。
“那这与我同他讲话有什么关系?”
“他会不喜欢回应,因为他觉得你在打扰他。”
周塔塔的眼睛里分明地流露出了恍然大悟,江依依觉得自己是个伟大的前任,不是所有前任,都会活成一位即将现任的解惑大师。
漆与白抽了抽嘴角,他看见江依依恶趣地低头偷笑了。
有些人,即使重度抑郁了,恶劣还是恶劣。
周塔塔联系了诸多生活细节,越想越觉得江依依说得有道理,而且十分切要。
“还是你了解他。”她说,望了楚陶然一眼,“你看六年没见,依依还是这么了解你,你们的感情真好。”
漆与白真的笑了,他从没发现,周塔塔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个人。
“嗯,是真的很好。”漆与白说道。
楚陶然拿了刀叉,置身事外地吃起了牛排。
“依依,那我这个不称职的助理请教一下你,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吗?”
江依依的惊讶收束得毫无痕迹,说:“难道他还会不吃东西?”
“不是。”周塔塔摇摇头,楚陶然的私生活根本不让她插手,但是,“林阿姨担心他太投入工作,不注意身体,嘱咐我准备一些他爱吃的,可我问楚,他都说随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依依温柔地笑了,周塔塔不是非得问她,如若真的困扰,大可以就直接问林静涵,可她没有,这其中关系,有些微妙。
“我只知道莴苣。”确实只知道这一个,印象里,楚陶然不挑食,几乎是什么都吃,煮鸡蛋都吃。
周塔塔突然皱了眉:“莴苣?他可最讨厌吃莴苣了,碰也不碰的……”
江依依觉得迷惑,楚陶然,真的很喜欢吃莴苣的。
“你不喜欢吃莴苣吗?”
她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把他们重逢之后的第一句话给问了出来,问得毫无根据,问得莫名其妙。
【乔惜给你添麻烦了。】
【你不喜欢吃莴苣吗?】
真正的言下之意是什么呢,江依依不想思考。
她拿着刀叉问楚陶然,眼里困惑得十分真诚,楚陶然一抬眉,就对上了她越发漂亮,越发摄人心魄的眼睛,他以前就觉得她的眼睛难画,如今似乎更难了。
在心里为非作歹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也还是为非作歹。
“喜欢。”
江依依听着这两个字,想起了在某个瞬间里哭得稀里哗啦的自己。
他说喜欢。
她就知道他是喜欢的。
周塔塔浅浅吸气:“是法国的莴苣不好吃吗?”
“是他愿意。”
漆与白把一杯酒仰头饮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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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贝给江依依写了一份言辞骄横的邮件,江依依点开的那一刹那,还以为自己是嘉贝的婢女丫鬟。
她草草看了两分钟,回复了两个字:“已阅。”
然后把嘉贝拉黑了。
整个柏岛都知道她不喜嘉贝,她不介意让正主本人再加深一下认识。
她讨厌一个人,一向认真又坚持。
一个电话打进来,江依依看到了江际扬的名字。
她看着闪烁不已的屏幕呼吸了好几下,吃了一颗药,才把电话接起来。
“有事吗?”
“依依……”
“我很忙。”
“我……我想见见你……”
“你配吗?”没有丝毫犹豫,她说得冷血。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害死了你妈……但我真的从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江际扬,每次我一接你的电话,就觉得自己会活不下去,你看,要伤害我,就是这么容易。”
“依依,你听爸爸说……”
“你自称为‘爸爸’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江依依把自己给说笑了。
这也太好笑了,汤莹自杀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