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尸体一个又一个地倒下。
杞洪很惊讶于周人现如今的战斗力。
他自然是早就知道了周人现在早就不同往昔了，自从那个愚蠢无能的天子吃了大亏、而后又回归之后，单单说在军事上，周人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但是他们晋国毕竟没有和对方真正交手过，而晋国一直以来的所向无敌，便让他没有将周军放在眼里。
虽然当时的攒茅邑守军，即使是输了，抵抗得也有声有色，叫他忍不住点头。
一直到今天，他们遇上了周的精锐。
前后的远程武器暂歇，因为他们已经溃败。
穿着厚重铁甲的周军重步兵拉开狭长的阵线，不急不缓地往上横移。
他瞪大了眼睛，这才真正看清楚了这些第一次见识到的重步兵。
这些重步兵都穿着厚重的铁甲，除了严实的战盔，与那些连弩部队一样，就连脸上也是覆盖着铁面具，整整一个从头到脚的全副武装。
他们的武器是长戈，腰畔还挂着副武器青铜剑，不过却是并没有配备盾牌。
周军之中也有看起来比较寻常的步兵，那些步兵虽然装备很好，但是没有这些人好，并且是配有盾牌的。
在全军崩溃之余，杞洪感觉到了又一阵的战栗。
那些看起来人数并不多的奇怪重步兵给了他新的危险感觉。
察觉到远程武器攻击的停歇，一些晋人汇聚在了一起，应该是想要抱团杀出去。
那些奇怪的重步兵就这样没有任何意外地撞了上去。
杞洪眯起了眼睛，慢慢归入到那一小波汇聚在一起的晋军那里，虽然他们失败了，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这支部队的真实战斗力，就算是全军覆没，也能够给予对方足量的伤害，除非对方依旧动用不公平的连弩部队。
但是在接下来发生的那一切叫他绝望了——
晋人喝喊着互相壮胆，他们的威力即将爆发。
沉默着的那些重甲步兵不为所动地继续往前。
晋人冲了上去。
那些重甲步兵看起来就是作出非常简单的动作——挥戈。
不断挥戈。
但是勉强组织起来、带着无畏勇气准备突破出去的这一波晋军就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便崩溃了。
那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
那些重甲步兵的战戈仿佛是带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魔力一样，惊人的战斗力在这一瞬间体现，带有着真正所向无敌的气概。
杞洪难以说得清楚看着这些情景，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只是感觉手中的武器仿佛也变得沉重、全身都难以作出动作来。
当他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重甲步兵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也布满着仇恨，口中的声音几乎像是低吼，青铜剑铿然而动。
似风而斩。
眼前，如神似魔的重甲步兵挥动长戈格挡。
他为将多年，力大如牛，杀敌无数，就算是战败，也绝对不会畏惧一名普通士兵。
面前的重甲步兵被生猛地击退，与此同时，其余的重甲步兵也都围了上来，对着他不断挥动长戈。
他挥舞着青铜剑，在这其中左冲右突，一时之间，即使是实力强悍的重甲步兵，也是难以制服他。
但是终究，战戈不断割破他的皮肉，他的盔甲越来越破败，全身都是血在流淌，几乎成为了一个血人。
他不得不承认，这样强大的士兵，他还是第一次与之交手。
一脚踏了过来，正中胸口，他仰天栽倒在地，闭起了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死亡。
但是奇怪的是，死亡却并没有来临，他只是感觉自己的全身都被制住了，而后被挟持着前进。
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被那些重甲步兵往远处带去。
鲜血还在流淌，疼痛已经几乎让他麻木。
他看到了远处的那一辆戎车。
戎车上，被防护得严严实实的天子遥遥的、冷冷的看着他。
事已至此，他反而怡然无惧。
于是他“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被带到了叶茂的面前。
那名重甲步兵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叶茂俯视着他。
双方都沉默着，不说话。
军队之中也是一片肃杀。
远处，是满地的尸体，埋伏着准备突袭的部队全军覆没，鲜血染红了土壤。
杞洪感觉周围的时空好像都已经凝滞住了。
就连那些春天里明媚的风景，也化为了死板的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
他终于觉得自己好像是听到了天子所说的话。
他抬起头来，满脸无所谓地笑笑，道：“大王问这个做什么，有意义吗？”
那个声音仿佛淡漠得不带有任何感情：“你选择回答，或者不回答。”
“杞洪。”他淡淡说道。
“回去告诉你的主将，”叶茂不急不缓地说道，“或者带着他的兵马回去，告诉你家主公，王师不日将会来临问罪，留好自己的头颅。或者……”
他顿了顿，声音就像是阴云里面绽开的一道闪光：“全军覆没。”
“大王很大的威势，”杞洪还是笑笑，一点都没有要害怕的样子，“是你们边军侵犯我晋，我们打过来，虽然冒犯，但总是事出有因。”
“这些话，你不用对我说，”叶茂道，“你可以对三岁孩童说。”
他说得这样直白，杞洪倒是沉默了很久。
最终杞洪还是说道：“这总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自从周幽王身死以来，列国征战不休，战火大多数时候都不会烧到周天子这里，但是这并不代表周天子真的可以高枕无忧，这个世界的动乱，总是难免的事情。
“你们动了不应该动的人。”叶茂忽然像是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的，这一次我们的确是冒犯了大王。”杞洪道。
“我说的不是我，”叶茂的眼中闪烁起寒芒来，“你们动了我的人，动了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比起动我还要让我愤怒的人。”
杞洪眯起眼睛，像是思考了很久。
末了，他问道：“你的哪一位人才？”
叶茂没有回答。
他又问：“难道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