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顾一切地去爱,去恨
九月份开学,便已经是上大学的第三个年头。
韩定阳这边也要准备保研的事宜,正在准备一篇科研论文往国际核心期刊上发表,所以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纵然如此,他还是抽了一天的时间带谢柔去盛世娱乐公司见秦欢。
韩定阳和秦欢的结识颇具戏剧性,那天秦欢来学校溜达采风,顺带看看有没有好的苗子能挖掘回去,培养培养。
韩定阳刚和朋友打完篮球,走出球馆,夕阳西斜,和煦的暖阳笼着他英俊的侧脸,竟让秦欢一时间挪不开眼了。
她当机立断,给了韩定阳一张名片,言谈之间表达了自己对他的欣赏,同时也说了许多成名的好处。
当时韩定阳没有马上给予回答,她猜测,他应该是动心了。
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能抗拒成名的诱惑?
他没有立刻拒绝秦欢,在她滔滔不绝说着种种好处的时候,他想到了谢柔。
这是一个机会,他要带她去试试。
去之前韩定阳已经打听过这位秦小姐,她是盛世娱乐传媒公司的首席经纪人,手底下带出过不少知名的歌星、影星,也有不少新晋比较出名的花旦、小鲜肉,可以说经验相当丰富。
下午约见的时间快到了,谢柔穿了一件比较清新的白裙子,化了淡妆,踩着高跟鞋匆匆赶过去。
上了出租车,韩定阳整理谢柔的衣服领子,帮她顺了顺头发,叮嘱道:“待会儿见面,少傻愣愣的,表现机灵一点。”
“嗯!我知道。”
“紧张是大忌,不要让别人觉得你出不了众。”
韩定阳握了握她的手,她的掌心里全是汗,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他握紧了谢柔的手:“如果害怕,就在心里默念韩定阳。”
谢柔笑道:“你是我的定心丸啊?”
“不是吗?”
韩定阳笑得春风和煦,坦率自然。
谢柔听话地点头。
的确如此,从小到大,没有韩定阳搞不定的事情。
她信赖他,依赖他,崇拜他。
他是韩定阳啊,“韩定阳”这三个字在谢柔这里几乎成了一种信仰。
到了盛世传媒公司大门口,韩定阳去找前台说话,谢柔站在窗明几净、人来人往的大厅里略有些不适应。
这里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有着各自的事情要做。
女人们穿着衬衣、一字裙和至少六厘米的高跟鞋,看上去清爽干练。
这是职场,也是社会。
是跟她以前接触的小社会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这里是通往成功,通往梦想的地方。
谢柔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似乎连空气中都散发着某种职业的味道,她说不清楚,不过心里隐隐躁动了起来。
“抱歉,先生,秦姐现在有点忙,不方便见你们。”
前台放下电话以后,对韩定阳和谢柔道,“你们可以在休息区稍微等一下吗?
秦小姐忙完了,就过来见你们。”
谢柔跟韩定阳对视一眼,韩定阳对前台礼貌地道了谢,跟谢柔走到大厅旁边的休息区。
休息区已经有不少年轻的男女在等着,穿着打扮相当时尚、有气质,兴许……也是在等着自己的机会。
座位已经没有了,谢柔说:“没关系,我们站一会儿。”
两人靠着墙壁站着,约莫四十分钟以后,韩定阳低头,看到了谢柔穿着细尖高跟鞋的脚,微微地曲了一下,换腿,支撑着休息。
韩定阳脱下自己的外套,垫在地上,拉谢柔过来:“坐这里。”
谢柔乖乖听话地坐了下来,韩定阳又去前台问了一下,得到的答复,依旧是秦欢还在忙,没有空见他们。
韩定阳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六点,他们在这里起码等了四个小时,中途已经有不少年轻男女沉不住气离开了,休息室空了好多位置。
见韩定阳站坐不住,谢柔心里更加焦虑,说:“要不你先回去,我在这儿等就行。”
她知道韩定阳平时忙得飞起,四个小时够他做好多的事情。
“想什么呢。”
韩定阳坐到她身边,“人家约的是我,我走了,你能见到?”
“阿定,你说她是不是不想见我们了?”
韩定阳心里其实也有这样的疑虑,他不想骗谢柔,实话实说:“有可能。
不过既然来了,就少安毋躁,耐心点。
待会儿结束以后,我带你去吃火锅。”
“嗯,我不急,我就是怕你有事忙。”
“我媳妇体贴啊。”
他伸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脸蛋。
谢柔连忙蹭他的手,要跟他亲昵一番。
就在这时,前台小姐走过来对韩定阳道:“秦小姐让我带你们上去。”
办公室里的秦欢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装,与那日学校所见的轻松姿态判若两人。
今天的她,端着职场白领以及专业经纪人的高姿态,打量着门边的两位初出茅庐的大学生。
“坐吧。”
秦欢态度平淡地说。
韩定阳倒是很大方,提了提裤脚,坐在了沙发边,见谢柔还傻愣在边上,他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也坐过来。
谢柔左顾右盼,观望着办公室里的陈设。
办公室的墙面上有不少艺人的大幅海报照片,其中有不少是谢柔知道的娱乐圈当红炸子鸡。
看起来,都是这个秦欢手下的艺人。
“久等了。”
秦欢坐到他们对面的沙发边,将两杯咖啡往他们面前推了推。
韩定阳看了那两杯早已经余温不存的咖啡,拍开谢柔正要拿咖啡的手。
那两杯咖啡,显然不是给他们喝的,做个摆设,接待后面所有的人,谁喝谁傻,这点意思都不懂,估摸着也是要被淘汰的。
谢柔被韩定阳打了手,虽然不明其意,但也没有说什么。
韩定阳笑着说:“秦小姐气色看起来不错。”
“韩先生也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要开朗许多。”
她这话里暗含了讽刺,谢柔听着心里不舒服。
不过韩定阳不动声色,说:“早该来拜会秦小姐,只可惜一直没有时间,失礼了。”
“没事,你们高才生,课业忙。”
一番场面寒暄之后,韩定阳直入主题,说明了来意。
秦欢一双盈盈的杏眼,从谢柔一进门就在打量她了,所以韩定阳说完以后,她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看了看时间。
“抱歉了,我待会儿还有点事,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回去等通知吧。
如果我们这边有合适的机会,会联系谢小姐的。”
“秦小姐……”
“那我就不送了,小周,帮我送送客人。”
秦欢叫助理进来。
谢柔看了看韩定阳,他脸色稍稍有点阴沉,只说:“打扰了。”
他带着谢柔,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大门,隐隐的,似有怒意。
助理小周看着韩定阳远去的背影,问秦欢:“不是一直在等他么?
怎么人来了,让他干等四个小时不说,还没谈好。”
秦欢坐到办公椅上,转了一圈,淡淡说:“我又不搞慈善,何必为他人作嫁衣裳。”
小周不解。
秦欢喝了口热咖啡,说:“我看上的是他,不是他女朋友,他自己应该心里也有数。”
“但他还是来了。”
“年轻人嘛。”
秦欢冷嘲道,“见缝插针,现在娱乐圈僧多粥少,但凡能有一点机会,还不跟苍蝇似的。”
走出盛世娱乐大楼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华灯初上,飞驰而过的汽车穿梭在繁忙的都市中,倏尔便没了踪影。
谢柔闷声说:“她都没有留我的号码。”
韩定阳当然知道,秦欢是在敷衍他们,但他还是说:“她留了我的号码,到时候会联系我。”
“阿定,我觉得她可能没看上我。”
“别悲观。”
韩定阳转身,温柔地在她额头嘬了一下,拍拍她的脸:“我媳妇这么俊,将来肯定大红大紫。”
“阿定。”
谢柔伸手环住他的腰,“阿定你真好,我如果真的能红,一定报答你。”
韩定阳故作轻松地笑了声:“都说贵人多忘事,等你真成了大明星,再见到我,指不定还要装作不认识呢。”
“不会!”
谢柔较了真儿,伸出手拍着胸口跟韩定阳发誓,“我们谢家人,绝对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事情!”
“行了,谁不知道脑子一根筋的谢家人啊。”
韩定阳笑意更浓,拉开她拍着胸口的手,“别拍了,再拍就更瘪了。”
谢柔连忙放下手,冲他莞尔一笑。
韩定阳在街边拦了辆出租车,谢柔坐上去以后,却发现他并没有坐进来。
“阿定?”
“我待会儿还有点事,你先回学校。”
“噢。”
谢柔点头,“那你早点回去哦。”
目送谢柔的出租车离开以后,韩定阳孤零零地站在华灯初上的街头,眉头紧皱着。
抽完了整一支烟之后,他重新走进了盛世娱乐的大楼。
秦欢没有料到韩定阳还会回来,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她收拾了东西,拎着包,看了眼时间,笑说:“要请我吃饭吗?”
“嗯。”
盛世大楼对面的西餐厅,两人双双落座,韩定阳随便点了份意面,而秦欢要了一份五分熟牛排。
“还不死心?”
“如果你能给她一个机会,不会让你失望。”
秦欢似笑非笑看了眼韩定阳,心说,求人办事还端着一副高姿态,还真是不卑不亢。
“我为什么要给她机会?”
“我保证她会让你赚得钵盆满溢。”
秦欢挑眉:“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韩定阳沉默不语。
“你知道,我第一眼看中的是你,一开始想要捧的也是你,你却把你女朋友介绍过来,这已经浪费我的时间了。”
秦欢拿纸巾细致地擦了擦嘴角:“如果你想进这行,我可以帮你,别人就不用提。”
“多谢,不过我并没有往演艺方向发展的打算。”
“这么笃定?”
“嗯。”
秦欢摸了皮包,从里面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起身:“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韩定阳很快追了上来,拿出一份u盘:“这里面有她的资料,还有一些视频和照片,能不能请你再看一下,看了再做决定。”
秦欢并没有去接他手里的u盘,秀眉微挑,目光落定在韩定阳的身上:“弟弟,还没出社会,不知道求人办事应该有什么态度?”
“对不起。”
“也许在学校里,在你前半生的十几二十年里,你备受瞩目。
不过进入社会,起点为零,什么都不是,我凭什么给你机会,凭你长得帅?
你长得帅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不拿出诚意,还端着高姿态,谁给你面子?”
韩定阳眼角微颤,手紧了紧,依旧道:“对不起。”
首都的权贵之家出身的小孩,比一般家庭的小孩更低调,也更小心翼翼,所以在旁人看来,他们与别人无异,甚至还会以为他们家庭普通,没有任何优势。
秦欢当然也是这样以为。
看着他隐忍不发的模样,知道自己这番话是真的伤他自尊心了,若是换一般年轻人,只怕早就拂袖而去。
她觉得有点意思。
“会喝酒吗?”
秦欢重新坐下来,挑眉看向韩定阳。
韩定阳不解:“嗯?”
“会不会喝酒?”
“会。”
韩定阳抬头,“会喝酒。”
“别说没给你机会,下周五晚上八点,世纪酒店牡丹厅,我要接待几位导演和编剧,过来帮我喝酒。
该怎么表现,看你自己的本事。”
“好,我会来。”
谢柔跟阿春刚下了表演课,路过校园宣传栏的时候,看到不少妹子围在边上拍照。
谢柔拉着阿春挤进了人群里,发现宣传栏贴着一张海报。
电子科院实验室最新研究成果报告会
主讲人:韩定阳
时间:10月13日下午两点
“你要去吗?”
阿春问谢柔。
“当然去。”
谢柔回答得毫不犹豫。
“可是十三号好像咱们有选修课。”
阿春翻开课表看了看。
“翘掉没关系。”
阿春耸耸肩:“那我陪你一起。”
晚上谢柔打电话给韩定阳,说起这个事情。
韩定阳很不在意说:“这个报告会没有什么大不了,就是很浅显地向同学们阐述一下未来ai的发展前景而已,科普性质的,没必要翘课过来看。
如果想了解,我可以单独给你讲。”
谢柔心说,又不是过来学知识的,当然是来看我们亲爱的韩帅哥站讲台的卓然风采啊。
十三号那天下午,谢柔跟阿春早早地来到了图灵楼的实验报告厅。
只见韩定阳穿着规整的西装,站在讲台上检查ppt和话筒的音量。
报告厅已经陆陆续续有同学进来,韩定阳看到谢柔以后,便放下话筒要朝她走过来。
谢柔连忙挥挥手,示意他忙自己的,不用顾她。
十分钟后,汇报演说正式开始。
灯光稍稍打暗,韩定阳站在礼堂正前方的讲台边,打开ppt,开始了他的演讲。
“大家好,我是电子科院大三自动化专业的韩定阳,下面由我抛砖引玉,带大家进入未来人类的科技生活。”
他沉着淡定,即使前排坐着一溜的领导和老师,往后整个报告厅被同学们塞得满满当当,他也丝毫没有露怯,风采卓然。
他刚刚说完这话,报告厅女生们便齐声尖叫着鼓起掌来。
谢柔也真诚地“啪啪啪”给他鼓掌,边上有几个女生说:“这位韩学弟是这次科研项目里唯一一个本科生,而且还是打头阵的,后面的全是硕士和博士。”
“好厉害。”
“不仅厉害,而且人也长得帅。”
“不晓得有没有女朋友。”
“有了。”
谢柔情不自禁地回了一嘴,“他女朋友超美,超可爱。”
女生们失望地叹了一声。
韩定阳站在讲台上,几乎完全是脱稿,他对众人说:“ai与自动化生产正在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职场革命,这场革命并非人类与机器的对决,而是适者生存的淘汰赛,最终胜出的将会是最能适应科技、善用工具的那群人。”
“他在说什么呀?”
阿春小声问谢柔。
谢柔也茫然摇了摇头,她不说话,崇拜地看着韩定阳。
听不懂内容没关系,只要看他的表演就可以了。
“未来的人类生活,将是智能的生活。
试想一下,每天早上,智能管家将你从睡梦中唤醒……”
他通过一段小视频的展示,呈现了一幅生动的未来科技生活的图景,这个谢柔能看懂。
“这是智慧管家产品的概念视频,结合语音控制与无线网络,让人们不必用手就能控制家电开关。
日益精进的语音助理,在室内能够精确掌握室外的天气与交通资讯。”
谢柔被他的讲解带入,听得津津有味,而周围的同学们也都全神贯注地看着韩定阳。
未来的科技生活深深地吸引了他们。
“我和我的学姐、学长们经过这两年的探索和研发,设计出了这一款名叫pg的智能管家软件的初步模型。
如果大家对pg智能管家感兴趣,欢迎在16号,也就是下周五晚来报告厅,届时会有一场面向市场专业人员的汇报演说。”
韩定阳的演讲结束,场内掌声不绝于耳。
谢柔这才反应过来。
韩定阳这两年的确非常忙碌,不过看起来似乎硕果累累,只能在美国科幻大片里看到的智能场景,居然就这样生动地呈现在韩定阳的研究成果汇报中。
汇报结束以后,谢柔挤到后台去找韩定阳。
空寂的走廊里,他似乎与学长发生了一些争执。
“什么事这么重要,比我们的报告会还要重要!”
“如若不能抓住投资人的心,pg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周平亮情绪激动,揪着韩定阳不让他走。
而韩定阳似乎没什么反应,淡淡地说:“没关系,学长你上也可以。
投资人不会在意是谁上去进行概念呈现,他们只在乎核心内容。”
“可是pg的设计研发,你才是起主导作用的人!不能出半点差错。”
“我相信学长可以做好。”
“可是你到底有什么事!什么事能比我们付出这么多时间和心血的研究成果更重要?”
韩定阳沉默片刻,突然抬头,看见了走廊尽头踟蹰着不敢走近的谢柔,沉声道:“我有分寸。”
浓郁的夜色里,空旷无人的街头,风拂树叶沙沙响。
时间定格在韩定阳正式向谢柔口头提出,希望与她发生关系的那一天,那一分钟,那一秒……
面前是一家快捷酒店,韩定阳停下了脚步,再也不走了,任由谢柔怎么拉扯,他就是不肯再挪动一步。
他的嘴角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摄人心魂。
“刚刚那个报告会,讲得很好……唔!”
谢柔的手已经被他牵起来紧紧攥住,吓得她往后缩了缩。
“好了,我知道我的报告会讲得很好,我也知道今天你吃了土豆泥和日本料理,然后要开始减肥了,我还知道明天你没课……”
韩定阳一口气不停说完这所有的话,然后凑近她的脸庞,轻轻吸了吸鼻子。
“谢定柔,今天是我们交往的五百九十八天。”
“这个数字有什么意义吗?”
“并没有。”
“……”
谢柔低着头,目光所及,是他穿的运动衫胸膛上的一个字母标志。
“不过这个数字提醒我,也许现在是时候把我们的关系再进阶一下了,进入一个全新的状态。”
他离得那么近,几乎与她呼吸交织。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谢柔的脸里里外外红得通透。
“也对,你的智商……”韩定阳轻笑一声,凑近她的耳畔,轻声道,“简而言之,我想要你。”
倏尔一阵风起,树叶沙沙作响。
谢柔感觉脑子都在突突突突地冒蒸汽,全世界都在颤抖,每一片树叶、每一朵花瓣,漫天星辰陡然坠落,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那样不真实。
韩定阳将脸送过来,离她更近了些,嘴唇几乎都要碰到一起了。
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湿湿热热,暧昧而又令人窒息。
“我们的进展不算快。”
韩定阳的声音宛如黑夜般沉静。
他轻抿薄唇:“但是五百九十八天,每一天,我都在忍。”
谢柔的手猛地攥紧了背带裤的侧面的裤兜。
“柔柔,只要你应一声,我们现在就进去。”
“怎么应?”
她轻轻抬起头,手攥住了韩定阳腰间的衣服,起了褶子。
她像只纸青蛙,弹一下,跳一下。
韩定阳坏笑一声,凑近她耳畔,醇厚的嗓音轻声道:“就说,你也想要我。”
羞涩而又火辣辣的呢喃,宛如片片羽毛,轻轻抚着她的心湖,漾起一圈圈涟漪。
下一秒,不等她回答,韩定阳拉着她转身进了快捷酒店。
出示身份证,登记,开房,一气呵成。
他连电梯都等不了了,直接扯着谢柔爬楼梯上了三楼,刷卡,进房门。
他将谢柔扔床上,欺身便压了上来。
韩定阳将脸埋在她的颈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笑了一下。
谢柔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今天会突然心血来潮拉她开房,要和她做羞羞的事情。
韩定阳已经趴在床上笑成了狗。
谢柔彻底愣住。
他……他丫的,耍她呢?
“韩定阳!”
谢柔甩掉鞋然后踹他一脚,略有些愤怒地说,“你今天很有兴致啊!”
“耍谁也不敢耍你,来真的。”
韩定阳一把握住她的脚丫子,将她往身下一扯。
“唔!”
赫然想起一件无比严重的事情。
“阿定。”
“嗯?”
“阿定……好像我今天不方便。”
韩定阳动作顿住,他又吻了吻她,意乱情迷:“开玩笑?”
“没。”
“你骗我,不是今天的日期,给我看一眼。”
“真的,不骗你,我不规律。”
“……”
韩定阳阴沉着脸从卫生间出来,愤懑地瞥了一眼在床上画八字躺平,却笑得促狭的谢柔。
“过两天再来收拾你。”
“好呀,我等你过两天来收拾我。”
谢柔翻身坐在床边。
她穿着一件短袖长版运动衫,勾起修长的大腿,脚丫子朝外,故意逗弄他。
韩定阳终于下定决心放开了她,躺平了望着天花板熄火。
谢柔翻身抱住他的腰。
世纪酒店,阿春陪几位客人吃了饭,告辞去洗手间,在镜子边补了妆。
刚走出来,就看到对面男洗手间镜子边,映出一张熟悉的面孔——韩定阳。
阿春微微皱了眉。
听谢柔说,今晚有韩定阳所在研究室的一场汇报演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韩定阳从镜子里看到阿春,略微有些讶异,随即用纸巾擦了擦脸,移开目光。
阿春走近以后,注意到他脸部略有浮肿,眼角微红还有水迹,满身的酒气。
这些都是阿春熟悉的表征,他刚刚催吐了。
喝了酒,催吐,吐完好回去继续喝。
韩定阳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阿春心头更加疑虑,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跟朋友吃饭。”
韩定阳的回答简单干脆。
什么样的朋友,能让他喝成这个样子,还催吐?
阿春才不相信。
“谢柔说今晚有你的演说。”
“让学长代劳了。”
“她说这场汇报对你很重要。”
韩定阳脸上明显有了不耐烦,他对阿春并不客气:“不关你的事。”
阿春翻了个白眼,心说谁管你。
然而她也只是假意离开,等韩定阳转身以后,她便偷偷地跟了上去,发现韩定阳进了牡丹厅。
透过门缝隙,她看见宽敞的豪华包间里,坐着好几位知名导演和演艺明星,还有盛世娱乐公司的经纪人,热热闹闹大一桌子。
阿春签约的公司跟盛世娱乐有密切的合作,所以她认得里面的人,另外那几名导演她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
韩定阳竟然在陪他们喝酒!为什么,难道他也想当明星?
不对,不对。
她否定了这个想法,韩定阳什么人,怎么可能来娱乐圈淌浑水?
阿春突然想到,谢柔前几天说韩定阳带她去一家公司面试,不过一直没有回音,应该是失败了,她为此还难过了好久。
所以……阿春看着韩定阳风度翩翩,矜贵自持,却又一杯一杯地敬着酒,赔着笑脸。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涌上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看着他这样子,她有点难受。
韩定阳这男人,是真男人。
其实以他的家庭出身,随便动动手指头,哪有做不成的事。
可是韩定阳不会这样,他宁可靠自己的努力,帮她争取机会。
她本能地拿出电话想打给谢柔,可是转念一想,韩定阳这样做,她看了都不禁难过,谢柔得多心疼啊!
阿春舍不得谢柔心疼,终于还是放下了电话,转身离开了。
一个小时后,阿春这边的饭局便结束了,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磨蹭了一会儿。
她给谢柔发短信,问她在干什么。
谢柔说她在电子科院这边看汇报,学长讲得很好,报告厅坐着不少人,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她觉得如果阿定上去讲,肯定效果会更好。
阿春说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反正阿定是什么都好。
两人瞎聊了会儿,阿春又试探性地问:“今天晚上的报告会这么重要,为什么韩定阳没有到场?”
谢柔回答:“阿定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反正他一天到晚都忙着呢,我也没有多问。”
更重要的事,就是过来这边陪一帮演艺界大佬吃饭。
阿春将手机放回包里,紧接着她看到一行人走出了电梯,朝着酒店大门走去。
韩定阳跟在人群后面,和一帮当红花旦、小生走在一起,却丝毫不逊色。
比起娱乐圈的小鲜肉,韩定阳看上去更显得气质卓然。
阿春隔着一段距离,跟了上去。
见他们三三两两上了车,似乎还要赶下一场子。
这天看到的事情,在阿春心里埋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而这颗种子,一周以后总算生根发芽,结出了果实。
那天阿春刚刚下课,谢柔欢天喜地过来找她,说要请她吃饭。
问明了原因才知道,盛世娱乐公司请她过去拍一组时尚杂志的照片。
而这组照片定名为“男友”。
顾名思义,自然走的就是与谢柔个人风格十分相衬的“男友风”。
“还记得几年前,你给我看的那一组范冰冰穿西装的照片吗?”
谢柔喜滋滋地告诉阿春,“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有一天,能穿着帅气俊朗的男装,拍一组时尚杂志照片,哪怕不在头版头条,只要我有这个机会,肯定能够比范冰冰做得更好!”
而阿春也决计不会想到,这的的确确是发表在时尚杂志最不起眼角落的一组豆腐块照片,打开了谢定柔在演艺圈和时尚圈璀璨的星光大道,为她将来登上时尚女王宝座铺陈了最为坚实的基础。
那组照片定名为“男友”,展现的是谢柔极具个人魅力的“男友风格”。
可是阿春却隐隐觉得不是这样。
因为韩定阳在背后那些不为人知的付出,使得这个“男友”命题更显意义深厚。
那一整个冬季,谢柔算是真正地火了一把。
不断有时尚杂找她拍摄照片,从副刊到主刊,再到时尚杂志封面人物,谢柔成了时尚圈里炙手可热的新人。
次年的三月,潮流服饰maniya还专门请了她去上海拍摄新款春装,参加走秀。
娱乐圈里从来不缺美丽的女人,受大众审美倾向的影响,同质化的美女实在太多。
正如秦欢所说,圈子里缺少的是具有独特个人风格与魅力的女人。
在她看过谢柔参演的话剧《雷雨》和几组韩定阳给她拍的照片以后,她决定,这个女孩,她捧了。
因为她会火,一定会!
风水轮流转,在谢柔的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阿春的事业却陷入了低谷。
娱乐圈的口味,来得快也去得快。
阿春火过了前两年,现在似乎已经进入了瓶颈期,如果再没有新的东西,没有突破,恐怕正如鱼落浅滩,很难再翻出什么浪花来。
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试镜失败以后,阿春最近情绪不大稳定。
谢柔找到她,想跟她好好聊一聊。
绿荫葱郁的咖啡厅,缭绕着咖啡豆浓郁的馨香,谢柔看着阿春,苦口婆心地说:“我觉得现在也许正是时机。”
“什么时机?”
阿春心情有些烦闷。
“停下来好好休息,充实自己的时机。”
谢柔说,“你算算,前两年你为那些走秀、拍片、接广告,翘掉了多少节课。
现在闲下来,不需要补补吗?”
阿春涂抹着绯色蔻丹的手指尖拨弄着咖啡勺子:“补什么?
我拍戏积累的都是实战经验,课堂教给我们的东西,在实践中我都能学会,课堂不能教给我的,我在实践中也能学到。”
谢柔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阿春向来是一个有主见的女孩子,她认定的东西,别人几乎很难改变她的想法。
不过作为最好的朋友,谢柔还是想劝她一下。
“我觉得你有些急躁。
机会这种事,急不来,这话还是你以前在我处于最低谷的时候跟我说的。
你让我放平心态,先充实自己,机会来的时候再一把抓住。”
阿春突然抬头看向谢柔,眸子里有了些微的异色。
“所以这一次你特意找我出来,不是为了聊天,也不是安慰我,而是过来看我笑话?”
“你在想什么呢?”
谢柔推了推她,笑道,“谁看你笑话!”
“那些我安慰你的话,现在你反过来用在我身上,心里是不是很爽?”
谢柔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她发现阿春并没有开玩笑,而是一本正经地质问她。
“你怎么会这样想?”
“因为当初我火的时候没有拉你一把,所以现在你火了,也不准备帮我,却只顾着来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话,看我狼狈的样子?”
阿春心里积攒着连日来失意的怨气,端着咖啡杯的手都禁不住有些颤抖。
“你现在气头上,我不跟你争执。”
谢柔拿起包,起身要走。
阿春注意到,那款chanel新款手包是前阵子韩定阳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会打扮了,有气质了,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
阿春不依不饶地说,“你有关心你,疼爱你,愿意豁出自己的事业,帮你铺路的男朋友。
而我胡阿春算什么!幸福的人就不要再到不幸的人面前来讲道理了,你和韩定阳幸福快乐的时候,又几时想过我胡阿春!”
谢柔的脚顿住,她压抑着心里头烧燎的怒火,回头道:“你不要疯狗乱咬人好不!如果不幸也能成为一种资本的话,我谢定柔比你胡阿春,更有资本怨天尤人。
我没有你那样的漂亮脸蛋,而给了我这张脸的两个人一个不要我,另一个……”
她顿了顿,沉声道:“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挣来的,不是求,更不是跟谁发脾气来!我在你接片、接广告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一个人在冷冰冰的形体室压腿,对着镜子表演……你没有资格这样说我。”
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胡阿春冷笑:“你真的以为你的事业和机会是凭借自己努力得来的吗?”
谢柔回头:“你说什么?”
阿春端起咖啡杯,遥遥地敬她:“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天道酬。
韩定阳把你保护得太好,以至你如此天真。
不然你去问问他啊,问问他去年11月13号那天晚上,他到底在干什么。”
回到学校的时候,天色渐晚了,天空渐渐飘起了小雨。
今年的春雨姗姗来迟,空气有些冷。
谢柔收了伞,闭上眼睛,任由稀疏的雨点润湿脸庞。
她恍然想起了那一晚,韩定阳所在研究室的重要报告会,他并没有出席,为此周平亮学长很生气。
隔这么久,韩定阳却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今天阿春在失态的情况下突然提及,这件事似乎……并不简单。
谢柔没有直接询问韩定阳,转而给经纪人秦欢拨电话过去。
细雨渐渐地飘成了中雨,天色越渐阴沉了下去,给人一种压顶的抑郁感。
研究室里,周平亮前脚刚刚离开,蒋亦初走到韩定阳的桌前,放下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韩定阳埋头于一堆数据代码,并没有抬头,只道了声:“谢谢。”
蒋亦初看看研究室,里面只剩了他们两人,却还是压低了声音,对韩定阳道:“定阳,你有没有怀疑过?”
“什么?”
韩定阳这才恍然抬头。
“pg的项目,我虽然不是你们组的,但是也有所耳闻。
这个项目在上次报告会以后,周平亮学长说并没有吸引到投资人的兴趣。”
韩定阳点了点头:“是这样的,因为有许多硬性的缺陷和需要改进的地方,所以还要再完善一下。”
“可是我最近频频看到他跟校外的一些人员接触,穿得人模狗样的,看上去应该是谈正经事。”
蒋亦初说,“而且pg的项目,老师相当看好,你们做得也很不错,怎么可能吸引不到任何投资?”
“你的意思是,周平亮学长骗我?”
“我是叫你防人之心不可无。”
蒋亦初直起身子,道,“不要平白给人做嫁衣了。
谁不知道整个pg项目你才是最核心的研发人员,说句不好听的,虽然周平亮学历比你高,可是他的脑子与你相比差太远了。”
“周平亮学长手里还有别的项目,跟校外人员接触也是正常的。
连你都知道我才是pg的核心研发人员,整个项目组六个人,他能个个瞒过去?”
蒋亦初讪讪地道:“反正我就是有点疑惑。
不过你既然这样相信他,就当我是坏人好了,反正在你那小女朋友眼里和心里,我就没当过好人。”
提及谢柔,韩定阳目光才渐渐柔和起来,笑着说:“柔柔又得罪学姐了?
傻大个不懂事,我代她向你道歉。”
看着韩定阳眼里眉间的柔情蜜意,蒋亦初有点吃味,心里越发地泛起了苦涩。
能够被他那样温柔的眉眼凝望的女孩,应该是多么幸福啊。
蒋亦初回头,就看到谢柔独自站在门边,收了伞,却顾虑着,并没有进来。
她便拿了自己的书包,准备出门去。
“学姐好。”
她路过的时候,谢柔跟她打招呼。
蒋亦初打量着谢柔,比起两年前,她的确变了很多,不再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丢人群怎么都找不出来的平凡假小子。
这天的她穿着一款黑色风衣,虽然依旧蓄着短发,不过发型却是经过了精心的修剪,齐耳的碎发,风度翩翩。
她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站在那儿,即便什么也不说不做,气场却不容忽视。
“怎么这时候过来?”
韩定阳起身迎上谢柔。
谢柔将两把伞顺手放在门边,理了理黑色的风衣领口,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下雨了,我来接你回家。”
韩定阳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将她一整个圈进怀里,用下巴蹭刮她小巧的鼻尖,贪婪地呼吸她身体的味道:“marc jacobs?”
“就你狗鼻子,能赶上黑背了。”
同居半年来,她梳妆台上陈列的所有的香水,他总是能一鼻子就嗅出是哪一款味道。
韩定阳说:“黑背最近胃口不大好,应该是想你想的,开春之后抽个时间,回大院看看。”
“这一阵忙完以后,我就回大院看它。
它一直养在你家里,挺不好意思的,我找个机会把它接回来。”
“就你跟你哥住的那百来平的房子,住你俩刚好,多一条狗就闹腾了。
养在我家里,宽宽敞敞的大院子,你问问它自己,愿不愿意跟你走。”
“嫌我啊!”
谢柔开玩笑说,“等我挣了大钱,也买大别墅!比你家还大的那种。”
“行啊!”
韩定阳说,“到时候我跟黑背一块儿来你家蹭大房子住。”
谢柔不再与他顽笑,正经地问:“伯父伯母身体还好吗?”
“什么伯父伯母!”
谢柔将手放在他的胸前,抬头看他,笑道:“咱爸咱妈。”
韩定阳满意了:“最近搞廉建,上面下来的人不少,把我爸累得够呛。
我妈工作也忙,挺辛苦的,咱们是应该多回去看看,免得她空虚寂寞。”
“哪有这样说自己妈妈的?”
谢柔斜他一眼,“什么空虚寂寞!”
“你这小脑袋瓜还能不能纯洁了?”
韩定阳反咬她一口,“欠收拾是吧?”
“阿定,你这边忙完了吗?
我想回家。”
“还有一点,刚刚被学姐打断了一下。”
“那我等你做完。”
谢柔乖乖地在他的书桌边坐下来,随手从包里抽出一本书来翻阅。
韩定阳坐回旋转椅边,继续写代码。
突然,谢柔想起什么,抬头问:“学姐找你说什么?”
韩定阳正要回答,谢柔连忙又道:“算了,还是不打扰你,你快写。”
韩定阳见她这纠结的小模样,笑了一下:“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醋她?”
“谁醋了!你数数从大一到大三,喜欢你的女孩,排起来可以绕操场三圈,我还能挨个醋?”
谢柔闷闷说完,又连忙道,“不说了,你快写,我不打扰你。”
韩定阳刚好也碰到一点麻烦,又弄了将近半个小时。
他看了看边上专注看书的谢柔,索性将键盘一推,伸个懒腰:“算了,不写了,咱回家。”
韩定阳取下外套穿上,谢柔走过来帮他整理衣领,说:“你还是把今天的工作做完吧,别一天又推一天。”
“不写了。”
韩定阳坚持道。
走出图灵楼,雨已经小了很多。
街道反射着路灯湿漉漉的光芒,一阵风过,有些寒意。
韩定阳将谢柔圈进自己的大衣里,跟她同撑一把伞。
路过便利店的时候,韩定阳走进去买东西。
谢柔站在门边等他,待他出来的时候问道:“买什么?”
韩定阳将一块巧克力递给她:“心情不好,吃点甜的。”
“你怎么……”
怎么看出来的。
韩定阳笑着说:“就你那小样,开心不开心都挂脸上,瞒得过谁?”
谢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其实……”
“回家再说吧。”
韩定阳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回家慢慢跟我说。”
“好。”
谢柔和韩定阳是大三的时候开始同居的,他们租住的小区距离学校不远,离市区也挺近。
虽然谢柔已经完全没有课了,不过韩定阳每天还是要回学校。
谢柔放在寝室里的东西没有搬,她不敢跟谢谨言说已经搬出来跟男朋友同住了。
以谢谨言那性子,估摸着得杀过来把韩定阳揍一顿。
所以有时候老哥过来查岗,谢柔还是要回寝室装装样子,周末得空了,也要回哥哥家里住两天。
租住的家里,装修布置都很清水,不过韩定阳还是把整个家收拾得妥妥帖帖,看上去干净素雅。
同居小半年之后,谢柔才渐渐发现,她以前所认识的韩定阳只是冰山一角。
抛掉崇拜与爱慕的光环,她在生活中见识到的是最真实且鲜活的韩定阳。
他心情不错的时候会哼歌,轻快的小调子,谢柔也听不出来是什么。
在外面,韩定阳是特爷们、特仗义的b城汉子。
不过有时候,他也会娇一下子,累着了,回家往沙发上一瘫,死都不会动弹的那种,直到谢柔把饭菜递到嘴边了,他才会眨眨眼睛,撒娇耍赖要谢柔喂他吃饭。
不过这种情况发生的次数不多,因为谢柔平时工作也很忙,大部分的时间,家里的家务是韩定阳一人承包。
在韩定阳的心里,似乎有着很重的家庭情结。
他总是说,无论多忙,总归还是要回家吃饭的,因为是一家人。
所以谢柔忙的时候,他就要回家做饭。
有时候谢柔实在赶不回来吃饭,他也要给她送过去。
韩定阳并不完美,他脾气急躁,有时候太累了或者被一个问题纠缠着,会没有耐心,甚至发点火。
一开始谢柔还会跟他杠几句嘴,不过后来摸清他这狗脾气之后,她索性也学聪明了,不再硬碰硬,就跟他委屈。
只要她一委屈,甭管谁对谁错,那都是韩定阳的错。
韩定阳哄媳妇很有路子,谢柔吃他这一套,上瘾,没救。
房间只亮了一盏淡黄色的壁灯,光线黯淡。
韩定阳在阳台上找到了谢柔。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长版衬衣,裤脚落到腿根处。
她的身材从来不是丰满型的,这些年因为有意地控制饮食,越发纤瘦。
天空阴沉沉,时而有微雨飘进阳台,落在皮肤上冰冰凉的,远处的灯火阑珊将她的背影衬得更加黯淡。
身后,结实的手臂从两边环上来,将她整个拥进温暖的怀抱里。
谢柔回头,嗅到了韩定阳身上沐浴露的清新气味以及他身上男人的气息。
谢柔闷闷地说:“我今天跟阿春吵架了。”
“塑料姐妹花,终于掰了?”
谢柔手肘狠狠戳了他一下:“你就会幸灾乐祸!”
韩定阳重新抱紧她:“怎么回事?”
“她这段时间事业不顺,怪我没能拉她一把,说了些奇怪的话,好像我一直都很对不起她似的。”
韩定阳沉默了半晌,说:“没什么好想的。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难免会说出冲动之言。
她事后想起来,兴许会懊恼,会跟你道歉。”
“我不是因为阿春说我的那些话,而是……”她转过身,抬头看着韩定阳,“是因为……”
“嗯?”
谢柔踟蹰了一下,终究还是将阿春告诉她的那件事说出来。
她牵起韩定阳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道:“阿定,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韩定阳沉默了片刻,嘴角浮现一丝笑意,顺势抱紧她。
他低头凑近她,轻轻嗅了嗅,道:“又换了一种味道。”
谢柔伸手揽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凑近他的耳畔,声音略喑哑,带着淡淡的魅惑气息:“dior红毒。”
自此很长的一段时间,谢柔跟阿春的关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持局面。
好几次在学校遇到,阿春都低头匆匆走过,倒与她成了陌路人一般。
那日从自习室出来,阿春难得遇到韩定阳。
他站在逸夫楼一楼的花坛边,穿着一件深色卫衣,阳光透过参天的梧桐树枝叶倾洒在他的发梢间,显出几分清新和运动感。
这两年,他帅得越发张扬了起来,比初见之时更添了几分成熟的意味。
他跟身边的朋友说了几句话,一转头,便看见了阿春。
朋友与他告辞以后,韩定阳便朝着阿春走了过来。
阿春本来想离开的,可是韩定阳已经到跟前了,就这样走掉似乎也不大好,便准备与他虚与委蛇几句,应付一下。
却不曾想,韩定阳开口便问道:“上次在酒店的事情,你告诉谢柔了。”
阿春的心微微一提,那日情急之下,的确是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了,她也非常后悔。
“我说了。”
韩定阳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点点头,便要离开。
阿春有些疑惑,这件事韩定阳都瞒了这么久,此时突然被她说破,以他的性子,怎么竟一点脾气没有,就这么心平气和地放过?
“喂,你什么意思?”
阿春几步追上去,“那件事是我说的,那又怎么样?”
韩定阳回头觑她一眼:“并不想对你怎么样,只是提醒你而已。”
“你要提醒我什么?”
“一定要我掰扯得清楚明白?”
韩定阳的态度有些激怒阿春了,本来这段时间她的心情就不大,凭什么谢柔欺负了她,韩定阳又来给她颜色看!
“你倒是说说看啊!我胡阿春怎么就不明白了!”
韩定阳回顾四周,已经有不少同学在指点围观,他不想闹得人尽皆知,索性继续往前走。
阿春跟在他身后,两人来到没有人的花园榕树下。
“你这段时间状态不好,谢柔跟我说了。
她出于好意担心你,但是那天你跟她说的话,有几句是清楚明白的?”
韩定阳隐忍着心里的怒火。
“你以为我嫉妒谢柔,她现在红了,我嫉妒她?”
她指着韩定阳,声音似乎也发了狠,“我胡阿春就算卑微到泥土里,也不用你韩定阳对我指手画脚!”
韩定阳提高了音调:“如果我要对你指手画脚,你以为你和谢柔还能走到今天?
纵然你问心无愧,坦坦荡荡,不过谢柔现在处于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状态。
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她,所以我不想再听到你对她说那天的话,纵然她不会多想,你能保证旁边有心人听了去不会多想?”
阿春怔在原地,没有话说了。
当时她们见面的地方是咖啡厅,非常安静的咖啡厅,而两个人起了争执,几乎也没有避讳任何人。
虽然谢柔现在并不是红得发紫的一线大明星,但是走在街上依旧是有辨识度的。
而她胡阿春,就算现在处于事业的低谷阶段,但好歹曾经也红过一阵子。
所以……如果当时有娱记或者狗仔在周围,那些话说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阿春越想越觉得有些后怕。
韩定阳转身要走,只听阿春压低了声音,说:“你能不能代我……跟她道歉?”
韩定阳侧眸,觑了她一眼,回答说:“不能。”
几天后,传媒艺术学院这边组织了一场酒会。
学院跟不少娱乐经纪公司都有合作关系,所以当天也来了不少圈子里的人,有导演,也有时尚杂志的主编。
晚会在鸿天酒店的三楼宴会厅举行,规格可以说是相当高了。
阿春当然是盛装出席,她穿着自己最得意的小晚礼裙,举着酒杯流连在觥筹交错的衣香倩影中。
阿春本来生得貌美,稍稍打扮之后,就更加亮眼,一颦一笑,几乎就能让人目光立刻落定在她身上。
不过学院里最不缺的就是颜值、气质皆出众的帅哥美女们,所以阿春在这场酒会中也算不上是特别的引人瞩目。
阿春端着酒杯,在灯光明亮的大厅里流连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不远处的一位中年男人身上。
他看上去三四十来岁的样子,穿着得体的西服,小腹略有些突出,个子不高,一米七五左右,留着一簇小胡子。
阿春认识他,他是新近炙手可热的导演卢晋,目前他手上有一部热ip电影准备投拍,女主角已经选定了学院的大二学妹孙怡馨,不过女配角的人选还没有定。
阿春想要过去跟卢晋导演聊几句。
她脸上堆着璀璨的笑意,刚走近,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孙怡馨却率先走了过来,跟导演开始搭话聊天,直接将导演带离了阿春身边。
阿春脸上的笑容冷却,她回头望向孙怡馨,孙怡馨恰好偏头瞥她一眼。
两个人目光一交汇,阿春就明白了,她是一定是故意的。
孙怡馨是童星出身,现在算得上是小有些名气的二三线嫩模女星。
她大一刚进学校那阵儿就挺高调的,炒什么b大校花,又是最美马甲线女神……反正挺能营销。
有段时间,阿春的事业正如日中天的时候,跟孙怡馨就有某种竞争的关系。
选校花,两人也一起当选,而且票数相当。
不过最后孙怡馨买了水军在网上婊阿春,后来校花之名当然是孙怡馨夺了去。
两人那时候便结下了梁子。
不久之后,一部校园青春网剧开拍,孙怡馨又跟阿春杠上了。
这一次阿春凭清纯可人的气质拿下了网剧的女主角,而孙怡馨则成了女配角,孙怡馨一气之下,甚至都弃演了。
为着这件事,她怎么看阿春都不顺眼,总是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
总之,两个人的恩恩怨怨要扯起来,就远了去了。
如今阿春事业陷入低谷,孙怡馨自然少不得对她明嘲暗讽、落井下石。
孙怡馨拉着卢晋导演来到另外一桌,跟几位姐妹聊天,刚好就在聊他手里的那部新戏。
几个女孩虽然明里没有表露出来,不过目光里还是隐隐能够看得出某种饿狼扑食的意味。
学院里塑料姐妹花可不少,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背后不知道撕成什么样子。
学校尚且如此,更别说是水深似海的娱乐圈,这些年,阿春见识过不少。
无论孙怡馨怎么阻碍她,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阿春脸上立刻堆起笑意,走到卢晋导演身边:“卢导,久闻大名,我特别喜欢您,噢,是喜欢您的作品,尤其是那部《六朝粉黛》,我是熬夜看完的呢。
来,我敬您一杯。”
卢晋见有美女过来,脸上自然也浮现了笑意,看上去还挺和蔼可亲。
“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阿春,你这杯子里都没酒了,怎么敬卢导呀?”
孙怡馨直接打断了阿春的话,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瓶红酒,“来,我给你倒上。”
“不用了,我这还有。”
阿春手里还有大半杯酒。
孙怡馨笑吟吟地说:“没诚意了不是?
敬卢导当然是一杯干咯!”
几个塑料姐妹花也在边上推波助澜:“对呀,怎么能只喝半杯呢!”
“快满上,满上!”
阿春碍于面子,也只好递过酒杯,让孙怡馨倒酒。
这时候有人在背后推了孙怡馨一下,她身体往前一倾,撞向阿春,阿春避之不及,大半杯红酒都洒在了她的胸襟上。
浅色的晚礼裙,沾染了大片嫣红的酒渍,看上去狼狈不堪。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快拿纸来擦一擦。”
孙怡馨作势要拿纸给她擦衣,阿春连忙退后一步闪躲开,生怕她还有什么阴招。
刚刚的事,显然她是故意为之,还这般惺惺作态,可以说相当恶心了。
周围人将目光投向阿春,窃窃私语。
胸前的酒渍冰凉,黏腻着她的肌肤,很难受,而她心里更难受,就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她想疯狂大叫却又不能。
阿春终于什么也没说,转身匆匆离开了大厅。
洗手间里,水哗啦啦地流泻,阿春一边用纸巾沾水擦拭大片的酒渍,一边偷偷地掉眼泪。
这么长时间的委屈、不得志、不甘心……她的心头五味杂陈,她很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可是在外面,她的仇敌们正等着要看她的笑话,绝不能哭。
绝对,绝对不能哭!
阿春轻轻啜泣了一下,便立刻收住眼泪。
她用手捧了水,轻轻拍打着冰冷的脸蛋。
当她抬起头的时候,看到镜子里多了一个人——谢柔。
她没有穿裙子,一件合体修身的小衬衣,勾勒着她纤细修长的身姿,在百花争艳的酒会里显得鹤立鸡群,格外惹眼。
而她也不像那些女孩子那样,到处与人交际,谈笑风生。
阿春一进大厅就注意到她了,不过她并没有跟她打招呼,两人依旧形同陌路。
她端着酒杯,一个人默默地站在落地窗边,凝望窗外夜色。
不过主动上前来与她交谈的人却不少,多是时尚杂志主编,想要请她拍摄杂志封面。
谢柔如今是时尚圈宠儿,虽然还没有进入演艺圈,没有拿得出手的影视作品,不过她的名声已经很盛了。
此时此刻,她目光柔和,却并没有直视她的眼睛,而是落在她襟前湿润的那一大片上,面无表情道:“衣服脱下来。”
“啊?”
“待会儿还有几个导演要过来。”
她沉声道,“这样去见人,未免太失礼了。
把衣服脱下来,我们交换。”
谢柔站在距阿春两米开外的地方。
阿春转过身来,将用过的纸巾顺手扔进垃圾桶,低声说:“不用了,反正没什么用,我回去了。”
她转身欲走,而身后谢柔却道:“这样就放弃了?”
“我不会放弃。”
阿春缓缓闭上眼睛,“但今天……我有点累了。”
“哗啦”一声,水龙头被谢柔拧开,她洗了手,然后从包里摸出化妆盒,放在水台边上,道:“我的机会不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你这话很对。”
阿春脚步顿住,谢柔缓缓打开了化妆盒,将里面的粉扑和面妆镜拿出来,继续说:“我问过秦欢,那天晚上韩定阳去陪几个大佬喝酒,喝到吐,吐了再喝,吃完饭,又去夜总会喝,凌晨四点倒在大街上烂醉如泥。”
“你跟他接触不多,可能不知道,韩定阳平时几乎滴酒不沾,因为多喝一点就会醉,醉了会不体面。”
谢柔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异常平静,让人摸不清她的想法。
“他是要体面的人,平时衣服有一点褶皱,都不会穿。
所以我只要一想到,那天晚上他在大街上,在垃圾桶边倒头就睡的样子……”谢柔顿了顿,似乎在平复心绪,良久,才继续道,“我就告诉我自己,这辈子我就算辜负所有人,包括我自己,也绝对不会辜负韩定阳。”
阿春的心头有些刺痛:“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眼见我没有男朋友吗?”
“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这大半年,在这个圈子里学到的经验,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想要成功,就必须豁得出去,你今天受的这点委屈算什么!”
阿春怔住。
是啊!就连韩定阳那种矜贵少爷都能豁得出脸面去跟大佬喝酒,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阿春转身走回到谢柔身边,谢柔抬眸看她,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
谢柔嘴角浮起了一抹释怀的微笑,阿春则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有粉扑落到了她的脸颊和眼角的位置,香香的,是谢柔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味道。
她帮阿春重新补妆,动作轻柔。
阿春的心弦却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谢柔是她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朋友啊!无论做了什么事,无论走了多远,她都是谢柔,那个高中的时候,永远站在她的前面,为她挡风遮雨的谢柔。
阿春一时间思绪万千,情不自禁地抬头看谢柔。
她脸上妆容细致、素净,优雅地勾勒着她脸部的轮廓。
她眼里眉间的神情跟过去已经截然不同,开始变得沉稳洗练。
破茧成蝶,她已经蜕变了。
可是自己呢,这么多年,看起来似乎变了很多,实际上一点都没有改变,还徘徊在原地,没有半点进展。
“好了。”
她的呼吸轻轻扑打在阿春的脸上,“换衣服。”
“嗯。”
两个人进了卫生隔间,阿春穿了谢柔的小西装,她略丰满,所以衬衣前胸绷得很紧。
“你该减肥了。”
出来的时候,谢柔笑着说。
阿春看向谢柔,她身子比较纤瘦,所以穿她的礼服小短裙,并不是特别撑得起来,不过却另有一番韵味。
“你应该增肥了,你太瘦。”
阿春说,“虽然现在粉丝也很喜欢这种骨感,不过还是保持健康比较好。”
“嗯,听你的。”
阿春指了指门边:“那我就先出去了?”
“好。”
阿春稍稍犹豫了一下,没动。
谢柔看着她的眼睛,终于还是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舍不得走啊?”
阿春抿嘴,别别扭扭的模样。
谢柔朝着她走过去,对她伸出手:“那就拥抱一下。”
阿春终于伸手搂住了谢柔:“对不起,我那天不该那样说。”
谢柔轻轻拍打她的背,安慰她:“没生你的气,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那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好。”
“当然,永远的朋友。”
阿春红着脸,低头嗤笑了一下,羞怯怯道:“我穿你的衣服,那你怎么办?”
“我这就走了,阿定来接我。”
“那好。”
阿春率先走出洗手间,谢柔在卫生间又擦了擦胸口的印子,跟着也走了出去。
不过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自助餐桌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红酒。
“怡馨,跟我来一下。”
谢柔对正在与众人谈笑风生的孙怡馨招了招手。
孙怡馨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谢柔去了。
毕竟现在谢柔是时尚圈炙手可热的宠儿,而且家世不错,她与她虽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轻易不敢得罪。
孙怡馨跟着谢柔刚走进无人的走廊转角,谢柔一个回身,手里满满的一杯红酒全部洒在她洁白的晚礼服裙上,将她胸前和腹部润湿了嫣红的一大片。
杯子剩下的那些,也泼在了她的脸上,晕开了她的妆容。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孙怡馨猝不及防,一时蒙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指着谢柔尖声喊道:“你干什么!”
谢柔平静地说:“你刚刚对阿春做了什么,我现在就对你做什么。
我也不是有意欺负你,别觉得委屈。”
“你不是跟她翻脸了吗?”
“一码归一码,我跟她就算绝交了,她的事我照样管着。
以后再让我知道你明里暗里有对她不利的小动作,还跟今天一样,你对她做什么,我对你做什么。”
谢柔说完转身离开。
孙怡馨虽然恼火,可是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的确是她先欺负了胡阿春,理亏,只好自己消化了这一肚子的怨愤。
跟谢柔冰释前嫌之后,阿春真的开始沉下心来认真钻研起表演技巧,谢柔有空的时候,会跟她演演对手戏,或者给她补一补时尚圈的东西,教她站台步等。
渐渐地阿春发现,谢柔能有今天,还真不完全靠运气和韩定阳的帮助。
她本身无论是演技,还是模特的基本功都非常扎实,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谢柔的成名绝非偶然。
她从小都是这样,无论做什么,都格外脚踏实地,态度认真。
其实以前阿春就想过,在现在遍地都是锥子脸的网红时代,谢柔这样的风格可能真的很难出头。
她有私心,只要她火了,而谢柔一直火不起来,她就带着她,帮扶着她,两个人这辈子就都在一起,不分开了。
哪怕她将来跟韩定阳结婚,她也可以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然而谢柔在她未曾察觉的间隙突然成长了起来,甚至将她远远甩在了后面。
阿春也开始发狠用功,她要努力赶上谢柔的步伐。
成名并非易事,尤其是在娱乐圈这种人才辈出的地方,若不使些手腕,走走捷径,恐怕很难成功。
因此,阿春交往了新的男朋友,名叫邓齐,是某娱乐杂志的记者,很会营销策划。
阿春跟他在一起之后,他帮着阿春炒作了好几次微博热搜头条,让阿春的热度重新上来,《倾城》这部剧的女主角也最终落到了阿春的头上。
谢柔一开始以为阿春拿下这个角色是实至名归的,毕竟导演相当欣赏她。
可是后来有几次,听到圈子里其他姐妹私底下传,说阿春被潜规则的事情。
她一开始很生气,特别生气,上去就跟她们理论。
空穴来风的事,那些人也说不上来一二三,只说是听说的。
可是后来传的人渐渐就多了起来,说得有板有眼。
再加上阿春跟娱乐杂志记者邓齐炒热搜的事情,谢柔心里不得不生出疑窦。
那个时候,阿春还专门回了一趟家乡,拿自己的户口本去派出所改了名字。
她觉得,胡阿春这个名字太土,改成了胡尔南。
为了这件事,阿春的父亲甚至拿着棒子将她赶出了家门,说:“你既然改了名,就别回我们胡家,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么个女儿!”
阿春不惜跟父母决裂也执意要改名的决心,让谢柔百感交集。
一方面她理解她迫切地想要成名,想要大红大紫,另一方面,她感觉阿春似乎渐渐走偏了。
对于谢柔时常的叮嘱,阿春只是漫不经心地应着,但终究没有听进去,否则也不会成为如今娱乐圈当红的头条女王,就连吃个冰激凌都能上热搜。
这背后当然少不了邓齐的推波助澜。
谢柔刚刚看完阿春“被”曝光私密照的热搜新闻,心里愤懑不已。
韩定阳系着小碎花围裙,戴着厚厚的大手套,端着一盘刚刚烤好出炉的葡式蛋挞,拖长了调子诱惑谢柔:“老婆,好香哦!”
甜腻的奶香扑鼻而来,谢柔丝毫不为所动,拿着ipad一张一张翻看着阿春那些被曝光的私密照,照片的尺度之大,让人咋舌。
韩定阳摘掉手套,拿了一个蛋挞走到她面前:“张嘴,尝尝。”
谢柔一脚丫子险些将他手里的蛋挞踹飞。
韩定阳居高临下看着她,脸色有些阴沉,声音带了隐隐的怒意:“是不是老子对你太好了?”
谢柔一见韩定阳生气,连忙放下ipad,光脚丫凑到他跟前,哄道:“对不起嘛,我吃还不行?”
说完她就要拿韩定阳手里的蛋挞,韩定阳转身:“不给你吃了。”
“阿定。”
谢柔追上去,牵起他的手使劲儿撒娇,“阿定定,不要生气,柔柔错了。”
韩定阳坐下来,没好气瞪她一眼:“错在哪里?”
“阿定亲手烘焙的点心,我不仅没有沐浴更衣焚香静心品尝,反而差点一脚踹飞。”
“你还知道。”
谢柔见他脸色缓和,连忙乖乖凑过去,坐到他身边,讨好地说:“阿定喂我。”
“不喂,自己没手?”
谢柔拿起一个蛋挞递到韩定阳嘴边:“那我喂阿定。”
韩定阳别别扭扭咬了一口,剩下的就让谢柔一口吞了。
甜腻在舌尖融化开来,她惊呼一声:“好好吃哦!”
韩定阳哼了一声:“不看是谁做的。”
“我们家阿定真的好贤惠。”
谢柔搂着韩定阳的脖颈,一大嘴巴子亲过去,韩定阳嫌弃地用手背擦脸:“脏死了。”
“阿定不仅长得帅,还贤惠又能干,将来谁娶了阿定,下半辈子不知道多幸福。”
谢柔说,“不行,我一定要努力工作,多多攒钱,把阿定娶回家。”
韩定阳脸上的神色终于稍解,手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多能干?”
谢柔知道他脑子又想歪了,她推了推他:“你说呢?”
“干到你下不了床行不行?”
他说完,手便开始在她身上游走,又不规矩了。
谢柔见哄好了韩定阳,才说:“我刚刚有点不开心,不是有意那样。”
韩定阳将蛋挞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用牙签戳起来喂给谢柔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无法左右她的人生。”
“你知道了?”
“你那闺蜜,哪天消停过?”
韩定阳说,“我们研究室一帮宅男师兄,论文不写,代码不搞,成天就研究她的胸部形状去了。”
谢柔思虑了好几天,终于还是决定给阿春打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谢柔听到电话那边似乎有点喧闹。
“忙吗?”
她问。
“不忙。”
阿春说,“在《倾城》片场,有事吗?”
“噢,我看到刚刚新闻了。”
“哪条?
是我跟乔榛出入酒店那条,还是大尺度写真曝光那条?”
乔榛是《倾城》这部戏的男主角,是近段时间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小鲜肉。
“阿春!”
阿春似乎很不以为意:“我现在叫胡尔南。”
“这个名字太拗口,我还是叫你阿春可以吗?”
“随便了。”
谢柔低声问道:“所以网上的传言都是真的吗?”
“网上关于我的传言多了去,你指的是哪条?”
既然阿春是这样的态度,谢柔也就不再和她多费口舌地试探,而是直言问道:“你和乔榛睡觉,还有和导演睡觉的事!”
阿春那边顿了顿,过一会儿才说:“和乔榛是假的,都是为了新戏炒作。”
谢柔暗松了一口气,却听她又道:“和导演是真的,毕竟这次机会难得,导演说这部戏能让我拿到下半年的金桂奖最佳女主角。”
谢柔脑子“轰”的一下,感觉血都涌上了头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见她沉默,阿春也能猜出她的反应,便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你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难道不知道娱乐圈的潜规则吗?”
谢柔当然知道,有些女明星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卖肉求荣。
可是……她是阿春啊!是她最好的朋友!
“你怎么堕落成这个样子!”
谢柔心痛难忍,连呼吸都在颤抖。
“好了,不说了。”
阿春语气异常平静,“我要拍戏了。
什么时候约个时间,一起吃个饭,聊聊天,咱们也好久没见了。”
阿春不等谢柔回话,便挂掉了电话。
她的眼睛早已经红了,她怕再说下去,会忍不住哭出来。
连日来,她有太多的委屈和愤懑郁积在心里,想要跟谢柔倾诉。
在别人面前,或许她能装得很无所谓,可是谢柔的一个电话就能让她崩坏最后一根心弦。
“尔南,准备好了吗?”
导演已经在叫她了。
“就来。”
阿春深呼吸,让自己起伏的心绪重新归于平静。
韩定阳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沉了。
家里没有开灯,他本来以为谢柔不在家,就给她打电话,结果发现她的手机就在茶几上响着。
韩定阳把整个家翻找了一遍,连床底下都看了,最后在衣柜里找到了她。
她满脸泪痕,抱着膝盖坐在柜子里,哭得跟个傻子似的。
“哎哟哟!”
韩定阳心疼地把她从一堆衣服里刨出来,抱到松软的沙发上,“我就晚回来一小会儿,怎么还哭上了?
这么想我啊!”
他抽了纸巾给她擤鼻涕。
谢柔将脑袋埋进韩定阳的胳肢窝里,痛痛快快地哭起来。
“我不知道阿春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想念以前的阿春,想回到高中,那时候我们多……多单纯,一起上学一起回家,还一起去上厕所。”
韩定阳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以后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上厕所。”
谢柔丝毫不为他的玩笑所动,还是哭:“我不想看到阿春现在这样。
虽然你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可是我不想阿春走上这样的一条路,这不是一条好路。
我们以前那么快乐,可是现在……”
韩定阳安静地听着谢柔断断续续的倾诉,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柔声说:“柔柔,人总有长大成熟的那一天,以单纯和快乐为代价的长大。”
他半边脸笼在夜色中,另半边脸镀上一层柔光。
谢柔不哭了,凝望着他,沙哑着嗓子问:“那……阿定长大了吗?”
韩定阳用鼻尖蹭了蹭谢柔的脸蛋:“我不想长大,那样会失去很多快乐。”
谢柔捧起韩定阳的脸庞,轻轻吻上他的鼻梁和眼睛:“我也不想阿定长大。”
她的眼泪濡湿了他的睫毛,韩定阳缓缓睁开眼,反客为主,撬开她的唇舌。
“可是不长大,我怎么保护柔柔?”
谢柔抓紧了他的衣角,与他热吻。
“那就让柔柔长大,保护阿定。”
阿春在那个夏天,彻彻底底又重新火了一把。
谢柔听秦欢偶有提及过,她跟那个娱乐记者分手之后,好像是傍上了更大的靠山金主,但具体是哪位,没有人知道。
有次谢柔去片场找她,看到过一辆黑色的奥迪a6接走她,蛮低调,不像是什么大金主、大财阀开的车。
不过按秦欢的说法,越是低调,背后就越有猫腻。
你想啊,奥迪a6是多经济适用的车,就胡阿春,哦不,现在应该是胡尔南,就她现在这大红大紫的行情,能看得上开这种车的男人?
秦欢点到即止,谢柔恍然大悟。
什么样的人,会这般低调?
当然不会是穿金戴银,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的暴发户、土财主。
谢柔隐隐为阿春担心起来。
她曾经旁敲侧击问过阿春好多次,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阿春顾左右而言他,只告诉谢柔,总之是很厉害,能帮到她很多的人啦。
阿春说现在做生意的太不靠谱,手上又没实权,交往起来没劲儿。
实权。
谢柔听到这两个字都感觉心惊胆战。
“你不要玩火自焚。”
她提醒她。
“怎么会?
他就一老头,胆子比我还小呢!”
阿春说,“不过胆子小有胆子小的好处,不会花心同时找很多女人,只我一个就够他吃的了。”
谢柔问:“他有家室吗?”
“当然,听说儿子比我还大呢。”
“那你怎么还……”谢柔激动起来,完全不能理解,“你怎么能破坏别人的家庭!”
“我哪里要破坏他家庭?
我们就是一夜露水,明天都不知道怎么样呢。”
阿春安抚谢柔,“他绝对不可能为了我跟他老婆离婚,他快退休了,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马失前蹄犯错误。
我比他更怕他老婆知道了,打上门来,那样我名声就毁了。”
谢柔摇头,生气地说:“名声,你现在还顾及你的名声吗?”
“谢柔,你别就知道教训我。”
阿春也拔高了调子,“我有今天,跟你脱不了关系。”
谢柔气得冒烟:“还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了!我让你去当小三了?
能不能要点脸?
这是原则问题。”
“我不要脸,谢定柔你再说一遍!”
“你当小三就是不要脸!”
阿春猛地抓起桌上的咖啡杯。
谢柔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你要泼我?”
阿春“啊”地尖叫一声,将咖啡杯掷出去,发泄胸腔里奔涌的愤怒。
“我们完了。”
“完就完!你一天当小三,我就一天不认你这个朋友。”
谢柔说完抓起包气冲冲离开咖啡店。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谢柔跟阿春都没有再联系。
阿春的事业蒸蒸日上,听说好几部热门ip改编剧都对外宣称女主角由胡尔南担任,而与此同时,她也亮相国内外各大颁奖礼红毯秀,甚至听说跟好莱坞的大导演也有接洽……一时间风光无两。
谢柔知道,这期间也少不了阿春背后的那位神秘人士推波助澜,否则她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迅速蹿红,成为一线明星。
而恰是这段时间,谢柔反倒消停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魔咒,两个人的事业总是此消彼长。
十一月,在杨修他们这些考研狗整天把自己泡在图书馆埋头苦干的寒冬腊月,韩定阳被顺利保研,成了一名准研究生。
一般而言,被保研之后,除了准备毕业论文和展示设计以外就没什么事了。
不过韩定阳的导师对他要求比较严格,让他跟着硕士生一起带课题。
而韩定阳跟周平亮他们几个的研究小组也在继续进行人工智能管家的研发和改进,准备在来年三月份重新召开一场春季演说会,看能不能吸引到投资,将革新后的产品投入市场。
说起这个,一向沉稳淡定的韩定阳也有抑制不住的激动神色,他告诉谢柔,如果这款人工智能管家产品能够顺利投入市场,就可能改变人类的生活状态,甚至引发产业革命。
能够想象吗,提前进入智能2.0的未来时代?
他们的手里,正创造着未来和文明。
谢柔很难凭空想象未来生活是什么样的,她也不在乎未来生活是否充满科技与智能。
她所能够想象的未来,就是拥有韩定阳的未来。
所以韩定阳眉飞色舞地向她介绍他们研究室的产品设计的时候,谢柔总是眉眼含笑地看着他,欣赏着他因为激动而红光满面的模样。
韩定阳很少这样,谢柔知道,他为自己感到骄傲,这是他长久以来的梦想。
年轻真好,雄心壮志,意气风发,有那么多的梦可以做,可以不顾一切地去爱,去恨,去用力地活着。
谢柔转而又想到了阿春,抑制不住地惆怅起来。
生命的花瓣欣欣向荣、光鲜艳丽,可是谁能发现深埋于泥土之下的根茎,早已被蛀虫咬噬得腐烂不堪。
韩定阳躺在床上,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谢柔为他掖好了被单,随即起身。
她披着一件羊绒披肩,走到窗边。
窗外漫着雾蒙蒙的尘埃,将整个城市笼罩在烟尘中,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带来了万物枯败,寒冬降临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