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好长时间之后，她道：“你写的东西，是真的吗？”
她不敢直接问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但是却又不得不问，于是便用了这样的一种问话方式。
“你说，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忽然问道。
“意义？”叶霜雪似乎是陷入进了深深的思考之中，她是一个很聪慧的小姑娘，知道很多很多的道理，但是如同这个年纪纯真烂漫爱做梦的其他小姑娘们一样，她绝难会忽然思考到这样的一件事情、一个话题。
或许她可以说出很多有道理的话来，但是那是在平日里，而在今天，惊恐、悲伤、急躁已经摧毁了她的大半部分理智。
她的脑中是一团浆糊，完全就说不出一句话出来。
他继续说话了。
“人与人之间相互依存，人能够从别人身上获得夸赞、认可等许许多多的东西，人存在的意义，就是做很多很多的事，然后获得越来越多的人的认可，或者是同一个人的越来越多的认可。”
叶霜雪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在此时此刻，她却发觉自己是如此的口拙。
她对着他喊道：“对的，是的，我就非常佩服崇拜你，我觉得你实在是太过了不起了，我们班、整个年级、甚至是全校，女学生男学生们，全部都非常佩服崇拜你！”
在这一刻，她的脸上完全都没有发烫——本来是应该有的。
作为一个女孩子，尤其是比较矜持的漂亮女孩子，她们总是会避免许多的可能，比如说，说出这么明显的带有着那种性质的话语。
作为她叶霜雪，这么优秀的女孩子，被称为校花的女神，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表达自己对于一个男人的倾慕，实在是太过令人感觉到心惊肉跳了。
但是他却好像是不为所动。
或许是他早已经知道，而从小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任何的高高在上与神圣不可接近，他只是把她当成一个憨态可掬的小妹妹。
也或许是他并不知道，然而在今天，他不想去思考这些事情，因为他已经思考得更多了、早就已经对自己的人生作好了“完美”的诠释。
“我没感觉出来……”他幽幽地说道，“我觉得自己似乎是很没有意义存在在这里，既然没有意义、无能、废物，那么便也无需多留。”
叶霜雪此时此刻终于是清醒了一些，她意识到，顺着对方的思路来、辩驳着是不是有人承认他，只会越陷越深，只能够从另外一条路走。
她尝试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静一些：
“我觉得，生命最大的意义，在于他本身、自己，因为很多事情，你做了，不一定每一次都能够得到别人的认可，但唯一自己可以确定的就是：我们真的去做了、去努力了。那么，便是一种自我的升华，便获得了最大的意义，而并不是在于别人。”
话虽如此，她还是说得急切了一些，其实她并没有站在宏观的角度而言论不定数的个体，其中的“生命”和“他”，都是指代的佳泽本人，于是就令她所说的话缺失了某种很重要的力量。
她听到她的佳泽哥哥笑了一下，不确定那是不是冷笑。
只是她的心猛地揪紧。
“不需要看其他的任何人，只是一个个体在那里疯、那里傻，所有的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可笑，而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折服——哪怕这件事情看起来再怎么古怪，那样的人不是精神失常是什么？”
“意义，原本就是人与人之间而存在的，一个人的意义，并没有任何的意义，而现在看来，我的存在，并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叶霜雪张口想要辩驳、想要再挽回他的观点，但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是显得如此无力。
她已经失声了，她的喉咙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挡着，思绪在此时此刻也已经停滞，在今天，她完全不是以前那个冰雪聪明、聪慧睿智的小姑娘了。
“小雪，对不起……”她听到了一个幽幽的声音。
“你是如此优秀美好的一个小姑娘，你会有着非常光明的未来的，你今天本不必过来的……但是，忘了我吧……”
风在轻轻地远飞，撩动他的衣角、他空荡荡的袖管。
他好像是张开了双臂——尽管它们并不存在，尽情的、自由的翱翔在了天空中。
除了仿佛化作为翅膀的并不存在的双臂，他这种姿势，可能还有着一种更深层次的引申含义——生活在这个世界，他太累太累了，他现在能够飞翔，终于是摆脱了所有的束缚，他感觉到轻松、愉悦。
那是如此对立鲜明的一对情感，在前一刻，他还是如此绝望和无助，在彻底放开自我之后，他却马上就解脱了、欣喜了。
叶霜雪听到了一个沉闷的重物坠地声。
她的眼前好像是绽开了一朵巨大的鲜红色的花，起初时是很小很小的，但是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迅速变大，然后她觉得眼前是红色的血海，汇聚成了一片。
但其实，她并没有敢往下看，即使是往下看了，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也是无法看清楚什么的。
她不知道那一片血海是不是自己的幻象，此时此刻，在那血海之后，她的脑中又是一片空白，或者是一片黑暗。
她“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醒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傻的。
不对，是别人感觉她是傻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父母对着她说话，她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一切都死寂了。
她想，自己这是死了。
不知道是真死了，还是心死了。
她大概是在医院里，当然在当时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个时候，她却忽然毫无征兆地尖叫起来。
因为她刚才看见医院的窗外，他对着她挥了挥手——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是拥有双手的，然后跳了下去。
这大冬天里，她感觉自己的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