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小葱与婪夜两人见过语翠之后,心里便像是梗了点什么,似不吐不快,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时间的力量不容小觑,当年那个自以为是的妖族公主似乎也变得多了几分城府,不再是那么好糊弄的主。三个月的要求并不长,可是这关系着婪珂的安危,以及茶小葱的承诺。
茶小葱能等,那暮云卿能等么?
月光将斜,又近朔日。
天地昏暗一片,寂静的灵山显得更加荒凉。
婪夜自从被返香“逐出师门”,便一直留驻陶然村,好在陶然村的姑娘们被羽族看花了眼,免去了婪夜在花海中的扎挣纠缠,故而无风无浪至今。
下山时,两人一路无话,只是习惯地互相挽着手臂。
茶小葱有些迷惘,她从不相信自己还能这么死心塌地的相信他人,但这一切却那样出人意料,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两人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凑成了一对,没有朝朝暮暮的羁绊,也没有山盟海誓的承诺,普通情侣有的,都没有,但是他们确确实实相爱了,尽管看不出彼此的深浅,也猜不到遥远的将来。
要为自己找个理由,很难。
茶小葱并不是那种可以因为外貌就疯狂抛却理智的女子,更不会是为了好胜而偏激到底的蠢物,她习惯了退缩与放弃,就像以前,即便她眼睁睁地看着床上交缠的两条白肉在眼前滚动,也能压抑到若无其事。她不习惯索取,所以婪夜觉得自己不被需要。
他那么迫切地想给这段感情一记稳定剂,无非也是为了寻找所谓的安全感。
她似乎从不怕他离开,他却害怕她会突然消失不见。需求失衡,总有一方会变得患得患失。
“狐狸,到了。”到了村口。
“叫声夫君,或者老公不行么?”婪夜的眼睛里有些无奈,关于婪珂的事,他不愿再开口。方才那个三月之约已是僭越,他不敢再去触摸那根底线。
茶小葱笑了笑,却如鲠在喉,怎么也叫不出口,只是沉默地望着他。末了,她说:“送我回玄奇殿,行吗?”很简单的要求,却是她对他的唯一一次索取。
“好。”送女朋友回家本来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但茶小葱从不主动开口,反倒让婪夜受宠若惊。他们很自然地冲破了肉体的障碍,却在小事上斤斤计较到不行,懊恼也好痛惜也好,都不曾过去。他应了一个“好”字,突然一转身将她捅入怀中,这一下来得十分突然,令茶小葱紧张到眩晕。
两个人那么紧紧地贴着,灼热的呼吸就喷在茶小葱敏感的脖间,微微有些潮意。
婪夜收紧了手臂,轻声道声:“谢谢。”
谢谢她如此豁达地为他做到的一切。
他想他能明白了,为什么返香会毫不犹豫地将这里的一切都交给这瘦弱的肩膀,即使是揠苗助长也不曾改变主意,因为她骨子里,是独立而倔强的灵魂。她绝少向身边的人提出要求,却又无私地给予,相比这些,她之前留下的那些烂摊子又算得了什么?
茶小葱的呼吸停顿了一下,缓缓地回抱,将脸埋在了他宽厚的胸膛。
前世那点模糊的回忆只有他一个人与她共享,她的所思所想,已经离不开他。
“……答应给她三个月,只是我一家之言,羽族要怎么处置她,我不想管,也管不着,这不算食言。”她幽幽地道。
“嗯。”
“至于婪珂。生或死,她早已选了一条不归路,我们没法改变。”茶小葱将思绪整理了一遍,静静地道,“师兄的意思是,先让我拿下仙门,所以她就交给你或者孤红了,毕竟这是仙狐族的内务事。”
“不是,从你我结缘的那一天起,仙狐族的事就不再是内务事,你是我的妻子,你有权力处置任何臣民。那嫁衣不是为了哄你,不是为了闹着玩,是我想真的与你在一起。”婪夜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
“我懂了。”想起一幕幕旖旎风光,茶小葱心中一窒,点了点头。
婪夜的意思,竟是把整个仙狐族的生杀予夺交付给她,变相地支持了返香的决定。虽然这像是个预谋已久的结果,却掩不住话里的真诚。
他们共过患难,却不曾大起大落,别人眼里看来荒诞的情感,却在冥冥之中有着相濡以沫的温存,茶小葱依旧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婪夜所要的,但是她不能否认的是,这家伙跟自己在一起,没有压力,只有快乐。
“听说醉天香里又有了新的戏码,要不要一起去看?”两人回到玄奇殿,像往常一样窝在被子里聊天。
“你不是说两个大男人在一起很恶心么?”直男婪夜只是勉强接受了漫画,对于舞台剧实在不怎么感冒。
“不恶心。想清楚了,也不觉得恶心了。”他挪动一下被枕得麻木的手臂,悄悄地笑了。只要将其中一个用想象代入成茶小葱,看起来就不讨厌,不但不讨厌,还非常有趣。
“笑什么?笑得那么荡……”茶小葱翻过身去看他,却被他反压回去。
“没什么,只是想跟你一起……”几声低喃,掩去了满室春光,茶小葱轻巧的呻吟细细绵绵地传入耳中,仿佛上一世飞过的彩蝶终于飞了回来,停在了她的眼角眉间。她撑着那宽厚的胸膛,迷迷糊糊地想起了两个字,永远。
可是为什么乌丝墨缕当中,那一丝冷亮的银白那么刺眼?
……
接下来的日子,茶小葱认真投入到掌门大小事务的学习处理当中,又一次进入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闭关状态。
婪夜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宅女风范,若不是他与曲嫣两人细心周到,茶小葱还真有可能变成出土文物。才两三天不见,书房里的书册就堆成了山,笔墨纸砚乱成了一团。
曲嫣要进去收拾,却被前来汇报消息的风沉拦住:“她就是这样的,别忙着收拾,等你收好,她就找不到东西了,还是先放着比较好。”
“怎么会这样?”曲嫣循的是贤妻良母的教仪,对于凌乱邋遢的女子完全不能直视,更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乱的东西她能找到,收好了反倒会找不到了?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乱而有序。”风沉放下东西,飘然而去。
在凤凰画坊刚建立的时候,他与茶小葱为这事也产生过多次磨擦,最终还是他妥协了。听元知义说,茶小葱行事,颇有当年持澜仙子的风范。连最不看好茶小葱的人都这么说了,这些做小辈的还能多嘴吗?
曲嫣只好每天早晚去给茶小葱梳个头,余下的时间就练练功,陪陪老公,权当是学习驭夫术。
鹦鹉认为茶小葱知情识趣,有意不去扯他后腿抢他老婆,心情更是好得不得了。
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写书有收入,天天有戏看,时时有个美人在怀,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
各得其所,其乐融融。
返香还病着,但婪夜到底是理亏在先,睡了人家的小师妹,白天不好太招摇,只有到了晚上才乐颠颠地前来侍寝,但茶小葱每天忙到快天亮,婪夜便只好乖乖地陪到天亮,耗去的时间都是静静地,滚去床上也没有了做运动的兴致。
茶小葱害怕中招,反复叮嘱婪夜要用仙术管住自己的小蝌蚪,念得他耳朵都快起茧了。儿子还是液体就被娘亲嫌弃,某狐狸终于发现了比自己还可怜的小王子。
茶小葱的学习达人属性全开,卯足了大学临考那抱佛脚的劲儿,将返香弄来的资料结合着那天返香所说的一切又想了一遍,顿时豁然开朗。
可怜被冷落的狐狸每天欲求不满,夜里挠得床板滋滋响。
“老婆,过来。”最鄙视狐媚之术的狐狸头头开始练媚术。
可惜茶小葱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闷不吭声地转回头去继续伏案作业。
“茶小葱!”深秋时节,狐狸不惜牺牲色相,脱了个精光,结果害得老婆流鼻血,仰躺在床上涂了一个晚上的金创药。
婪夜郁闷想死。
“老婆……”狐狸把这个称呼喊成了波浪线,终于学会了半露不露,极尽诱惑。
他这一招对着陶然村的姑娘们试过了好几遍了,效果自是没得说,可是茶小葱却走过来狠狠踢了他一脚,占去了半边床。
“滚开,你睡皱我的书了。”她从那具光洁完美的身体下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抖了抖。
“《六界异闻录》创刊号?”这不是风沉那小子早上屁颠颠送来的厕纸么?婪夜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上次若不是这家伙出言阻拦,他也不会跟茶小葱产生误会,他是多么纯洁专一的狐狸,却老是被这个人抹黑,现在姓风的已经不是劳什子师兄了,却还来摆师兄架子,不爽!
婪夜一脸不高兴地抢过那小册子,塞在身后,大剌剌地一压,一仰脸,十分无赖地摊成了一个大字。
“快给我!”茶小葱火大至极。
“你今天给我,我就给你!”婪夜死揪住了这一点不放。
“什么给不给的?拿来!”茶小葱放下手里的东西扑上去。
婪夜伸出九条尾巴,用力一圈,将茶小葱圈了个结实,他不甘示弱地昂起了头:“很久没给我了,老婆你欠着的。”对于某些事情,万年狐狸有着非凡的执念与好奇,茶小葱十分苦恼。
“欠蝴蝶!”茶小葱终于明白这禽兽指的是什么,一时面红耳赤。却冷不防被他囚在胸前,紧紧地箍住。婪夜摩拳擦掌,子弹上膛,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就要开始办事,门处突然响起一阵喧哗。两人同时一愣。
茶小葱趁机掰开他的尾巴,跳下床去。
“怎么了?妖皇打过来了?还是来救九十九?”婪夜猜测着,一脸憋火地收起尾巴,穿衣服。
茶小葱打开窗子看天,远远听见有弟子在院中奔跑惊叫:“看那边,西方的天空……真是赤贯么?”
两人对望一眼,一同抬头,果然见西方的天空中挂着一颗暗红的星星,因为近着朔日,夜间并无月亮,所以十分显眼。
赤贯星,又称妖星,此星现世,意指世有魔神降临,九州或蕴血光之灾,是凶兆。
茶小葱以前不信这个,但这个世界不一样,像她这样的废材都可以变成品种珍贵的猎妖者,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真的是赤贯纵世?”她推了推婪夜。
“不错。”此时的婪夜早已收起了那副笑脸,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深思。他没有看赤贯星,而是目光灼然地看向了对赤贯相对的东方,一颗灰暗的白星,若隐若现。
是白贯……
双星现世,世间又是好一阵混乱。
玄冰殿里,返香亦隔栏望着那东方的白贯昨,突然自唇间逸出一声太息。
“执明大人,双星现世,何者为魔,何者为圣明,但求指引。”
邵老爷子站在玄武殿前,颤巍巍地伏下了身子。
“吼……”
黑暗处传来一阵低吼,金瞳一闪,殿内即又恢复了初时的漆黑。
执明什么也没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