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她一直都觉得虽然残酷,但是还算挺有趣的东周世界,似乎变得彻底灰暗了下来,失去了色彩。
生活没有了光。
丢失了手机,这一个偌大的世界,在她的眼里是无边无际、不知道东西南北的。
在和许三妹去往实验田之前,因为忧患意识,她带上了一些干粮,而现在,干粮很快就要被吃完了,她们两个也是彻底迷路了。
在这样的年代里,对于两个弱女子来讲,这实在是很可怕的情况。
她站起身来,看到四野里的草间,零星地开着一些野花,随着春风轻轻的摇曳。
“浪迹天涯,天涯芳草……”
她情不自禁地吐出这两个词来,觉得倒是颇符合现如今自己的意境。
伸出素手,揩了揩许三妹脸上的眼泪,她柔声说道:“三妹,别哭了,我们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们……我们现在去哪里……我们现在怎么办……”许三妹抽噎着问道。
“走,去找有人家的地方,”许湘帘的眼中又泛起神采来,“如果就这样一直在荒野里面晃荡,而没能够寻找到人烟气息,我们很快就会饿死。”
“可是……”许三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带有着畏惧问道:“我们两个小姑娘,要是有坏人可怎么办?”
许湘帘算是在危机纪元时期享受过男女同行的平等的,但是许三妹并不一样,她都是守在家里面,提防着外界的所有邪恶,所以在她看来,出去在荒野里,是很危险的,但是到有人的地方,应该会更加危险。
许湘帘拍了拍她的脑袋,微笑:“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坏人只是大多数。”
“绝对会饿死,和有可能遇上坏人这两点,你选择哪一点?”她给许三妹选择。
许三妹低头像是好好地思考了一番。
“好像还是第二点好一点。”她说道。
许湘帘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马,深呼吸了一口,看着蓝天白云一直绵延到天地的尽头,心情又逐渐变得舒缓。
现在,她已经能够驯服马匹了,这又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她们将会去往世界各处,虽然她和他不能够再联系了,但是他们会一直在并肩作战。
……
……
杞洪又活着回来了。
他回到了晋国的国都。
此刻,他作为晋国的耻辱,被缚着来到了晋文公的面前。
他却是很坦然地抬着头,面无惧色。
随后他稍稍怔了怔,显得有些诧异。
他看到,在晋文公的旁边不远处,站立着一名聘婷婀娜的少女。
她翠绿色的长裙拖地,发挽乌云,一双明眸仿佛有着惊人的魔力,灿若星辰,很安静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具体应该怎样形容自己的惊艳,只是他觉得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美丽的少女,甚至就连想象都没有想象到过。
晋文公咳嗽了一声。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尽管被缚着,他还是很尊敬地施了一礼。
“你可以叫她神女。”晋文公说道。
杞洪迟疑了一下。
“神女。”他最终还是叫了一声。
她微笑着点点头。
他不再看她,因为就这一眼,他便意识到双方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和她,不会有真正的任何的交集。
他意识到晋文公正在打量着自己。
“杞洪。”晋文公喊了他的名字。
“是。”他回应道。
“我真的有些想不明白,你既然不愿意死在周,为什么还要回来,你明知道,你回来,很大的可能就是送死,这一点,很矛盾。”晋文公说道。
晋文公说的是实话,杞洪他们遭遇了那么大的惨败,主将都殉国了,但是杞洪居然还回到了国都,这让他被无数晋人所诟病,说他贪生怕死,这一次回来,他基本上都会是扛着大罪被杀的下场。
杞洪却是依旧一脸的坦荡,也没有任何要畏死的样子。
“我并不是怕死而选择暂时活着。”他说道。
接着,他的眼睛又直接转向了晋文公:“主公,其实我就想知道,在听说我们就这样全军覆没的时候,您是不是很惊骇的、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他说话是如此不敬,一名甲士实在忍不住了,推了他一把,呵斥道:“败军之将,竟然敢这么同主公说话!?”
晋文公抬了抬手,示意那些甲士不要冲动。
沉吟了一下,他又对着杞洪问道:“你确定想听真话?”
“你就不怕因为你冒犯我,在听完真话之后,就没了命?”
“我既然敢回来,那么自然是不怕死的,这一点,和传闻中的我畏死并不一样,我相信主公能够明了。”
晋文公皱眉,而后像是陷入进了思索之中。
他在回想自己刚刚得知出征的军队全军覆没的时候的场景。
的确,他虽然没有指望凭借这些军队就能够让叶茂土崩瓦解,但是他并没有想到会败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他想到了叶霜雪对着他说的一些话,隐隐之中闪过了几丝寒意。
天子已经变得很可怕了,而天子变得可怕,比起秦、楚、齐等任何诸侯国变得可怕都要可怕。
就因为天子原本就是天下共主,其他诸侯国就是再强大,也是无名无德,而天子是顺应天意的,他就是把所有国家都灭了,总会获得人们心理上的一种隐在顺从。
也就是说,虽然因为天下离心,叶茂会获得阻碍,但是他的阻碍一定会最小、比起任何诸侯国都小。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周会忽然变得这么强。
现在,威胁已经降临到了他的头上,原本只是作为试探,而今他和叶茂已经完全站在了对立面之上——叶茂拥有和他叫板的资格了,如果对方不拥有,那么他们构不成对立面。
他抬眼看向杞洪。
“我当时的确是很惊骇,”他道,“很好,你给我说说看吧,我很好奇,你们遭遇到了什么。”
杞洪说得很慢,他先是在讲他们的军队如何肆虐攒茅邑、攒茅邑的边军如何被打败、攒茅邑的领主如何率领全部兵力迎击、那个家伙如何急急如丧家之犬地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