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五伦克尽,细行无亏人中圣;三纲谨守,俗缘断绝天上仙
昆仑掌门虚元大师因多年之前已不再收徒,然而松风道长又曾允诺过天龙禅师,这次虚籁上人又有拜帖及礼物,礼数周到,为了不让松风道长为难,同时也想结交这两位佛门龙象,于是采取了个折中的办法,与清籁上人结为方外之友,以这样的名义传授清籁上人仙家法术,以助他打通周身经脉,开通玄关,恢复前世法力。这样既没有开不收徒的先例,又没有让松风道长失信于人,同时结交了这大云雷寺的两位高僧,对昆仑派也是有好处的。
于是清籁上人便留在昆仑山,每日与虚元大师形影不离,赏景品茗,对枰围弈,清谈玄理,机锋禅话,晨昏之不觉,柯烂而不知。昆仑山独立万峰之上,一举手可以摘星采月,一举目便能览尽六合八荒,仙剑纵横,穿梭如流星掠影,御剑驰骋,飞腾似紫府来客。果是一片琉璃净土,福地仙乡,让人流连忘返。
虚元大师与清籁上人经过多日相处,自然是一见如故,因此曾经承诺过教他仙家法术,帮他迅速打通经脉,开通玄关,恢复前世法力一事,也没有令清籁上人失望,对这位方外之友倒是有求必应,有问必答。清籁上人依据虚元大师所传的功诀修炼,服气导引,捉坎填离,绝粒禁食,很快便觉身体轻盈如霞举飞升,神清气爽,功力恢复情况自然是一日千里。不提。
且说前番昆仑七心剑下山修积外功时,梦尘等人在云南滇池附近遇见的书生铁心坚,因为感诸位剑侠救妻之德,一直对这些飞行绝迹的年轻剑侠仰慕至极。其未婚妻窦怜儿的父母因喜爱女失而复得,感激铁心坚对她情深义重,故而想他们尽快完婚,以偿双方父母的夙愿。然而铁心坚自从认识这些本领高强的剑侠之后,见猎心喜,遇贤思齐,一心想着拜师修仙,要不是碍于父母年迈体衰,无人照料,早就想去寻仙访道了。
因此女方父母多次派人与自己父母商量,双方父母为他们将喜事的一切事宜都安排妥当。邻里都知道他与窦怜儿自小便定下婚约,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成人,更是女的羞花闭月,男的一表人才,端的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自然人人都前来道贺。然而喜事越近,铁心坚却越加忧心忡忡,每次窦怜儿去找他,他都找借口避之唯恐不及。后来时间长了,女方父母就颇为不悦,自然有些怨言。
铁氏夫妇只是一味的好言赔话,同时对铁心坚苦心劝慰,铁心坚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唯唯诺诺,不发一言,事后还是对窦怜儿那副冷淡的态度。后来铁氏夫妇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气冲冲地对铁心坚说道:“你和怜儿自小定下婚约,四邻八舍都知道,从小我看你也与她两小无猜,一起玩闹,看得出你对她也有很深的情意,要不然上次你就不会甘冒奇险,去妖魔洞府将她救出。然而自从你认识那些仙人之后,便开始对怜儿冷淡疏远。你跟我们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是想完婚还是想退婚,好歹也对人家有个交代,老是这样一言不发,大伙不被你气死,也被你急死!”
铁心坚听了父母的训斥,知道把自己心里想的话说出来,父母定然不从,恐怕还会急出病来。因为铁氏夫妇老来得此一子,铁家一脉单传,铁心坚要是出家学道,铁家香火无人继承不说,恐怕铁氏夫妇和窦怜儿一家将来都会无人照料。但是不说出来,随顺父母的意思,完婚之后,便要一心侍奉双方父母,之后又有家眷拖累,有了子嗣之后更加麻烦,等子嗣成人,父母入土,自己也年将垂暮,一生便这样蹉跎过去,再想学仙,更是奢谈。
故而终日郁郁寡欢,一日,铁心坚在后花园竹椅上读书,窦怜儿来找他,他一时看书入迷,也没注意,回避不及,无奈也只好坐下来,听听她怎么说。窦怜儿一见到铁心坚,便哭得像个泪人一般,小鸟依人般投入他的怀里,铁心坚一直以来对她都是百般迁就,故而此刻也是不断抚慰,问她原因,她一时之间也不说,只是哭个不停,等她哭完,铁心坚用衣襟为她揩干泪水。
她这才开口说话,向铁心坚问道:“你之前还说会娶我为妻,如今双方父母都将我们的喜事操办妥当了,你又对我不理不睬,这算什么意思?我想听听你的解释。我有哪不好,那些地方配不上你?”
铁心坚道:“怜儿,你千好万好,都是我不好,是我配不上你。我们的确有婚约,我也没有忘记。只是……只是……”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貌似怕说出来,窦怜儿会不高兴。
窦怜儿激动地说道:“只是什么?我猜你是嫌弃我了,我被妖魔掳去,但你放心,那些剑侠来的及时,我还是完璧之躯。我知道你怀疑我,嫌弃我,是男人都会在乎这个的。”说着又哭了起来。
铁心坚重又安慰地说道:“我当然相信你,也从没有怀疑你,嫌弃你。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好,我一直以来冷淡疏远你,其实是有原因的。实话和你说了吧,我想去学仙,将来像那些剑侠一样锄强扶弱,斩妖除魔,造福苍生。但是如果我去学仙之后,我就不能和你完婚,有眷属拖累。我之所以犹豫不决的原因,便是考虑到我走之后,堂上二老无人照料,怎样安置你,我也没有想好。”
窦怜儿听完,破涕为笑道:“我说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个原因。没关系,我们可以将婚期延迟,等你学成归来,再来娶我,不也一样么?再说,我又不急着嫁人,纵使你不娶我,我也支持你去学仙,因为这世上有许多妖魔鬼怪,为祸苍生,我曾经就是受害者,为了不让更多的人像我一样,我会支持你这样做。至于你的父母,我会像对待我父母一样照看他们,你也不必担心。”
铁心坚喜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早就想去昆仑山学仙了,待我禀明父母后即刻动身。”窦怜儿道:“这样恐怕不妥,二老观念固执,你家又是一脉单传,他们定然横加阻挠,到时候恐怕你想走也走不了,我看你不如修书一封,言明去向,说是去访友,许诺一年半载之后再回来。然后准备好盘缠,来个不辞而别,到时候他们也没办法。待你学成归来,再向他们解释也不迟。”
铁心坚听了窦怜儿的话,想不到窦怜儿如此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想了想,目前也只能用这个办法脱身。于是,即刻取来笔墨,修书一封,像上次一样,带足盘缠,便只身一人,跋山涉水,星夜兼程,披星戴月,向昆仑山方向走去。
自从武夷山一战之后,妖魔敛迹,很少出来为祸人间,故而这段时间倒也太平,只要平日少走些荒山野倒,连虎狼蛇虫都很少遇到,因为他为人非常谨慎,每到一个地方必然问清楚那些地方危险,会有强梁响马,探明路径,绕道而行,倒也安全。所以虽然自云南到昆仑路途遥远,他只身独行倒也没出什么事。
不到半年,便到了昆仑山脚下,昆仑山方圆几百里,都是冰天雪地,凡人到此,哪能上的去?千百年前虚元大师来此寻访步虚大师,也只到了山腰就冻得昏厥过去,不是步虚大师及时发现,险些丧命。这铁心坚本来就是柔弱书生的身板,哪里扛得住这等奇寒,但他心志坚定,这就无形中由那股子精气神产生一种超于常人的力量,这让他踽踽独行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中耐住了常人无法承受的酷寒。故而,他出人意料地登上了昆仑山顶。
当他来到昆仑派山门前的那一刻,那种坚持的力量一松懈,马上昏厥过去。醒来的时候,便在清风观中的卧床上,昔日的好友梦尘等人围在他身旁,蝶羽端来一碗姜汤,喂他喝了之后,片刻之后,便能言语走动。
于是,铁心坚二话没说,马上跪倒,恳求梦尘等人收他为徒。梦尘等人见他千里寻师而来,也颇为感动。但是没有经师尊允许,他哪里敢擅自做主收徒,况且梦尘自己尚且是昆仑派辈分最小的弟子,道行修为尚且,年纪又小,虽然出外闯荡一番,增长了些见识,但是论起收徒这种大事,他还没有资格决定,一定要请示师长才行。
铁心坚见梦尘坚持不肯收他为徒,适才满怀欣喜的心情一跌千丈,说道:“诸位剑侠,念在我们相识一场,以及我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寻来,难道就不能收我为徒么?”
梦尘笑道:“铁兄弟,我们是患难与共的好友,本来你历经磨难来此学仙,我们自然高兴。只是我等无论是论辈分、年纪、道行都不足以为人师长,你这不是为难我等么?不过你不用着急,这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我可以带你去请示师长,如果师长说可以收你为徒,那我们自然是乐意得很呢。”说着便领着铁心坚往乃师蝶化的精舍走去。
这蝶化大师便是七心剑中梦字辈五人的师父,梦尘等人的法术皆是蝶化大师亲手所教。梦尘等人来到师尊精舍,见师尊正在打坐,便敲门进去。蝶化大师命他们各自在下首坐下,然后询问梦尘道:“你们来此,所为何事?”
梦尘指着铁心坚答道:“这位是我们下山行道时在云南滇池结识的好友,姓铁名心坚,今次历经千辛万苦,来我们昆仑派拜师学仙,我一时之间也难以抉择,还望师尊裁断。”
蝶化大师笑着对铁心坚说道:“你且说说,你为什么来此学仙,学成仙道之后你打算怎样做?顺便介绍一下你家庭的情况。”
铁心坚见蝶化大师笑脸迎人,以为拜师有望,便如实答道:“我因结识了梦尘几位剑侠,见他们飞行绝迹,斩妖除魔,造福苍生,兼之他们救出我的未婚妻窦怜儿。因此对剑仙仰慕已久,见猎心喜,遇贤思齐,故而不远万里寻来,只求学得仙法,扶危济困。我家中有年过古稀的双亲,本来他们打算最近一段时间让我与我的未婚妻窦怜儿完婚,窦怜儿家中也只有她一个女儿,别无兄弟姊妹。本来我也是犹豫不决,放心不下几位老人,但怜儿不想我为难,说她可以帮我照料双亲,我便留书一封,星夜兼程,赶来昆仑拜师了。”
蝶化大师听完,面色骤变,斥道:“你尘缘未了,怎能学得好仙法。仙家最重人伦,你家堂上有年迈父母,你竟不辞而别前来拜师,是为不孝。世上没有不忠不孝的神仙,这些都不懂,又怎能学我仙法。你托言让你未婚妻一人照料双方父母,一个弱质女流,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万一老人有个三长两短,你又于心何忍?况且你家一脉单传,你父母希望你早日完婚,生儿育女,让他们早日享些天伦之乐。你这一走,不仅让他们挂心,还把两家的重担全压在你未婚妻的身上。又是一大错也,所以,我劝你还是趁早回去,我让梦尘送你,不必这么辛苦。你也不必埋怨我,自古仙凡一体,相辅相成,仙道要以人道为基础,相济相补,你要是将家里安排得妥妥当当,又这般诚心,我昆仑派哪有不收你为徒的道理?所以你暂且回去,完婚以后,儿女成人,侍奉父母终老之后,再来学仙,那时我自然收你,甚至你夫人也可以收为女弟子,仙家也有葛鲍同修的例子。依我之言,暂且回去吧。”说完便不再言语,众人也只好意兴阑珊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