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妖域,唯我独尊殿中。
随碎玉环打入石壁,白芒渐渐漫过整座宫殿,那掌控妖域中枢的古老石壁上似有两道不同的法力彼此争锋,光华闪烁不断,带动着整座小天地隆隆作响。
“要走了。”肖耳看向温练。
温练会意,目光扫过手中六气鉴,而后摇摇头:“这妖域内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看来要查出元源的其他消息,还要从蜀傲天和张九重身上入手。”
“走吧。”
二人走出残破宫殿,飞遁而起,往蜀傲天驾驭阴阳颠倒盒逃遁的方向追去。
片刻后,便见血月之下,一座荒秃秃的山丘上立着另一座沟通内外的石门,周遭尚有道道法术残留气机,显然众人便是由此追了出去。
二人跳入石门,一阵颠倒错乱之感后,天地重复清明,再看周遭环境,显然已经身在妖域之外。
旋即法术气浪与法器争斗之声传入二人耳中。
肖耳环视四周,夜色下是四野山林,绿树葱茏,山路幽静,有隐隐虫鸣之声自四方起伏,西方近在咫尺的山势整体形似走马,果然是粟城西郊的走马山。
而这座石门所立之处,正好是走马山上一处崖壁,上下都有岩石藤萝遮蔽,平时绝难发现,肖耳二人走出石门,正站在崖壁上一块凸起的岩石之上。
再低头看下方山谷中,光影纷乱,怪色陆离,林观、赵走肖、还有六名提前埋伏于此的环调局科员,正纷纷施展法术,围追堵截那蜀傲天藏身其中的阴阳颠倒盒。
看得出那木盒法宝此时气机大损,不断虚耗阴阳二气左冲右突,却又被众人屡屡拦截牵制,不得突围。
但赵走肖与林观复等人却也无法奈何这件法宝,只能尽力拦截,缓缓消磨其上法力,这场面看样子已经僵持许久了。
“没想到这法宝还有这种乌龟壳一般的功用。”温练轻轻皱眉,看向肖耳。
肖耳耸耸肩:“别看我,这种情况我也没办法,只要是渡过劫数的正经法宝,就没有哪件是我们这些彻明境的修士能撼动的。”
“如果你我联手,施展那个法术呢?”温练目中跃跃欲试。
“那太冒险了,”肖耳知晓她说的是什么,但是摇摇头“而且你若施展,有违昆仑门规。”
温练轻笑一声:“我私自下山寻你,同样有违昆仑门规。”
肖耳轻轻一叹。
温练不似许多山上仙子一般清高脱俗,但其实却是真正的狷绝之人,那份立身孤危的桀骜早已深入骨髓。
他一直担心,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温练会走到大哥一样举世皆敌地步,成为天下宗门必欲诛之的目标。
在当今修行界的风气之下,有一种人偏偏就是会为世所不容,道种与魔胎,反而像是同类。
肖耳一念未落,蓦然有感,抬头望向南方。
夜风骤停,林间鸟虫俱都不敢喧哗,宁静夜空中骤然间殃云卷积,妖气滔天,压逼气氛自天而降。
小山谷中的修士人人皆抬头看去,莫名间心头俱是涌起大难临头的惊惧恐慌。
轰然一声,毫不掩饰的上境威压骤降,霸道的气势横扫山野,所有修士俱都站立不稳,有心智薄弱者更是伏倒在地。
肖耳与温练也都是连退两步,扶着山岩才勉强站稳身形,互看一样,都是面色沉重,已然猜到了最坏的结果。
空中黑云汇聚成一人身形,面目方正,不言不语,自有威势滔天。
正是方名昭。
六位神通修士联手,加之麓山禅院佛宝相助,三天三夜激战,竟未能制住这位大妖。
方名昭自然不屑与下境修士多言,只是扬手一招,那阴阳颠倒盒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他手中,而后他冷眼一扫众人,最终将目光锁定在赵走肖身上,轻轻一哼。
“哇!”赵走肖只觉一道无匹巨力自天地八方压来,顿时一口鲜血吐出,听见啪嚓几声,自知骨骼碎裂,无力瘫伏在地。
同时他身上数件法器不受控制地自行飞出,而后一一化作碎片。
铮然一响,他本命飞剑也随之破碎,赵走肖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在一只小口袋碎裂后,光芒一闪,被擒的张九重现出身形,向空中飘去。
而后方名昭又轻轻一指肖耳身后那道门户,只见门中光华波动,异响隆隆,不一时便有一只玉环悠悠飞了出来,盘旋中挣扎不断,却依然无力地向方名昭手中落去。
一众明彻修士谋划许久,方得擒住蜀、张二妖,夺取妖域,却因为方名昭亲至,瞬息之间,功亏一篑。
肖耳、温练、林观复俱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是半点也动弹不得。
修行如过关,一重又是一重天,虽然同在“见天地”这一层,彻明与神通二境之间并无天堑难越,但山巅山腰,所见之天地的差别,有如井底之蛙对之浩海长鲸。
肖耳与温练林观复三人虽未曾真正步入神通境,但毕竟师承渊源,此时惊惧之后,也能猜出,方名昭这等威势绝非寻常的神通境。他们见这位大妖并未下手诛杀他们,不由都飞速思索起脱身之法。
只是百般尝试之后,三人都确信,在方名昭的目光之下,除非有人搭救,否则绝无脱身的可能。
方名昭自然无需理会肖耳等人的想法,只是将碎玉环拿在手上,冷笑一声,猛然发力。
这玉环是张长弓局长本命法宝,他竟是要直接将之毁去。
但闻隆然一声,巨力鼓动,地动山摇,本就刚下过雨的山上泥土纷纷滑落,无数沉眠的动物惊醒哀嚎,顷刻间成了一场泥石流。
肖耳牢牢抓住山岩站稳身形,而山谷中地陷数寸,泥石流滚滚而下,片刻间已经是狼藉一片,林观复等人半身都埋入泥水之中。
只是那玉环只是光华暗淡,却是未曾损毁。
“恩?”方名昭眉头一皱,却闻远天一声悠扬佛号。
随即温暖佛光自南方而至,冲淡些许妖氛,撑开小半天幕,将肖耳与温练护住。
两位面目一模一样的僧人踏虚而至,轻展佛光,将泥水中即将窒息的赵走肖与林观复及一众环调局科员拉了过来。
“秃驴不自量力,还要追来送死么?”方名昭随手将那玉碎环扔出,冷笑道。
又一道流光赶至,恰好接住那玉环,却是胸腹间还带着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的张长弓。
“哈,二位大师我不知,但我今天是已经做好打算要与方先生以命相拼了。”
张长弓鲜血犹在不停淌下,浑身伤痕惨状更是见者心惊,但他说话仍是不紧不慢,带着几分官场化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随后又是三道遁光飞至,方名昭转头看向一一赶到的罗极锋、卞明航、易明章,最后又将目光锁定在张长弓身上:“这几日来,他们这些名门弟子人人留有后手,你却敢毫无保留与本座以命相搏,粟城之内,唯你还算是个人物,稍后本座可赐你全尸。”
方名昭目光一转,杀机毕现,其余诸位神通修士俱是神色一凛,此时的方名昭法力涌动之间,竟是露出了三天来未曾流露过的强盛锋芒!
而罗极锋执剑看着被开膛破肚、脏器隐约可见的张长弓,微微低下头去。
张长弓将自己腹中快要掉出来的肠子又重新塞回去,笑着摇摇头:“哪里,张某只是职责所在而已,方先生抬爱了。”
他手中光芒闪现,勉强用法力缝合住自己伤口,而后又对方名昭说道:“张长弓今日死无挂碍,只是提醒先生,在维护社会治安这点共识上,我党无论修为强弱,人人如我这般,日后先生若想在人间作奸犯科,还请三思而行——”
方名昭微微一怔,张长弓却已合身而上,浑身白光笼罩,一往无前撞向方名昭。
此时人人皆看出来,这位张局长竟是如此决然抱了求死之念,不论修为高低,皆是凛然。
“你们后退!”
易明章低声对肖耳等人吩咐一声,而后袍袖一展,一只雷光四溢的杯盏祭出,霎时间空中雷光阵阵,道道一人粗细的紫金色雷柱往方名昭身上打去。
卞明航同时掣出一面方旗,轻轻挥舞,顿时有道道真火凝结成锁链,缠住方名昭手足。
两位同面高僧齐齐念动经文,道道梵音随风落入大地各处,镇定山脉地形,其中数道梵文托住肖耳等人,将之一一送离战圈。
铮然一声剑鸣,罗极锋御剑而上。
这六人出身各派,师承法术各异,所精善能为也不相同,在斗法一道上造诣更是有高有低,但六人围攻方名昭三日,竟也都磨练出几分默契,几乎只在瞬间,六人各自司其职,法术神通相互辉映,自四面八方卷向方名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名昭放声长笑,漫天妖云集于一身,双掌擎天,一道排山倒海的法力轰然爆发,向那雷柱火链飞剑一齐推了出去。
“轰隆隆——”
巨大轰鸣接连不断,方名昭衣衫片片碎去,露出精壮的肌肉,血肉之躯绽出乌黑光华,在那雷火剑光之下分毫无损。
那阴阳颠倒盒散发出之前百倍威压,黑白二气蓬勃一现,不容张长弓半分抵抗,瞬间便将其收取其中。
而后方名昭右手一把抓住罗极锋飞剑,左手将三枚铁胆一起扔了出去。
那铁胆在滔滔黑烟中陡然变作三只丈余骷髅,金光玉骨,周身缭绕无尽怨魂惨嚎,向着云麓宫二位道长与罗极锋扑了过去。
卞明航易明章二人不约而同运出大袖遮天之术,用袍袖去挡那骷髅,却听一声厉啸,千百亡魂乍现阳世,面目如生,痛苦万分,道道冲天怨气直冲道门神通,顷刻间二人衣袍竟被啃噬出道道口子。
“南无阿咪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哆婆锱……”
妙文妙武同时合掌,三道佛光罩住三枚金玉骷髅,声声往生咒文响起,那怨魂在佛光之下渐渐开始消散。
“弥陀佛,居士修此邪法,实在有干天和。”妙文注视那凄惨冤魂,目露不忍,轻声道。
方名昭再展阴阳颠倒盒,黑白二气将空中雷云一冲而散,讥讽道:“本座所修,正是灵观派秘传正法,那灵观派每年为练此法在东海屠戮多少无辜生灵,你们这些秃驴当真不知么?”
“胡说!”正退往远处的林观复闻言忍不住大声斥责。
方名昭只把目光一扫,已然身在极远处的林观复顿时浑身血管爆裂,人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
妙武挥洒佛光接住林观复,妙文嘴角却已经渗出金色血迹,二僧看着方名昭轻轻摇头:“此战已经波及太多无辜,居士当真要一意孤行么?”
麓山禅院两位僧人确实一直未曾全力攻伐方名昭,但这并非二僧对此战留有后手,而是因为二人将一身佛法尽数用来遮护众人的法力波动,以此庇佑周遭山水与无辜生灵。
若非如此,七位神通大能全力出手之下,八百万人口的粟城市早只怕已是人间炼狱。
但此时二僧已然透支自身太多佛力,方名昭却仍是战意正炙,二僧这才有此一问。
“哈哈,好生固执的秃驴!”方名昭仰天大笑,“来来来,今日你们杀不了本座,本座便要这粟城市天翻地覆,证吾元源威名!”
言罢,阴阳盒浩瀚法力尽数灌注一身,方名昭纵身一拳,威势无匹,向卞明航打去。
这五位神通对视一眼,法力同时运起,五道磅礴法力合在一处,正面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