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丫头忙不迭点头,刚要带苏柒出去,又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有什么职责,但架不住苏柒热情地在她身旁挤眉弄眼:“咱们就去买两串糖葫芦,吃完就回来,不会有人知道的!”
小胖丫头本就无甚城府,此时完全被糖葫芦迷了心窍,当下扯了机关放下木梯,便要带着苏柒往上走。
苏柒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一边跟在小胖丫身后上木梯,一边盘算出了地窖之后,要如何支开这馋嘴胖丫,趁人不备跑出去。她正卖力地动着脑筋,冷不防听头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三言两语就赚开了门,丫头本事不小哇!”
这声音语调听在苏柒耳中,只觉熟悉又古怪,不禁抬头望了一眼,一望之下,竟骇得脚下踩空,从木梯上跌了下去。
便是此时,听到地窖口一个高亢的嗓门儿:“这倒霉孩子!方才怎么叮嘱你的?!还不给我上来!”
这一嗓门彻底震碎了小胖丫的冰糖葫芦梦,她浑身一个激灵,逃也似地“噔噔噔”跑了上去。
徒留跌下梯子的苏柒,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另一个自己,从木梯上姗姗而来,边走边打量这阴冷地窖,蹙眉道:“这地方也太寒酸!咱们待会儿便换个地方落脚。”
她实在太像,无论相貌还是声音,甚至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令苏柒有种照镜子的感觉,但这感觉又太过诡异。
“你是谁?将我绑来又扮作我模样,究竟意欲何为?!”
眼前的“苏柒”巧笑倩兮:“扮作你模样,自然是去做你该做而做不到的事,杀你该杀而杀不了的人。”
苏柒咬牙道:“一派胡言!我苏柒并无仇家,哪里来该杀之人?!”
“苏柒”绣眉一挑:“是么?”
便是此时,只听地窖口传来卖鱼老板娘的声音:“主上,燕北军搜查来了。”
“苏柒”不以为意:“你且按说好的应对去,燕北军有个最大优点,便是不乱杀无辜。你只抵死推作不知,他们也拿你没法子。”她顿了顿,又嘱咐道,“待他们走了,你便令人驾车出西城门去,再故意卖个破绽,将那支木簪子遗落在路上。”
那老板娘应声而去,“苏柒”便望着苏柒得意笑道:“所谓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世,他们定然不会想到,我们就藏身在这事发之地,闹市之中。”
苏柒不理会她的自得,继续问道:“你究竟是谁?与苏先生有何关系?”
“苏柒”便笑道:“我跟他的交情,可谓说来话长。”
“带我去见苏先生!”
“急什么?过些时候我自然会带你去见他,”“苏柒”施施然在草栅上坐下,从怀里摸出块圆润玉石,在脸上来回摩挲,“但如今你最好老实在这里躲着,如今满城都有燕北军在寻你,你一旦出去,便是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苏柒不可理喻地“呵”了一声:一旦姑奶奶我出去,凶多吉少的是你才对!
“苏柒”此时,已卸下了面上的伪装,露出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小麦色脸庞,幽幽道:“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北靖王妃?实话告诉你,就在昨夜,北靖王在驻地遇刺身亡!”她忽然凑近了苏柒的脸,一双波斯猫般的褐色眼眸中透出邪魅的光,诡笑道:“凶手,就是你!”
苏柒被“北靖王遇刺身亡”几个字震得有些懵,半天才缓过神儿来,怒道:“一派胡言!王爷武功极高又命大,岂会被你一个妖女轻易得手?!”
夜罗刹便魅邪笑道:“纵然他武功再高,又岂会对自己最亲近的人设防?”她十指间摆弄着一根寸许长银针,“就是这根银针,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刺穿了他的喉咙……不然你以为燕北军,为何在沈阳城中掘地三尺地寻你?”
她说罢,发觉眼前的苏柒犹如被点了穴似的堪堪定住,全然一动不动,索性伸手一推,苏柒便轰地坐在了床榻上。
她不愿意相信这个妖女的鬼话,连一个字也不想信,但又忍不住顺着她的话去想:若说这世上,谁能轻易干掉慕云松,的确非她苏柒莫属。因为只有在她面前,他会卸下所有的防备,没有一丝戒心。
他死了……慕云松死了……我的王爷相公,死了?!
这可怕的想法,犹如一条条蚀骨之虫,一点点钻进了她的身体,一点点噬咬着她的魂魄……
她木然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王爷不会死的,他昔日重伤坠悬崖、湖底斗蛇妖,青杨浦千军万马……多少必死之局都被他闯了过来,又岂会……”
夜罗刹便得意道:“那是他没遇上我!”
苏柒忽然化身一只狂暴的小兽,狠狠扑倒了身边的女人,伸手去掐她的脖颈:“妖女!我杀了你!!”
但她毫无章法的攻击,瞬间被夜罗刹化解,反手将她制住,一双猫眼中现出愤怒而不可思议的光芒,嘶吼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北靖王死了,你应该高兴!应该痛快!应该焚香祝祷告慰先人!”
见苏柒哭喊挣扎几欲疯狂的模样,她索性一把将她摔在墙上,又双手用力箍住她肩膀,在她耳边嘶吼:
“你可知道你自己是谁?!你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苏柒此时,完全处于崩溃的状态,凭本能用力踢打撕咬着眼前的妖女,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我只知道,我相公若没了,我必不能独活!今日,要么让我先杀了你,要么你杀了我!!”
“简直不可理喻!”夜罗刹被她惹得亦有些愤怒,扬起一只手便要向她后颈劈去,却在半空中被一把抓住,全然动弹不得。
“你这是在干什么?!”
听到身后熟悉的埋怨之声,夜罗刹愈发赌气道:“我在救这丫头,让她莫再执迷不悟!”
“你救她,就是将她逼得崩溃?!”苏先生十分恼怒地大声呵斥,用力将夜罗刹拖到一边,上前抚着苏柒的肩头温言抚慰:“好了好了,莫哭了,我在这里。”
苏柒此时,已处于悲恸昏厥的边缘,脚下一软便栽在了苏先生怀里,仍不忘伸手抓住他衣襟,嘶声问道:“她说得可是真的?我家王爷他……当真……”
苏先生眼眸中掠过一抹阴霾,但眼见怀里的小丫头就快要支撑不住,只得道:“她骗你的,北靖王还活着。”
他短短一句话,让苏柒仿佛从地狱中爬了上来,一口气泄下,便两眼一黑,彻底昏厥过去。
苏先生探了探她的鼻息脉搏,叹了口气,将她抱起在破床榻上重新放好,又悉心盖上棉被,方直起身来面向夜罗刹,面色不善道:“为何要这么做?”
“心疼了?”夜罗刹挑了挑眉,“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她早晚要知道真相,既然你瞻前顾后犹豫再三,那索性由我来告诉她!”
“胡闹!”苏先生低喝道,“谁让你自以为是地擅自行动?可知这样鲁莽行事不但会害了小柒,也可能害了你自己?!”
夜罗刹鲜见苏先生发这样大的脾气,心中十分委屈,呛道:“是谁想要把这小丫头弄出来,又畏首畏尾地几日拿不定主意?我豁出命去到底是为了谁?!”
她越说越愤懑,居然红了眼圈:“我知道你疼她,但疼她便这样对我,师兄也太厚此薄彼了!”
苏先生被她呛得无语,终只得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我晓得你是替我分忧,只是今后切莫再背着我擅自行动!”
“那这丫头怎么办?”
苏先生望着熟睡的苏柒,苦笑道:“劫都劫出来了,还能送回去不成?”
“回去?”
临时衙署里,慕云柏和慕云梅皆是一式一样的惊诧神情,以为自己听错了,“那苏柒怎么办?”
慕云松起身,将虎符交到慕云柏手里:“你们率大军先回广宁,我留下,寻找苏柒。”
慕云梅便摇头道:“偌大沈阳城,以大哥你一己之力,又如何能寻得过来?”
“这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慕云松道,“十五万燕北军盘亘在沈阳城中数日,不但徒费粮草,且容易引起朝廷的疑心。”
想想那个疑心病甚重,恨不能将广宁慕家一网打尽的皇帝慕云泽,慕云梅不得不承认,大哥的顾虑颇有道理,便道:“二哥自领兵回去,我留下帮你找人!”
“不必了,你家采莲如今的身体状况,急需回去安定下来,寻个良医好生调养。”慕云松拍了拍自家五弟的肩膀,“你们放心,关于苏柒的去向,我心中大致有数,定能寻得到她!”
见大哥如此说,慕云柏和慕云梅只得领命,慕云柏便道:“让隐逸率王府暗卫留下,协助大哥。”
慕云松点头:“好,我燕北军十五万将士离家许久,早已归心似箭,你们明日一早便动身,回到广宁论功行赏犒劳将士,务求公正!”
两兄弟应下,向大哥抱拳作别。
翌日清晨,大军开拔,返回广宁。
沈阳城东的一座山丘上,一身便装的慕云松望着十五万燕北军军容齐整、意气风发地列队走出城门,映着朝阳走向归家的方向,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轻松幸福的笑容。
在他身后,隐逸见徐凯低眉塌眼面露颓色,用手肘撞了撞他腰眼,低笑道:“怎么?看别人回家,你也想媳妇了?”
徐凯被他取笑得有些尴尬,忙自辩道:“哪有!你少胡说!我……是替王爷忧心啊!你说这三日,咱们在沈阳城里里外外寻了多少地方?怎么就是找不着王妃的人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