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汪兆承本来可以一击击杀刘离,却因为辛羽突然闯入,让他的剑偏离了些许。这和更前两天他对白天的那一击如出一辙,这让汪兆承极其恼怒。
可是当他看到辛羽和白天遁逃的时候,有心想追,却发现身体出现一阵莫名的麻痹,这时候他才觉察到背后肩膀上的一支木箭。原来真正令到他的攻击出差的,不是辛羽。这让汪兆承有瞬间的欣慰之感。虽然同样是没能收获自己想要的结果,但原因的不同让他很是受用。
但是这种受用的感觉并没有让他保持多久的愉悦心情,因为这支木剑上淬了曼罗花毒,让汪兆承的身体陷入了麻痹。
虽然凭借自身修为,这种毒素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辛羽等人扬长而去。
这次围杀最终只能到此为止,汪兆承下令着反方向去锦溪城修整。因为明林城已然不能回去,那里已经不再属于他的绝对管辖之下。
这次撤离无名山脉,汪兆承带领着集结在一起的数万骑士,缓缓而行。然而当他们将将要脱离无名山脉,锦溪城就在眼前的时候,一阵山呼海啸的其实从远处传来。
虽然来自天路,虽然当年他的这个大队在天路上也曾威风一时,也见识过各种极大的阵仗,但这突如其来排山倒海的气浪,令到汪兆承都为之侧目。
山体开始颤动,大地出现龟裂,数百上千年的古树被连根拔起。
不等汪兆承做出反应,铺天盖地的巨浪席卷而来,遮天蔽日,真个是末日一般的景象。
在这样的巨浪下,即使叱咤风云多年的汪兆承,在这一瞬间都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和无力。在他被洪水扑倒之前,亲眼看到了锦溪城在滔天巨浪之下,脆弱的样子。城墙瞬间被冲垮,锦溪城里的建筑却好似泥沙堆积而成的虚假道具。
突然,将将升起的红日被巨浪遮掩,汪兆承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虽然在巨浪席卷之下,他能够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身形,不至于随波逐流。但身体周围全是奔流的浪涛,不时有人或物撞击在汪兆承的身上。这让堪堪能够站立的汪兆承也被巨浪卷起。
这个时间似乎极其漫长,在巨浪下,汪兆承不能自主地掌控自己的身体。唯有以仅剩的一些修为,勉力躲避袭来的不明物体。
然而人力有时尽,在身体尚处在麻痹当中的汪兆承,最终还是没能够保持清新多久,背后被不知何物一击之后,昏睡过去。
当他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被挂在一颗断裂的树干上。而他的周围,散落着大量铠甲与长枪、利剑。有呻吟声不断从四处传来,那些是他麾下的精锐。
在战场上,这些精锐所向披靡,跟随者汪兆承从天路一直来到武阳。而他们的巅峰,正是当年的一战,屠杀了整个世界的人。
那一站癫狂而忘我,所有人都像是入魔一般,唯一只有本能的动作,挥剑、出枪……
而现在,这些精锐在一场洪水下,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不过他们不像锦溪城里的那些骑士那般悲惨,没有在将将躲过一场天灾之后,又被**波及。
在汪兆承遭到攻击前的一瞬间,锦溪城的城墙已经被洪水击溃。
肆虐的巨浪从天空中压了下来,将这座传承数万年的城市一瞬间压得粉碎。
锦溪城里的商贩最早起床,他们见证了这座城从夜幕直至天明的全过程,也见证了这座城从宁静变得喧嚣。
今天风和日丽,是个不错的好天气。自从锦溪城被圣殿骑士控制以来,人们生活在一片阴影下。出于对战争的畏惧,他们本能地产生对圣殿骑士的排斥。
出人预料的是,这些骑士并没有在这座城市大肆杀虐,只是将一切大家族进行了一番镇压,普通民众的生活依旧保持着原样。只是税收比以前重了些,而上缴的对象不一样了。
这些骑士只是接管了这座城,平日里着重观察的,依旧是河对岸以及沧河边沿的情况。
日子似乎就这样继续着,并没有出现传说中,圣殿骑士占领之后便会屠城的结局。渐渐地,有人走上街头,商铺一家一家地开门营业,而圣殿对这座城从来都没有颁布过任何指令。
直到今天,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生活在继续,这座城没有发生关于战乱的任何事情。
阳光洒在轻视铺就的街面,逐渐由叫卖声从街头巷尾传出,热门虽然不至于笑容满面,但也其乐融融。他们也有人在谈论关于这场战争,谈论数月前的那场拍卖,谈论关于千年前的那些传说。
有人相互遇见点头致意,有人寒暄着成群结伴。直到明朗的天空突然被一片阴影笼罩,人们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猛然间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飘荡起来。
他们不及呼叫,便深陷漩涡,口鼻里全是河水还有泥沙,触目所及,一片浑浊。
生命在这时候显得极其脆弱,安逸祥和的城市在瞬间变成人间炼狱。一个个生命消逝在瞬息之间,一座座建筑化为齑粉。
小男孩嬉笑着在园子里玩耍,父亲连夜制作的木马就摆在秋千架旁,他刚坐上去,发出憨憨的笑声;小女孩儿注视着在井旁洗衣,父亲跳着昨夜新作的脆饼出摊;年迈的老人在街边沐浴着日光,已经没有牙齿的口中,虽然笑着却干瘪。
生活原本可以很惬意也寻常,一天天过着,直至永恒。生命自有轮回,生老病死不为人所掌控。小孩子会慢慢长大,大人们也会逐渐衰老,尝尽了生活心酸的老人们,在撒手人寰时,有的欣慰有的遗憾。
但无论是何种结局,他们都不会想到,灾难的降临如此突然猝不及防。
木马被卷上天空,秋千断裂了胡乱地盘旋,河水终于灌入井口,而井水何曾想过要侵犯河水的界限?世间不再有仁慈存在。
对于河水来说,它们路过锦溪城的时间很短暂。因为这里从来都不是它们驻足的地方,还有更广阔的大海在前方等待。它们走了,留下的却是永恒。
这永恒是世间无法弥合的伤,这永恒是它的短暂带来,却再也无法带走。
对于这座城里的很多人来说,沧河水自从来了,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它永恒地停留在了这里,而离开的是那些人,是那些年轻的和老迈的生命。
这种失去,才是短暂的,却也是永恒的。他们在短暂的瞬间,失去了永恒的生命。直到辛羽等人的到来,直到这破败的城又来了活着的生命。
但是他们来得缓慢,走得极快。
时间就在这缓慢和极快间转换然和流逝,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或者只是在辛羽等人离开后不久,有一行狼狈的身影出现在锦溪城。
他们衣不蔽体,狼狈不堪。恰和这座城里躺着的人们一般模样,都是在那巨浪下经受了洗礼,只是他们身具修为,经历过各种战争才来到了这里。所以那巨浪没能收割他们的生命,所以他们终于来到了这里。
然而等着他们的不是夹道相迎,而是残垣断壁。
汪兆承走入城中,看到了辛羽所看到的一切,他也来到了那片血海。河水浸泡着那些同袍,鲜血已经不再流出。可汪兆承无力再追击造成这场惨像的凶手,他唯有无力地跌坐在废墟之上,亲眼目睹生命的脆弱。
想当年,他一手造成了一个世界的消亡,都没有像今日这般心生感慨。而如今,从心底里升起的恐惧袭遍全身,死亡的恐怖在这一刻终于将汪兆承打败。
而这时候的辛羽等人,已经距离锦溪城近百公里。他们追寻这先他们一步进入锦溪城的人,他们留下了一片惨像而后继续西进,其目的不言而喻,正是沧河与临沧山之间的平原,那里才是他们此行最大的战场。
这时候刘离的速度出奇的快,虽然重伤尚未完全复原。而一旁的白天却忍不住叫道:
“这般猴急作甚,你现在究竟站在哪边?”
说着这话的时候,白天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
一直以来,她对刘离都有极大的敌意。抛却他是圣殿骑士中队长的身份,当日在青蟒原一战,就让她对刘离恨意难消。而前段时间连续的追杀,正是从当时青蟒原一役开始。
听到白天如是说话,刘离的心中自然也有想法。他虽然和汪兆承不共戴天,但是于圣殿而言,他依然是骑士中队长。而他的叔叔,还是大队长。这些都没有改变。
如今他虽然对汪兆承拔刀相向,但是那些骑士还是他的同袍,从天路一直到武阳,当初他们追着李家余孽而来,自己晋升中队长后驻守沧河,随时准备北上。
他为了等待汪兆承落单独自折返,那些兄弟全都留在苍河边上。却在这时候天降横祸,那些兄弟如今性命垂危,这怎能叫他不急?
至于今后何去何从,刘离也没有确实的想法,当初只为复仇而来,如今仇恨就摆在眼前,而前途却变得渺茫。最终能否再回到圣殿骑士的队伍,却要看这场战争之后的局势了。
面对沉默不语的刘离,白天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在短时间里,彼此尚属同路,便只有且行且看。而这时候,他们终于狂奔数百公里,来到了临沧山脚下,却已经是两天之后。
此刻他们触目所及,依旧是狼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