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小葱并没有昏迷太久,只是床褥被她吐脏了,被绯灵挪来换去地折腾了几回。想象着梅花仙子那张臭脸,茶小葱在心里苦笑,如果不是继续装昏迷,倒有些对不住自己了。
绯灵每天向娉婷控诉心中的不满,她是典型的同性相斥体,一有什么都在女人身上撒气。
“……你说你们是不是没用的?啊?自己的大王都看不住,你们早些发现早些阻止,今天就不会找那么多麻烦给本姑娘,你看看那个半死不活的,凭什么让我去照顾?”绯灵将娉婷挡在门外骂,惊得羽族一顿乱飞。羽族的美男子们便是再有心倾慕,也没有这份胆子。
茶小葱躺在床上,默默地听着羽翼扑楞的声音,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忘不了婪夜离去时那个灰白的背影,恍惚想起来,如同剥驳的壁画,心里永远贴慰着一种不真实的痛楚。花叶玖的表现,婪夜的变化,点点滴滴像蛛网上串成的珠节,连起来一想,更蕴着一股奇特的神秘气氛。脑海中不知不觉就出现了游戏发布会上播放的大型3d宣传动画,屏幕画面终于定格在花叶玖出场的瞬间……
绯灵的声音戛然而止,门外衣袂徐徐,进来一抹青竹色的人影,茶小葱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翻了个身。
“你这样装睡要到什么时候?”丁公藤随手拖过一把椅子,挨着榻沿坐下。他无奈地打量着茶小葱,伸手扯了扯刚换过几天的床褥。
“我醒着和睡着有区别么?”茶小葱背对着他,反问。
丁公藤没接话,只是觉得有些头痛。半晌才提起了另一件事:“你真就那么将龙角还给青龙?在青龙被驯服之前。这样做着实有些冒险,为什么那么冲动?”
茶小葱忽地坐立起来,抱着被子道:“冒什么险?我从来没说地要得到什么四神兽之力,那些所谓的力量都是你们想的念的,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再说了。玄武不也没有被我驯服。他将我伤成这样,却若无其事,这口气,我就活该要咽下?”她从枕边抓起那片龟甲。用力掷了出去,无奈她重伤未愈,丢得并不远。薄薄的龟甲在地上跳了几下。不动了。茶小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丁公藤不可置否地瞟向地上,回头道:“你若是觉得生气有用。我不介意你再多气几天,反正气死一个是一个。”
“你!”茶小葱万万没料到丁公藤也会这样尖酸刻薄,一口气噎在腑中提不上来,人已急急地蹿下床去,张开双臂拦住了他的去路,“婪夜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知道却不告诉我。又是何用心?”
她能说她很想他么?就当爱情是一种驯化也好,她都认了。
“婪夜公子的事我并未留意。倒是你与他天天守在一起,却要来问我做甚?”丁公藤微微一笑,施施然站起来,伸足就要绕开。
茶小葱换了方位,依旧伸臂挡着:“你是魔界的左使,总该知道些我不知道。”
“你想问什么?”丁公藤扬了扬眉,退后两重,重新又坐了下来,却比前一次坐得更安稳。茶小葱一向喜欢自己解决问题,她能开这个口不容易,但是这里边的纠葛又要怎么同她说?他隐约猜得出返香与焚音的想法,但毕竟只是猜测。
“四神之力,是用来做什么?主生还是主灭?执福还是执祸?是天意还是人为?”她有幸得到玄武之力,却忘了问得到这些力量有什么后果,她不问,返香也不说,婪夜却无疑变成了这场谋划中最无辜的牺牲品。而被人捧在手心,口口声声封为王后的她,却浑然未曾察觉枕边的人衰弱。婪夜一次又一次地提到了双修,无疑是想提醒她,可是她却粗心大意地略过。现在想想,婪夜似乎很早就不对劲了……她突然想到了那个毫无征兆的春梦。
其实未必是梦,因为从那以后,婪夜就再也没像以前那样索取无度,他有些变了,而她却只当他热情降温,归于平淡。后来他说,想要她为青丘王室生个孩子……
她早就发现了他头上的银白发根,却没想更多,因为她也曾经因为愁绪而生华发,所以身为王者有些白发也是正常。
她一直在误读着他,枉她自称为人,自诩为感情动物,其实什么都不是。她就是个粗心大意的窝囊废。
“返香是怎么跟你说的?”丁公藤神色肃穆。
“他?”茶小葱想起那阴暗石室当中孤寂的身影,竟不自觉多了几分凉意,她从受伤到现在,元知义与林蜡竹都有来看过,而他,身为最关心她的师兄,却连个信也没有……
“他是不是跟你说,让你取替他,成为端极派的宗室传人,或者金仙之体,或解散仙盟,重回正道?”丁公藤似乎很了解返香。
“他没有明说……不过话里的意思差不多。”
“那焚音魔尊又是怎么同你说的?”丁公藤了然地颔首,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他见过我?”茶小葱吃惊不小,丁公藤与魔族已经脱离关系,但对魔界的动静却了如指掌,连她与焚音的那次际遇都瞒不过他的耳目。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这次变故当中,他又是担纲着什么样的角色?茶小葱终于体会到什么是案上之俎,若非自己对事消极,凡事不问情由,又盲目顺从,她与婪夜决计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她能想得细一点,至少不会在得到玄武之力之后与婪夜同房,婪夜并非少话之人,只要她稍稍留心一点,便不难发现,他为什么要一再地提到《彭祖经》,其实他提到的并不是经书本身。而是这经书背后隐藏的事实。至于为什么要说得那么隐晦,也许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与返香的约定!
那时候的他要救回青丘国的臣民,必须拿出利益来交换,可那时候的婪夜,是一无所有的,最重的不过一条性命。
“焚音他带我去了一个地方。然后给了我一件东西。”茶小葱将焚音带她去大荒冥界并以黑子相赠的事略略说了一遍。“那颗黑子后来在返香师兄手里变成了白色……”现在想来,似乎这其中还蕴着其它的意思,她有些焦虑地望着丁公藤。
“黑白子,意为世间黑白两面。黑可洗炼成白,白可触墨成黑,意思并不难懂。”丁公藤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我不想再听哑谜。”茶小葱盯着他。
“言下之意就是。魔尊与你师兄返香一样,看中了同一颗棋子,余下的时间就是。要看它是黑还是白了。”黑乃魔道,白仍仙道,一邪一正,无非是意味着四神兽力量的归属。只是这样说,茶小葱更不明白。
“魔尊修为极高,我连他一个手指都掰不过,为什么他还要假人之手?他与风无语不一样。他是最不需要棋子的人。”茶小葱与焚竟不只一次见面,但只有在大荒冥界那一次。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极恶的力量。在焚音面前,她根本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魔尊焚音早年与返香真人大战,尔等只知道返香为‘地煞’所伤,魂魄消散,记忆难在,却不知焚音也因这次大战导致魔元破碎,元气不复。这几百年来,都是焚音硬撑着渺夜之城,只是每到朔日,便不得不将渺夜之城关闭,因为这一天,他身上所有的魔力都会消失,只留下属于常人的一面。”
“朔日?原来是这样!”茶小葱将前后联系起来想了一遍,方得豁然开朗,“怪不得在朔日之时,我体内的魔征也不会发作……原来都是有原因的。”焚音虽然强大,却不得不依靠渡魂之术维持生命,守护家园,所以他才向何秀姑的儿子下手,也就是说,他现在用着何秀姑亲生儿子的身体,同茶小葱一样只是人与魔的混杂体。只不过茶小葱更奇特,她体内除了有魔元的碎片,还一把降妖伏魔的琉仙琴。不知道是祸还是福,她本来有机会开个金手指称霸天下,却因为宅女的个性消极待命,她没有一件事是主动为了自己去做的,除了喜欢婪夜……她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女主。想来,花叶玖身上确实有着与她截然不同的特性。
“丁大哥,你的意思难道是说,焚音从一开始就看中了我,因为我身体内有魔元的碎片,才指认我为魔界的传人?但是那魔征本是在初见时被他种下,这样根本说不通。”她也是受了“地煞”的影响,差点小命不保,后来她也曾忘记过许多事,却在婪夜的帮助与提示下渐渐将记忆拼全补完,这样说来,焚音并非有意而为之。这样的解释,似乎又过去牢强了。想到过去经历的所有事都摆不脱婪夜的影子,一时不觉有些伤怀。
丁公藤凝视着她,点了点头:“没错,一开始,他根本没有想过要锁定你,世界为魔之资比你强者多不胜数,哪怕是风无语也比你强了一千倍一万倍,你应该还记得在临安城夜宴时受的那一掌。”茶小葱为什么会进端极派,为什么会直接当上端极派的四掌门,皆由此次噩运而起,茶小葱就是死也不会忘记术铮那毫不留情的一掌。但如今想来,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御华仙尊也不会手下留情。她本该死定了。
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等待丁公藤继续说下去。丁公藤虽然一直住在玄黄岛,但显然与魔界还有联系,否则不会对她经历的细枝末节那般清楚,她恍然念及丁公藤从渺夜之城带回暮云卿一事,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好奇。
“那一掌贯注的是御华仙尊所吐金仙真气,普通修者尚被一击即毙,何况你一界凡女,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可以挺过这一劫。”丁公藤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同样也是惊讶不已,但焚音却看穿了一件事,“只因为你是千年难得的灵女,能通六灵,纳神格之力,那一掌未对你伤及致命,是因为体内两道截然不同的真敢,同时护住了你的心脉。”
茶小葱一愣,等回来神来,却只有苦笑。她被焚音打了一顿没死,又被御华仙尊打了一顿,又没死。人都说度大厄而不丧者能成大事,可是她也没成什么大事。魔元护住了她,琉人琴护住了她,婪夜护住了她,护住了她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值得么?
以前觉得为爱痴狂,千难万难也是值得的。但现在看来,任何一种牺牲都有些多余。如果能重新回到最初,她倒希望永远困在那个巴掌大的小镇里,每天与npc重复同样的对话,每天在朝尼居附近捡土茯苓吃。怎么样都是一生,何苦害人害己呢?
“选了我,只怕是错极。”茶小葱叹了口气,他们能选,她也能选,她已经跟返香说过了,她只要婪夜。
“是错是对,眼前还下不得结论。不过有一件事,你一定得知道。”丁公藤顿了一顿,“你虽是灵女,却不是魔眼预示的逆天之人!”
“魔眼?”茶小葱一怔,半晌没回过味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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