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者永世为奴胜者傲视苍穹
沧河与临沧山之间,一马平川没有任何遮挡之物。当辛羽一行来到此处,虽然满目狼藉,却并没有像想象中那般尸横遍野。
仓河水虽然来得极快,毕竟距离此处已有数百公里,水势依然宣泄了大半,来到此处便也算是强弩之末。加之圣殿骑士在安排的大量眼线,及时察觉了沧河的变化,愈显做出了撤离的行动。
但是仓河水也是强弩之末,终究这弩本身的威力巨大,在圣殿骑士全面撤退之前,便铺盖上来。
营地相比较城池的防御能力自然是小了无数倍,所以当沧河水灌溉下来的时候,圣殿骑士立刻泥足深陷。战马嘶鸣传遍苍穹,骑士奔逃呼天抢地。
一场打水过后,依旧有无数圣殿骑士被沧河水卷走。毕竟这里有上百万大军,撤退的速度自然比不得沧河水的来势。
因此百万大军,虽然提前开始撤退,却因为事发突然,应对不暇。能够全身而退的,却是不足百分之一二十。而其余的大部分人马,却都被沧河水卷着奔西而去,唯留下不多的伤员在平原上残喘,而死者却是少之又少。即使有,那也是被自家人踩踏导致的后果。
现在辛羽一行人看见的,便是满目狼藉的平原上,帐篷散落在各处。铠甲兵器战马尸体,在泥泞中显得肮脏。
走过坑坑洼洼的路面,跋涉过泥泞的营地,辛羽来到修桥的工地上。
此刻这里再无一个活口,就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多少。但是辛羽知道,那些人全部都已经命丧于此。
深吸口气,辛羽不忍再看,当初敲敲打打的叮当声响,依稀在脑海里不断回响。他还记的当时在卸下石料的时候,回望忙碌的人们,心中默默许诺: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们救出去的。
当初这个诺言没有说出口,以至于如今再也没有实现的可能。辛羽的心中略有酸楚,两行眼泪竟是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滴落地面。
“桥,也全都毁了。”
白天来到辛羽身边,看着眼前奔腾的河流。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放心,是遗憾,还是悲伤?
辛羽没有回应白天的话,而是转身朝着临沧山的方向走去。
一路走着,辛羽闭口不言,白天等人也都木讷机械地紧随其后。他们都没有说话,因为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一路追着沧河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肆虐之后留下的惨像,毫无办法也没能有任何作为。
沧河水的速度,即使辛羽放开咫尺并辅之以绝尘,怕是也不可能完全追上它的步伐。就算他能够追上,又能做什么呢?
辛羽第三次走在军营到临沧山的这条道,沉默着,步履并不坚定,略显蹒跚。
他们走到了采石场,并不停留继续前行,一直走到垭口,这才驻足。
垭口上没有多少河水留下的痕迹,想来仓河水到达这里已经不再疯狂,至少数十里外的临沧山并没有受到多少冲洗。而垭口的另一边,被圣殿骑士屠杀殆尽的村子里,此刻充斥着数十万人。
这些人保持着诡异的安静,虽然灾难已经过去一整天,他们依旧没能从中平复过来。而现在他们驻足的地方,原本属于一些山民农夫。只是那些人却早已经被辛羽焚烧或者如图,而那些人的生命,却是被这些后来者收割去的。
辛羽没有去注意圣殿骑士的动向,他的眼睛却看向垭口的另一边,与临沧山比肩的另一座山腰处。
“生灵涂炭,哀鸿遍野。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何至于此?”
“呵呵,何至于此?千年以来,武阳大陆从当初整个大千世界的焦点,变成如今这等模样。整个大陆,十室九空,武阳人也十不存一。
这一切的源头,便是始于千年前的反抗战争。若要追究起来,若无当初,现在当然不至于此。”
一个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山林间,充满如锐气的同时不失礼节,俨然一副出生贵族的高高在上。
辛羽听得明白,这是在无名山脉里听到的对话,那个被称之为少主之人的声音:“你可知丧命在这场大水下的,武阳人比圣殿骑士多了多少?”
只听那个声音回道:“你可知若他们度过沧河,又会死多少武阳人?”
辛羽无力去争辩这件事情的因果关系,以及它发生与否给未来带来的变化,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发生,而他一路做来,已觉疲惫。只是,辛羽的心里因这件事,这些人,这段时间所发生的所有,而心生厌恶。
这时候他身后的临沧山上有脚步声传来,只听一阵悉索声响,铁振堂带着十数人下到垭口处。
他一见辛羽,便赶忙叫道:“统领大人!”
铁振堂的眼神里,满含恐惧与惊慌。当大水到来的时候,他站在山巅上亲眼目睹了那些人被浪潮卷走的景象。在洪水之下,那些人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好像一张树叶,一粒尘埃,瞬间消失在浪潮下,甚至没有泛起一个浪花。
开始他以为这件事是辛羽所为,当初他们就说到过这个办法,只是被否决了。他不知道辛羽是否没有死心,独自前往上游炸开了河堤。因为他这一去就是一个对月时间,而当初说好的却是半月就回。
所以当辛羽来到垭口的时候,铁振堂已经看到了他,却没有及时现身相迎。如果辛羽是那样一个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的狂魔,那么铁振堂将选择不再跟随他。
可是有了先前的对话,铁振堂知道辛羽完全没有参与其中,而且还对这样的行动极其反对。而对面山上的那些人,前日便已经来了。
那些人最初选择的地方,其实也是临沧山,可是他们一时半会儿上不去,便只能放弃。因为当初辛羽和王忠撒手而去的时候,铁振堂便带着大家开始训练的同时,在山上大肆布置了诸多陷阱。而且以他们所在的山洞向下,布置了大量山石阻路。
临沧山的山体极其陡峭,上行极难。添了这些阻碍之后,更是难如登天。这行人显然不愿在此浪费时间,便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与临沧山相对的那座山峰。而他们的目的,自然就是埋伏山下的圣殿骑士。
但是和先前的锦溪城不一样,即使经过暴虐的洪水洗礼,这些圣殿骑士剩余不足三分之一。但这些活下来的人,战力并没有稍减多少。可这些埋伏的人,仅有数百之数,完全不足以对骑士造成任何伤害。
原本在来此之前,他们就没有抱多大希望,在锦溪城杀死数千人,他们都差点前功尽弃,更何况是这里的上百万大军。他们来此的真正目的,便应该是前来查探一下情况而已。
这个情况,超乎想象的好。至少已经超出了他们策划这件事情预想的效果。
这时候辛羽也不想和对山的人继续纠缠,他是真的极其厌恶对方的所作所为,却也无可奈何。毕竟都属于武阳人,都是为了和圣殿的战斗,辛羽也唯有转身离去而已。
辛羽想铁振堂问道:“大家都还好吗?”
铁振堂点头道:“我们都还好,只是看到打水的人,心里都很难受。现在大家都很失落,连训练都提不起心思了。”
铁振堂没有说完的是:他们大部分人的家,就在沧河两岸。这场打水之后,他们的家人还能活下来吗?那么这场战争的最后,他们是为了谁而战?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令人迷惘。
对此辛羽也没有多言,转身便要往临沧山上走去。这时候对面山腰处的人却出声道:“逆龙?”
辛羽驻足,回首。
“逆龙武阳军。原幽冥部。”
白天闻言,冷声道:“好大的口气,北幽前辈可允许你以武阳军自居?”
片刻之后,两个年轻公子装扮的男子出现在垭口上。
这两人,都是风度翩翩。即使秋爽,也手握折扇。尤其走在前方那男子,看上去二十五六的年纪,却是昂首挺胸,龙骧虎步,隐隐带有傲视天下的霸气。
白天看着那男子,诧异叫道:“北幽?”
“你?”被白天唤作北幽的男子,也是愣了一下:“你不好好去领导天部,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关你的事,”白天沉声道:“你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是想想该怎么向你的老祖宗交代吧。”
这时候落后北幽身后半步的男子,向白天躬身行礼:“白小姐,您好。”
白天对那人道:“夜,你没有阻止他。”
那人道:“少主也是做了万般思量,唯有如此,北方才能与圣殿继续周旋。而南方,也会因为这场大水,局势得到缓解。”
白天怒道:“以万千生命为代价,换取这样的局势?”
北幽无奈道:“对于这场战局来说,值得。你是知道的,这一仗,败则再无武阳。”
辛羽冷声道:“即使如此,大丈夫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胜当光明磊落,而不应有如此伤天理的行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后会无期。”
说完之后,辛羽转身上了临沧山,不再理会身后的人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