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成紧绷着笑,他实在没想到,这人竟能把自己噎成那样?不过,他有这么让她怕吗?
他敛了敛笑意,“道长可还记得我?”
他这么一问,那人立即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看样子是在想怎么回应他,想了几息,才开口道:“这位善人,贫道记性不大好......”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有些别开他的视线,冷成暗道她明摆了记得自己,却故意说记性不大好,看来不知为何不愿同他过多牵扯。
他不急,直接点破,“道长当初救我性命,不留名便离去了,道长不记得,我却要记得的。”
说完这话,冷成静静看着梁星的反应,只见她浑身瞬间绷紧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地暗自称奇。
梁星此时正在心中暗暗问她师妹,不是说这人是来报恩的吗,怎么说出来的话,听着不像是报恩,是要质问她,当年为何将浑身是伤的他扔在路边,自己跑路。
回想当年自己做的那事,实在是心下不安,可也是无奈之举呀!
那会儿师父上山采草药去了,在山腰间搭的个棚子让她等着,谁知她等着等着,听见附近先是有断断续续地脚步声,她起身喊了几声师父。没人理,她便寻过去了,到那一瞧,竟是个人,血水里爬出来似得,浑身上下伤了何止三五处。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这人看了她一眼就倒下了,那眼神里分明的求救她看得明白,她不敢挪动,只跑回去把有的药都拿了回来。
这人一直昏迷不醒,梁星心道倒是便利,拿刀子割了他的衣裳,先用药粉给他止血,不够了便用止血的草药给他敷上。这人想来身经百战,伤的地方虽不少,可没一处伤到要害。
就这么放他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看着日头渐斜了,指不定林子里窜出什么东西来,把他给叼走了去,到底还是个细皮嫩肉的年轻人呢!
梁星是架不动他,她那会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只得弄个些藤条,编了个大致的藤席,给他拉了过去。
天越发晚了,林子里什么稀奇古怪的声音都有,她师父没回来,只是师父今早进山之前便道,不一定晚间能回,让她照看好自己。她生了火,自己寻了些吃食吃了,见那人嘴上干的厉害,还好心给他喂了些水。
她给他喂过水,才想起自己身上尽沾了些血迹,便拿了衣裳往棚子后边去换,反正这人尚在昏迷,又不会偷看她。
不想她换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连忙回头看去,惊见此人到了她身后,正眯着眼睛看她!
梁星吓了一大跳,连鞋子都没穿,抱着衣裳匆匆跑开了。
待她穿好了衣裳,却有些不敢回来了。好端端的人哪个会趁人不备,偷看人换衣裳?还有那眼神,半眯着眼睛,这不正是那说书唱戏的,学那些色胚时的模样呢?难不成,她救得这个人,是个色胚?
师父没在,荒山野岭的,她是真怕了。围着自己那棚子走了好几圈,都不敢靠近,直到天黑透了,她偷偷瞧见快熄灭的火堆旁边,那人仍旧躺着,一动都不动地时候,她才试探着上了前去。
真庆幸,这人又昏迷了。
梁星大大松了口气,给火堆添了些柴,心里来来回回盘算着怎么办。这人身受重伤,她就这么收拾东西跑路了,他八成是要死在这,可他来历不明,还一副色胚模样,甚是骇人,她也不敢留他。
正巧这个时候,他迷糊着砸了几下嘴,哼了两声,看样子是又要喝水了。梁星突然计上心头,找来一个小药瓶,手一抖到了好些药进水里,端过去喂给他喝。
这药不是旁的,正是迷药。
她颤抖着过去喂水,碗刚凑近那人唇边,那人突然醒了。
一双眸子瞬间睁开,就像是黑夜里的狼一般。梁星正作贼心虚,见状手一抖,手上下了药的水泼出去好些,正泼到了他脸上。
这人被她一泼,好似更清醒了,手一抬,一把按住了她端水的手。
可怜梁星还从没给人下过药,这一番下来,吓得人都傻了,完全僵住了。只那人伤的太厉害,张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口,浑身又散了力气,合眼昏过去了。
梁星缓了半晌才缓过来,那人的手还抓着她的手,她费了好些气力抽出手来,心下一横,又把那迷药给他喂了下去。
这人喝了迷药,再没醒过,第二日天刚有了些光亮,梁星估摸着山下的樵夫就快上山了,赶紧又把他弄到了藤席上,一路拖着他到了路边去。
她前后看了看,没有什么熊瞎子之流,远远听着好像真有樵夫唱着山歌上山了,她念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便跑了。
这事本该就此完结的,她救人没救到底,算不上什么功德,揭过也就罢了,偏不巧地很,总是同此人狭路相逢。现下此人好端端地站在她脸前,说什么她不记得,他也要记得,可真是把梁星又吓着了。
到底,当年还是把人家扔路边了,不是么?
她咽了下吐沫,定了定神,暗道自己当年年岁小,做事不够周全。可这人偷看她换衣,还摸她的手,总算是错不了的,便是他现下要兴师问罪,自己最多同他赔礼道歉便是,若他还有什么非分之想,别管他是什么侯爷的侍卫,她都不能屈服。
梁星不说话了,一副你不开口我也不开口的样子,又有些怕又有些不服气,冷成看得更是稀奇了,他想了想当年之事的前后,琢磨她缘何会有此种表现。
天降灾害,他和魏方相依为命,那时人人流离失所,他抱着魏方,几次险些被人杀害,幸得一过路江湖客看上,将他二人一道收留。不想这人收留他兄弟二人乃是看重他是练武的好根骨,而这人也不是普通的江湖过客,而是名声在外的冷名楼的杀手。他自然脱不了杀手的命运,及年长,便进了冷名楼效力。
这一效力便是许多年,直到一日,他被当时的瑞平侯世子袁灼相中,说要给他兄弟二人赎身,让他自此便投靠瑞平侯府。那会魏方还年幼,又生就心性单纯。冷名楼这样的地方,他不敢让魏方进来,能赎身他简直再无他求。当冷名楼提出赎身之前还有最后一趟任务时,他想都没想就应下了,万万没想到,差点就此送命。
没能送命,正是多亏了眼前这位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