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吃早餐的时候,韩定阳轻描淡写地说:“智能管家的事,我不打算追究,官司也不打了。”
“噢。”
谢柔还沉浸在刚刚的温存中,将一片凉拌小黄瓜扔进嘴里,嚼了嚼。
十几秒之后,她反应过来,猛地抬头:“什么?”
几天后的某个下着暴雨的清晨,杨修刚到自修室,拿出一本政治考点预测,准备默记。
自修室的落地窗不断有水流哗啦啦落下来,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自走廊匆匆而过,是阿春。
阿春看到了杨修,气冲冲地朝他走过来。
杨修刚要起身,却听她愤怒地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杨修愣了愣,正要拿便笺纸出来跟她交流,阿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笔,重重地扔在地上,尖声大喊:“你害死我了!你真的害死我了!”
她转身就走,杨修反应过来,赶紧追了出去,加快步伐跟在她身后。
阿春脸上带着泪痕,转身对他说:“你既然帮不了我,就不要多管闲事!”
杨修的脸涨得通红,想说什么,却总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现在我分手了,你满意了?”
“分……”
“你们把邓齐打了,他威胁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我已经跟那个人分手了!”
阿春气急败坏地说,“现在你们都满意了!”
杨修赶紧拿出手机,打了一行字递给阿春看:“你跟他分手了,真的?”
阿春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嘲讽地说:“他一听这件事,吓得魂都没了。
想偷腥,胆子还小,你们男人真的挺让我恶心的。”
她转身离开,杨修追着她,又打了几个字要给她看,不过阿春完全不理会他。
出了图书馆之后,她招了一辆出租车离开。
看着出租车远去,消失在倾盆大雨漫起的迷蒙雨雾中,杨修删掉了手机里刚刚输入的那几个字:“那个人是韩定阳的爸爸。”
韩定阳决定不再追究智能管家的事,原因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谢柔。
但是作为当事人的杨修,当然知道韩定阳为什么会这样做。
首都的权贵之家,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果智能管家的事情闹到法庭上,被媒体所关注,那么他父亲的事情,未尝不会露出马脚。
大年三十,因为谢谨言出差在外,所以谢柔就留在韩家过年。
当天下午,杨兆欢欢喜喜带着谢柔逛街置办年货,还给她买了串吉祥的金镶玉首饰项链。
一家人和和美美吃年夜饭看春晚的时候,韩裕霖也回来了。
看到他,家里有两个人的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个是杨兆,原本脸上挂着笑意,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第二个人便是韩定阳,他脸上微妙的变化只有谢柔注意到了。
谢柔给韩裕霖拿了碗筷来,韩裕霖先问了韩驰的学习,又问了韩定阳保研的事情,韩定阳说没问题。
韩裕霖点点头,说:“你一直是最让我们家长省心的孩子。”
杨兆说:“你这个父亲,当得的确相当省心。”
她话里带刺,但是韩裕霖并不想在阖家团圆的大年夜跟她计较,所以根本没有接她的话茬。
杨兆的情绪变得更加不好,餐桌上的气氛也变得糟糕起来。
“既然你不把这个家当成家,又何必回来?
这个家也不需要你!”
“你到底有完没完!孩子们都在,有什么不能以后说?”
“你还知道你有孩子呢,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你做出那些不要脸的事,将来败坏的是你孩子的名声!”
“够了,你给我住嘴!”
杨兆的情绪骤然爆发:“你还敢叫我住嘴!”
“妈,您消消气。”
韩定阳扶着激动的杨兆离开餐桌,坐到沙发边上。
谢柔也连忙走到橱柜边,拿了药过来,同时给韩驰递了一个眼色。
韩驰会意,从茶几上端了开水过来,放到妈妈身边,乖巧地说:“妈妈,您喝点水。”
谢柔立刻将药片倒出来,想让杨兆就着水喝下去,却不曾想,杨兆一把将药片扔出去,水杯也被她弄翻,水倒了出来,溅了韩驰一身。
“我不吃药!我没病为什么要吃药?
有病的是你爸!该吃药的也是他!”
韩裕霖不想再待在屋子里,这里的气氛实在让他憋闷。
今天陪领导下基层视察,辛苦工作了一天,回来之后只想好好休息,可是家里有这么个闹腾的女人,他实在没办法在这个家多待一秒钟。
“爸,您去哪里?”
韩定阳叫住已经走到玄关口的韩裕霖。
“去单位。”
韩裕霖回答。
“现在大家都回家过年了,单位冷冷清清,不如还是留在家里吧。”
“我去跟保卫科看大门的老刘搭个伙。”
韩裕霖没回头,“他常年一个人。”
就在他穿好鞋要出去的时候,一双手落到他的肩膀上,韩裕霖回头,只见韩定阳目光定定地望着他:“爸,您最好还是留下来。”
韩定阳那深邃的眼眸似乎能够洞察人心。
韩裕霖莫名有些心虚,仿佛谎言被揭穿似的。
“这些年,妈妈过得不容易。”
韩定阳沉声说,“今晚是大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日子,你就不要出去了。”
谢柔陪着情绪崩溃正在抹眼泪的杨兆,轻声细语安抚她,回头看到韩裕霖上楼回了自己的书房。
韩定阳走过来,谢柔便让他坐在自己位置上,她带韩驰上楼换下湿润的衣服。
韩驰害羞,不大好意思让谢柔帮他,脸烧得红通通的。
谢柔想着,他已经是这么个大男孩了,她来帮忙的确不大方便,于是说:“我让你哥上来。”
韩驰连忙拉住她:“不要了,让哥陪妈妈多坐一会儿。
妈妈最喜欢哥哥,他说的话,她才会听。”
谢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棉质睡衣递给他,说:“那自己先把衣服换了,嫂嫂不看你。”
“嗯。”
谢柔坐到书桌边,随意地拿起一本书,翻阅起来。
“嫂嫂,你说爸妈会离婚吗?”
韩驰一边换衣服,一边问。
“唔,不会的。”
谢柔说,“离婚没这么简单。”
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家庭。
可是韩驰接下来的话让她诧异极了。
“其实我还蛮希望爸爸和妈妈离婚。”
“为什么这样想?”
谢柔问他。
韩驰低着头,轻声解释:“其实妈妈也希望爸爸能早点回家,可是爸爸工作实在太忙了,而且爸爸回来,两人就会吵架。
我觉得他们分开以后,也许妈妈还会快乐一点,爸爸也会轻松很多,对两个人都好。”
谢柔没想到韩驰小小年纪,心思竟会这样深,想得这样多。
她走到韩驰身边,抓起他的手:“这些事情留给已经长大的哥哥和嫂嫂,阿驰还是小孩,只负责每天开心快乐地成长,就够了。”
韩驰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似乎也觉得,不应该让嫂嫂太担心,于是他点点头:“好,我不想这个事了,嫂嫂和哥哥也要一直好好的。”
“嗯。”
夜深了,谢柔陪着韩驰,看着他入眠以后,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晚上闹了一阵子,一家人也没有守岁。
韩定阳劝慰着母亲,让她吃了药睡下以后,才回自己的房间。
谢柔穿着睡衣坐在床边,埋头看书。
“看什么?”
“阿驰房间里拿的,《阴谋与爱情》。”
“他小小年纪,看这种东西?”
“你小小年纪的时候,不也在看《金瓶梅图鉴》了?”
“坏丫头。”
韩定阳走过来挠她痒痒,跟她在床上打闹嬉戏一番。
谢柔被他欺负得嗷嗷叫,手脚并用要挣脱他。
“行了,早点休息。”
韩定阳最后给她掖好被子,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谢柔抱住他的手臂:“你呢?
别说这么晚了还有事。”
“我去找爸聊聊。”
“噢。”
谢柔放开他,“好好聊。”
韩裕霖的书房亮着灯,他果然也还没有睡觉,正在小声地讲电话。
“爸。”
“噢,阿定。”
韩裕霖挂掉电话,解释,“几个给我拜年的。”
韩定阳走过来,从书架上拿下一盒象棋,摆在书桌上:“好久没跟爸下棋了。”
“阿定,现在太晚了。
明天我休息,我们好好来一局,怎么样?”
韩定阳正铺展棋局,闻言,抬眸看了眼韩裕霖:“就来一局。”
韩裕霖犟不过他,只能陪他来了一局。
不过,他很快就身陷囹圄。
他本来玩得也是心不在焉,只想赶快结束棋局。
“爸输了。”
韩裕霖看着自己的将被韩定阳吃掉以后,竟然松了口气,笑着说:“这么久没玩,阿定棋艺有进步,爸爸老了。”
“爸,您不老。”
韩定阳将棋子一枚枚收入盒中,“您还年轻得很。”
韩裕霖了解自己儿子,他说话从不阴阳怪气,但是这句话有深意。
“你们长大了,爸就老了。”
韩裕霖把话题岔开,“对了,你和柔柔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毕业以后再说,我想先赚一点钱,总不能把租的房子当婚房。”
“这都是小事。”
韩裕霖说,“一套房子而已嘛。”
韩定阳抬头看向韩裕霖:“怎么,爸还有房产?”
“就算是普通人家,自家孩子要结婚,还能不准备一套房子?”
韩裕霖说,“所以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
韩定阳沉默了片刻,说:“爸,我记得,从小您就教育我跟阿驰所谓君子之道,还记得吗?”
韩裕霖点烟的手顿了一下:“怎么突然说这个?”
“您只说,还记得吗?”
韩裕霖没有说话,脸色却沉了下去。
韩定阳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君子之道,无论在朝在野,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韩裕霖面色平静地说:“难为你还记得。”
“我没有一刻敢忘记。”
韩定阳目光死死盯住韩裕霖,宛如刀刃。
“可是爸爸似乎已经忘记了这句话。”
灯恰如其分地闪了闪,突然寂灭,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韩裕霖的心,一阵阵地往下沉,沉入万丈深渊。
他站起身说:“可能保险丝烧坏了。”
黑暗中,韩定阳一把拉住韩裕霖的手腕,说:“我还没有说完,请爸爸先坐下。”
韩裕霖的心焦灼着,坐下来的时候险些将椅子碰倒。
“爸,这么多年,您是否问心无愧?”
空气一瞬间焦灼起来,也许任何人的怀疑都比不上自己一手教出来的亲儿子的质问更令他心慌意乱。
“阿定,你还年轻,有句话叫身不由己,将来你会懂。”
身不由己。
韩定阳冷笑了一声,并不作答。
因着浓郁的夜色掩护,父子俩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黑暗,适合坦诚相待。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是你也应该知道,你父亲我是有原则的人,不该做的我绝对不会做,不该拿的我也不会染指。”
韩裕霖说:“刚刚说到给你准备婚房,用的是我多年的积蓄,干干净净,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韩定阳打断了韩裕霖的话,直问:“胡阿春的事,您也身不由己?”
“哗啦”一声响,在黑夜里格外清脆。
韩裕霖手里的茶杯落地,摔了个粉碎。
“你……竟敢调查我?”
他加大了音量。
韩定阳毫不畏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爸应该比我理解得更深刻。”
韩裕霖沉默了几秒钟,终于说:“这件事已经翻篇了,算我老来糊涂,以后不会再发生。”
韩定阳失望地摇了摇头:“爸爸您真的老糊涂了?”
“什么?”
“那个女孩是我的同校同学,更是您未来儿媳妇从小玩到大的闺蜜。”
命运之神,总是很喜欢跟凡人开玩笑。
韩定阳的话,宛如一柄尖锐的刀刃猛地刺入了韩裕霖的心:“你……说什么!”
韩定阳缓缓起身,走到门边,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疲倦地说:“爸,这事想要翻篇,不容易。”
几天后,蒋承星和杨修正挤在一处玩游戏,穆深匆匆进屋:“听说了没,有人向纪委写匿名信检举,韩裕霖作风不端,已经被隔离审查。”
“我去!不是吧!”
“谁检举的?
是邓齐吗?”
“不管了,快给阿定打电话!”
蒋承星拿着手机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最终决定,还是先给谢柔打过去——韩定阳作为当事人,心里肯定不好受。
“电话没接啊!”
杨修说:“会不会……嫂子根本不知道胡阿春那件事?”
穆深点头:“阿定多半不会告诉她。”
蒋承星想了想:“那我还是给阿定打电话。”
电话响了半分钟,韩定阳接了。
“阿定,我刚刚听我爸说了,你……你没事吧?”
蒋承星忐忑地问。
“嗯。”
游乐场的休息区雨伞下,韩定阳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坐气垫船的韩驰,以及边上陪着他的杨兆。
他摘下墨镜,漫不经心问道:“结果出来了?”
“我去,你怎么这么淡定?
你爸被人检举了啊!现在纪委正在调查……”
“我知道。”
蒋承星突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匿名检举的人不会是你……”
“嗯。”
韩定阳垂下眼睑,沉声说,“是我。”
蒋承星不知道说什么,手抖得都拿不稳电话。
韩定阳他这是……大义灭亲啊!良久,他艰难地吐了几个字:“这辈子,我就服你韩定阳一个人。”
杨修摇着头,道:“当初他放弃打智能管家的官司,我还以为是为了隐瞒他父亲的事。”
蒋承星叹了一声:“阿定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即便当初有所犹豫,但他还是会想明白的。”
男儿生于世,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他是韩定阳,坦坦荡荡。
韩定阳挂掉电话,拎着打包好的饮料,走到水池边上。
气垫船缓缓靠岸,他将韩驰从船上抱下来放到轮椅上,接着把杨兆也扶上岸。
“好玩吗?”
他蹲下身,拿纸巾温柔地擦拭着韩驰脸上的水花。
“好玩!”
韩驰兴奋极了,拉着韩定阳的手,“哥,我还想玩儿别的!”
“行,咱们换别的玩,今天让你尽兴。”
“好耶!”
韩定阳推着轮椅,身边的杨兆,手挽着他,他明显能感觉到杨兆的手在抖。
韩驰在保姆的监护下去玩别的适合他的项目的时候,韩定阳一直陪在杨兆的身边。
杨兆戴着遮阳帽和墨镜,掩饰住她微红的眼眶。
“终于要开始了吗?”
她说。
“妈……对不起。”
“阿定,别说这种话。”
杨兆止住韩定阳的话,“就算不是你,将来也会有别人,纸终究包不住火。
不过幸好还有你,你是妈妈这辈子最大的安慰,也是妈妈的骄傲。”
“嗯,明天搬家公司会过来,地方可能比较小,妈您先将就住着。”
杨兆摘下墨镜,看着韩定阳,说:“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你、我、阿驰,还有柔柔,一家人一起面对,妈妈什么都不怕。”
韩定阳温暖的大掌回握住她的手。
“对了,柔柔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
“她怎么说?”
韩定阳抿了抿嘴,看着远处正在玩射击气球游戏的韩驰,道:“不管我做什么决定,她都站在我这边。”
“那就好。”
杨兆放心地点点头,“当初她婶想把谢禾熙说给你,我没同意,心里其实更中意谢柔。
我就是想着柔柔这孩子,心眼实诚,秉性好,你心思又多,她配你,正合适。”
韩定阳笑了一声:“心眼实诚,这倒是真的。”
杨兆道:“你多让着她点,别总欺负人家。”
“妈,您这就冤枉我了。”
“我还不知道吗?”
杨兆戳了戳韩定阳的脑袋,“你这孩子看着听话,蔫儿坏着呢。”
气氛总算轻松许多,杨兆坐在花坛边晒着太阳,跟韩定阳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心情也好了起来。
“不过要说起来,从小到大,你对别人也还算宽容,就爱占你谢柔妹妹的便宜,逮着她性子软。
我记得有好几次,她都哭哭啼啼地跑到家里来跟我告状呢。”
想起小时候的事,韩定阳嘴角也情不自禁扬了起来:“她还来跟您告状呢?”
“那可不?”
杨兆笑道,“哭得嗷嗷的。”
“我也不是故意的。”
韩定阳坐在杨兆身边,道,“那时候以为她是男孩,又喜欢黏着我,我就跟她格外要好一点,也是当兄弟一样,有时候开玩笑就过分了。
但是换别人,我还不肯呢。”
“是是是,你总有理,欺负人都有一套说辞。”
韩定阳故意做出吃醋的样子讨她开心:“在妈妈心里,柔柔地位比我高。”
“那可不,柔柔是我的心肝小宝儿,你要是不好好珍惜她,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不能!”
韩定阳跟杨兆保证,“一个是我亲妈,另一个就是我宝贝媳妇儿,这辈子我就疼你俩,往死里疼。”
“臭小子,油嘴滑舌。”
晚上,韩定阳回到家,谢柔穿着棉绒绒的睡衣趴在沙发上看书,左腿勾起来,张着白皙的小脚丫子。
韩定阳情不自禁走过去,捏了捏她的大脚趾,低下头要亲吻她的脚掌,谢柔一脚踹在他脸上,说:“阿定越来越猥琐了!”
韩定阳坐在沙发边上,捏着她的大脚趾玩,问:“胡阿春约你见面,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谢柔翻阅着杂志,漫不经心道:“跟她没话好说,绝交了。”
韩定阳的手微微一顿。
谢柔说:“饿不饿?
下面给你吃。”
“饿。”
韩定阳作势要扯她衣服,谢柔反应过来,赶紧挣脱他,“流氓啊!”
“你自己说的。”
“流氓流氓!韩流氓!”
韩定阳把她抱到自己膝盖上,看着她问道:“就这么绝交了?”
谢柔转过身,背对他“嗯”了一声。
“其实早就绝交了,就算她不是跟……不是跟叔叔,而是跟别的已婚男士,做出这样没有原则和底线的事,我也没有再与她做朋友的打算。”
她说得那样轻松,也做出这般轻松的姿态,可是韩定阳知道,她心里绝不轻松。
谢柔朋友不多,却皆真心以待。
胡阿春是她多年的好友至交,谢柔对她,始终一腔赤诚,没有半点私心和隐瞒。
这么多年的友谊,现在就这样结束了,她心里怎么可能轻松?
只是为了不让他有心理负担,便做出这般姿态。
真是……说她傻呢,她有时候又真的懂事得让人心疼。
“给我讲讲今天下午跟她碰面的经过。”
“没什么好说的。”
“讲讲。”
谢柔垂眸,想了想,说:“下午我们开了个房间,说这个事,其他场合都不保险,她被吓坏了,很谨慎。”
“这件事不会曝光,她只要自己不作死,就没事。”
“她在我面前哭,她跟我说她错了,求我原谅,还跟我跪下了。”
“……”
“我当然没有原谅她。”
谢柔抱紧了韩定阳的脖子,紧得韩定阳感觉呼吸都有些不畅通。
她的声音低沉有力:“所有伤害过阿定的人,我绝不会原谅!”
第二天,谢柔和韩定阳请了搬家公司过来帮忙,将杨兆和韩驰接到了他们租住的公寓。
那几天,大家都不好过,她不放心让杨兆留在那空荡荡的大宅子里。
大家住在一块儿,热热闹闹的,她和韩定阳能时常陪在她身边,多少也能给她一点安慰。
幸而家里还算宽敞,刚好还有多出来的两间房能给杨兆和韩驰住。
杨兆一开始其实是不愿意搬家的,她不想打扰谢柔和韩定阳小两口的二人世界,不过禁不住两人轮番轰炸、死磨硬泡,最后还是松了口。
孩子们的一番孝心,让她感到无比的慰藉。
自始至终,韩驰没有多问一个字。
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爸爸为什么不回来了,他都知道,但是他不问。
晚上韩定阳系着小碎花围裙,亲自下厨给家人做了一顿美餐。
壁灯暖意融融,一家人坐在一起,前所未有的和谐和温馨。
吃过晚饭以后,韩定阳神秘兮兮地取出一个物件拿到韩驰面前,那是一个支撑站立的腿架。
“阿驰,来试试这个。”
韩驰知道哥哥总有新鲜玩意儿,他兴奋地滑动轮椅过来。
韩定阳将腿架固定在他的小腿和大腿上。
“按动边上的按钮,可以支撑站立。”
韩定阳引导着韩驰,摸到了腿架边上的一个小按钮,“试试?”
韩驰忐忑地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妈妈,终于按下了那个按钮。
一阵流畅的齿轮滑动声响起来,韩驰被那个支撑的腿架带动,居然真的被动地站了起来!
“啊!”
他惊恐地叫着,无所适从,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谢柔连忙扶住他的手臂,说:“慢慢地,别怕。”
因为韩驰下半身几乎毫无知觉,所以支撑的腿架必须承担他身体的全部重量,带动他的关节舒展。
韩定阳也过来帮忙,几个人扶着他,韩驰害怕得都不敢睁眼睛。
“阿驰站起来了哦!”
“很厉害呢。”
谢柔和杨兆轻声鼓励他:“睁开眼看看。”
韩驰缓缓睁开眼睛,果不其然,他已经摆脱轮椅,依靠着腿架的支撑站了起来。
“哎?”
稍微适应了一会儿,韩驰便挣开他们的扶持,一个人站立着,不过因为重心不稳还险些摔跤。
韩定阳连忙扶住他,帮他坐下,说:“不用急,慢慢来,今天第一次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卸掉脚架,韩驰兴奋地问韩定阳:“哥,这个东西能帮我走路吗?”
韩定阳想了想,如实地摇了摇头。
就在韩驰正要失望的时候,他说:“总有一天,哥哥会让你摆脱轮椅。”
韩驰看着韩定阳,他目光无比坚定。
韩驰相信他,从小到大,韩定阳说出来的话决不食言。
晚上韩定阳给韩驰辅导了家庭作业,照顾杨兆睡下以后,他回了房间。
谢柔正坐在床边,专注地给自己涂脚指甲油。
韩定阳看着她,她穿着奶白色的法兰绒睡衣,短发稍稍有些蓬松凌乱,侧脸轮廓分明,只是眼里眉间多了几许温柔。
“我来吧。”
韩定阳走过去,接过了她手里的一瓶亮闪闪的星空系指甲油,抱着她的脚,仔仔细细地给她涂抹。
韩定阳的手比较粗糙,掌心有常年摆弄机械留下的粗糙厚茧,磨得她脚尖痒痒的,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傻瓜。”
谢柔抬头,近距离地凝望他。
他认真地帮她涂抹指甲油,一笔一笔,神情虔诚而专注,仿佛他手里捧着的就是于他而言最珍贵的宝贝。
“我就说这几天你都在鼓弄什么,原来是要给阿驰一个惊喜。”
韩定阳轻轻“嗯”了声。
谢柔又说:“之前你说放弃跟周平亮打官司,也是早就料想会有今天。
要检举叔叔,是你一早的打算,而放弃打官司,也是害怕连累别人。”
知他莫若枕边人。
韩定阳点头承认:“当初阿星威胁过那几个学长,如今父亲这边东窗事发,如果再追究下去,周平亮请的律师势必会揪住这件事不放,不止阿星家人,还会连累很多人,包括你哥。”
谢柔沉默地看他用刷头扫着她莹润的指甲盖,心里很不是滋味。
“非常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韩定阳平静地说完,俯下身给谢柔刚刚涂抹了蔻丹的指甲吹气,让它快速干燥。
谢柔伸手揉了揉韩定阳的头发,说:“坏人不会得意太久,他们会有报应的。”
“我不信命。”
韩定阳抬头看着她,沉声说,“不是现在,但我会让他有哭的一天。”
睚眦必报韩定阳。
他一贯如此。
韩定阳指尖有意无意撩着她的短发,道:“放下所有的事情,才发现最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
如果我早一些开始,也许阿驰现在都能走路了,是我这个哥哥没有当好。”
谢柔笑着说:“不用自责啦,如果没有之前的积累,也许脚支架还不能这么快做好呢。”
韩定阳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你惯会说好听的话。”
谢柔坐起身,揽住韩定阳的脖颈:“我就是要说好听的话,蜜着阿定。”
“嗯?”
“这样阿定会更喜欢我。”
韩定阳轻轻呼出一口气,笑着说:“你确定不是让阿定更得寸进尺,欺负你多一些?”
谢柔的手落到他的裤头边,缓缓下移,她近距离地看着他,一口咬住他的唇。
“今晚阿定就再欺负我一下。”
第二天大早,谢柔接到了谢谨言的电话。
他一直在边境执行任务回不来,高原信号不好,电话都打不出去,好不容易来到有人聚居的镇上,匆匆给谢柔打了过去。
“我刚听说这件事,你怎么样,还好吗?”
“嗯。”
谢柔从片场走出来,走到没有人的地方,“我没什么,哥哥不要太担心了。”
谢谨言沉声说:“其实还蛮震惊的,阿定居然会这么做,我挺佩服他。”
“其实骂他的人也蛮多,家里的亲戚,尤其是韩叔叔那边的。”
谢柔踢开脚边的碎石子,闷闷地说,“阿定看起来好像很无所谓,其实心里比谁都难过。”
好多次夜里醒来,谢柔都发现韩定阳没有睡觉,一个人坐在飘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近段时间来,他失眠越发严重,心里装着事,总是睡不好,就像谢柔以前一样。
睡觉时,他总是要抱着她,这样心里才踏实下来。
谢谨言自顾自地说:“韩叔叔这么多年,作风还是比较正,就这一件事,马失前蹄,可谓色字头上一把刀。”
谢柔说:“哥,你要引以为戒。”
“你开什么玩笑!”
谢谨言拍拍胸脯,“咱听党指挥,能打胜仗,最重要就是作风优良!”
谢柔轻笑,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宫殿外的廊柱边。
胡阿春穿着一件绒白的大氅,遥遥看着她。
谢柔挂断了电话,转身离开。
阿春快步追上来:“柔柔,我们聊聊。”
“那天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我就问你一句话。”
阿春堵在谢柔的前面,大口喘息着,看着她,“是不是这辈子你都不会原谅我?”
谢柔看着她精致的脸庞,白皙的粉底衬得她唇红齿白,果真美艳不可方物。
任何男人都很难抵抗她的美丽,就连谢柔一个女人看了都觉得心动。
她瞥开眼,不想再看她。
“是,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她决绝地说完,与她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阿春终于崩溃,她回头,冲谢柔声嘶力竭地大喊:“我有今天,都是你害的!”
谢柔顿住脚步。
“我害的?
我让你去做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
阿春的眼泪从眼眶里汹涌而出,她死咬着牙,看着谢柔,一字一顿地说:“我去看过心理医生,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谢柔:“……”
“他让我早点走出来,不要作茧自缚。”
她自嘲地冷笑一声,“作茧自缚,呵,谢柔你知道吗,从你抛弃我,把我独自留在黑暗中的那一天起,阿春就已经死了。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胡尔南,她一无所有,所以她无所畏惧。”
谢柔摇着头,失望地看了她一眼:“无药可救。”
她转身离开。
天空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阿春狼狈地站在原地,看着朦胧雨雾中她的背影,哭得像个找不着家的孩子。
韩定阳顺利成为了b大自动化专业的研究生,开始跟着全学院最牛的导师做学术,与此同时,他自己组织了另一支研究队伍,开始研发服务残疾人的智能机械四肢。
之前周平亮领队的研究室出售了人工智能管家项目以后,每个人分到了一大笔钱。
不过因为周平亮背后摆了这一道,几个人开始离心,做什么,说什么,每个人都有所保留,不敢把自己的创意全部展现出来。
所以自那以后,他们就很难再拿出什么特别出彩的研究设计来,靠着人工智能管家的余资勉强维系着,到最后也免不了解散的命运。
而韩定阳的研究室成立以后,连着研发出了好几份发c刊的重大科研成果,学校也开始重视起来,对他们扶持的力度加大,事业可谓蒸蒸日上。
后来韩定阳设计了一款更加优化的人工智能管家产品,直接扫荡了pg的市场份额,成为本年度的黑马产品,同时也让他们的团队大赚了一把。
不过杨兆的意思,是希望他有空的时候多关心一下朝阳集团的事情,毕竟等韩驰长大成才,那得多少年后了,她希望韩定阳能接管她的事业。
虽然韩定阳对做生意的兴趣并不是很大,不过他一直怀有给谢柔当金主的恶趣味,所以也时不时去公司溜达一圈,跟着老妈手下的得力干将学点经营之道。
谢柔从时尚圈转型到演艺圈,跟其他的人气偶像不同的是,她凭借优秀的演技和扎实的功底,很快就在演艺圈扎下了根,事业蒸蒸日上,接拍的好几部电影票房都很卖座。
韩定阳研究生要毕业的时候,他的导师推荐他去哥伦比亚大学念人工智能的博士学位,刚好导师手上也有交换生的名额。
不过韩定阳似乎还有顾虑,并没有给导师明确的回答。
这可把他的导师秦老头子给急坏了,他接二连三地找他谈话,给他做思想工作。
“我知道你妈妈那边有个公司,毕业了你就可以直接进去当老总。
但是定阳啊,你知不知道,你是我带过的最出众的学生,如果你能在这条路上走到底,前途不可限量啊!”
秦老头严肃而郑重地对他说:“人类未来的科技进步,就靠着你们这样的佼佼者去推动。
你们是创造历史的第一把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韩定阳笑了笑,说:“倒不是因为公司的事。”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朝阳集团的副总。
“那你说说,你有啥顾虑?”
韩定阳抬眸望向窗外的骄阳,目光温柔:“我舍不得我媳妇啊。”
他和谢柔,一年前领证结婚,如胶似漆,甜甜蜜蜜,他舍不得他宝贝媳妇儿。
秦教授恨铁不成钢,直跺脚说:“温柔乡,英雄冢!”
不过他又立刻补充:“这都不是问题,你把你家属带着一起过去,只要提交申请,就没问题。”
韩定阳不乐意,谢柔的事业现在正处于上升期,风头正盛的时候,他要把她带去异国他乡,那无疑是直接毁掉她的事业。
秦教授见再三规劝都没有办法改变韩定阳的决定,只好放弃说服他。
不过他走曲线救国路线,直接找到了谢柔。
谢柔本来在片场,外面有保安拦着不让他进。
不过助理说了秦教授的名字之后,谢柔不顾脸上才化一半的妆容,忙不迭跑出去,将教授迎进来,恭恭敬敬地请他坐下,端茶倒水,礼数周到。
韩定阳的老师,她绝不敢怠慢。
秦教授说明了来意之后,谢柔脸色就有点不太好了。
“博士要念多久呢?”
她问。
“这个不一定,主要看在读期间的科研成果。
不过以阿定的头脑,顺利毕业没问题。”
“那是多久呢?”
“三年。”
谢柔沉默了。
三年,好长好长。
秦教授看出了谢柔的顾虑,知道她也是舍不得。
他犹豫着,到嘴边儿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谢柔的眼睛都红了。
人家新婚燕尔,你偏偏要来棒打鸳鸯,真是作孽。
秦教授心里很不是滋味。
良久,谢柔又轻轻问他:“那……阿定想去吗?”
韩定阳想不想去,秦教授还真的不知道,他觉得,以韩定阳对科研的热情,肯定也是愿意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的。
那天晚上,韩定阳很晚回家。
杨兆和阿驰都已经睡下了,谢柔一直蜷在沙发上等他。
当他走过去将谢柔的身体扳过来,却看到谢柔正拿着一张纸看,还不停地抹眼泪。
“怎么还哭上了?”
谢柔喜欢掉眼泪,尤其在他跟前,软骨头。
韩定阳心疼地吻掉她的眼泪,问道:“等久了?”
谢柔一个劲儿摇头,抽泣着,捧着他的脸亲吻。
“谁给我们谢小妹委屈受了?”
韩定阳抚摸她的脸蛋,哄着她,“告诉定哥,揍他。”
“阿定。”
谢柔声音哑哑的,将那张纸递给他。
韩定阳接过,好奇地打开,上面写的是:一个韩定阳必须答应谢柔的承诺。
那是她十八岁生日,韩定阳送给她成人礼——六个愿望。
她用掉了两个,一是让他不答应学姐的告白,二是想要阿定的初吻。
用掉之后才觉得心疼不已,所以就一直珍藏着剩下的愿望,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舍得用。
韩定阳看着那皱皱巴巴的纸片,神情渐有些凝重。
“阿定必须答应柔柔的承诺……”
谢柔话还没有说完,韩定阳突然开口:“不。”
他站起身退后几步,摇头:“不。”
“我要说什么你都不知道。”
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
“我要阿定答应我,念完三年书,就赶紧回家,一分钟都不许耽误。”
谢柔固执地继续说:“阿定有男儿气概,言出必践,答应柔柔的事,绝不可以食言。”
那天晚上,韩定阳抱着谢柔缠绵了很久很久,彼此都没有说话。
韩定阳收到哥伦比亚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谢柔刚好坐在卫生间的马桶上,手里拿着一根双杠的验孕棒,脑子一阵阵发蒙。
不是吧!老天爷可别跟她乱开玩笑啊!选这个时候,生下来可是没爹带的娃啊!
那一整天,谢柔脑子都是乱的。
那根验孕棒被她扔进垃圾桶,似乎觉得不保险,她又将垃圾袋赶紧系好,拿到楼下扔掉。
恰是这时候,韩定阳的手机短信进来,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录取了。”
真好。
太阳很大,她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晒了会儿太阳,渐渐地才让自己镇静下来。
手摸到自己的腹部,虽然来得非常不是时候,不过未尝不是一种慰藉。
想到自己就要当妈妈了,谢柔心里一阵阵的柔软。
起身的时候,一阵风拂过脸庞,叶片飘落下来。
清洁工人拿扫帚扫地,有人推着年长的老者在花园漫步,小孩儿捡起地上的落叶,倏尔又跑远了去。
好一番烟火人间。
谢柔情不自禁地抚着自己的腹部。
不是时候,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韩定阳离开的那一天,并没有很多人来送别他,因为前一天朋友和导师已为他盛宴践行,最后的机场送别还是交给了他的妻子,谢柔。
不相干的人就不要出来碍眼了,人家新婚燕尔,一别三年,没什么事情比这更残忍。
谢柔很想忍着不哭,这些年她在韩定阳面前哭过太多太多,韩定阳还老是嘲笑她,长着宝哥哥的模样,却生着林妹妹的心。
要进安检了,谢柔还死死抱着韩定阳的腰,一声声地叮嘱:“你要照顾好自己,天冷了就要加衣服,不要废寝忘食,不许抽烟……”
她哭花了脸,最后差点连气都喘不上来,连边上的安保都不忍心打断他们,说乘客已经开始登机了。
韩定阳一颗心被她的眼泪浸泡着,难受极了。
不过这种时候,他还是应该表现出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应该有的样子。
他轻轻安抚她,答应她的所有要求,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好似一别三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网络发达,交通方便,去了又不是杳无音讯,有什么好哭的。”
他只能这样安慰,故作轻松,希望她不要太伤怀。
可是天知道,他多舍不得。
韩定阳用手指轻轻擦掉了谢柔的眼泪,捧着她的脸凑近了轻声耳语:“好了好了,这就走了,你总不至于让我在路上还放不下心来。”
“阿定。”
谢柔抱着他的腰,“我真是太懂事了,居然还肯放你走!”
不少人路过的时候都看着这两人,脸上浮现了笑意,真是难舍难分啊。
韩定阳最后用力地吮了一下她的唇,终于放开了她,简短的一声:“走了。”
他提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进了安检区,留下谢柔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真是个绝情的男人啊!居然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韩定阳离开以后,谢柔也就不再哭了。
她的心里头空空落落,仿佛被剜去了一块心头肉似的。
她走到洗手间的水池边,轻轻用水拍了拍脸,然后戴好墨镜和口罩,随即离开。
她将车速放得很慢很慢,她去了学校,在学校里逛了一圈。
人刚走,她就开始回忆当初,无数个夜晚跟韩定阳在小树林里偷鸡摸狗。
他送她回宿舍楼下,两人难舍难分地腻歪好久。
每一次分离,对她而言都是难受的,她恨不得变成一块狗皮膏药就黏在韩定阳身上。
现在,他已经离开了。
带走了她的心头肉,带走了她所有的依赖和眷恋。
想着杨兆去接阿驰放学,还没有回家,家里肯定空空荡荡,谢柔索性就在学校里多待了会儿。
等她回到家中,发现客厅亮着一盏壁灯,厨房里有炒菜的声音传出来。
谢柔以为是杨兆回来了,她唤了声:“妈妈?”
杨兆没有回她,而下一秒,当谢柔看到了沙发边放置的黑色行李箱的时候,她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韩定阳系着碎花小围裙,从厨房里端出热腾腾的饭菜,看了她一眼:“回来了。”
跟以往的每一天,并没有任何两样,他们甜蜜温馨而又平淡的小日子,就这样细水长流地过着。
谢柔恍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阿定!你怎么……”
韩定阳摘下围裙,随意地挂在架子上,说:“做了你最喜欢的红烧鲫鱼。”
他话音未落,谢柔已经冲进了他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了他。
韩定阳被她的惯力带得往后退了退,还是稳稳接住她,无奈地笑了。
“阿定,三年就这么过去了?
还是我穿越了时空?”
谢柔兴奋得语无伦次,“难道我在做梦?”
韩定阳却说:“我食言了。”
“嗯?”
谢柔不解地抬头看他。
“答应你必须要做到的承诺,我食言了。”
韩定阳看着她,柔声道,“还记得那张字条的最后一项写的是什么?”
谢柔回想起来,十八岁的成人礼,韩定阳写给她的六条承诺,最后一条:韩定阳失约任一宫格,谢柔可以随便惩罚韩定阳。
“就怕你会逼我做这种……这种我根本不愿意的事情,所以给自己留了后路。”
韩定阳沉声说,“抱歉,我不能答应你去美国。
三年,真的好长,我舍不得,受不了,也忍不住……”
他俯身,轻轻吻住谢柔的唇:“我身体告诉我,它忍不了这么久,不肯上飞机,所以食言了,你惩罚我吧。”
谢柔这才反应过来。
她低头轻轻嗤笑一声:“是要好好惩罚你,让我想想……”
她抚到韩定阳略有些粗糙的手掌心,带着他,摸到自己的腹部:“阿定,过去的太多事情,我们不能改变,也无可奈何,但有些是可以做的。”
“阿定会当一个好爸爸,对吗?”
她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韩定阳的脸色有了变化,眸子里泛起波澜。
良久,他轻抚着她平坦的小腹,生平第一次,如此郑重:“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