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语一出,众人皆震惊:隐逸乃是北靖王府的暗卫首领,轻功极佳从不失手,此番竟被那女刺客甩掉了,可见其本事。
隐逸着实愧疚,当即表示要自领罚谢罪,却见慕云松缓缓睁开眼道:“那女人本就擅长幻化迷惑之术,加之你对沈阳城坊不熟悉,跟丢也不足为奇。”
见王爷不怪罪,隐逸忙叩首谢恩,然众人心中皆是沉重:抓不住这女刺客,便不知她将真正的苏柒掳去了哪里。
隐逸叩首罢,又道:“属下一路跟随,期间又跟她过了几招,倒也并非全无所得。这女子虽说扮做王妃模样,一条蛇藤鞭又招式诡异,但无意间展露的脚下功夫,却让属下勘破了几分端倪。”
慕家兄弟皆知,隐逸在投靠北靖王府之前,曾在江湖上混迹多年,对江湖中的人事见识颇多,慕云梅忙问道:“你认得她?”
隐逸道:“诸位主上应听过,江湖女魔头夜罗刹的名号。传说此女本姓叶,有异邦血统,生得样貌极美,又擅长幻化诱,惑之术,甚少有人见过其真容。
此女曾纵横江湖十余载,因擅长媚术,曾得许多男子仰慕,但此女生性偏执、睚眦必报,对无情无用之人弃之如敝履,对仇家则下手狠戾毫不留情,故而得了个‘夜罗刹’的绰号。
也许是结下的仇家太多,故而近几年,夜罗刹倒是销声匿迹,许久不曾有过她的传闻。”
慕云梅好奇问道:“那你是如何将她认了出来?”
“一则,能将人假扮得如此惟妙惟肖,连至亲之人都辨别不出,江湖上有此功夫的人不多。”隐逸说着,抬头向慕云松道,“二则,属下不久前恰巧得知,夜罗刹曾学艺于珞珈山!”
慕云松听罢,立刻现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她也是……”
他说了一半,欲言又止,一旁的慕云梅听得着急:“她也是什么?”
“没什么。”想通其中关窍的慕云松,反而略舒了口气,道:“如今毫无线索,大家都在这里守着也是无益,都回去吧。”
他此言一出,慕云梅和慕云柏皆有些惊讶:苏柒丢了,大哥如此淡定是几个意思?
要知道,上回苏柒被皇帝带走,这位仁兄可是如同被触了逆鳞的狂龙,险些将整个燕北都翻了过来!
“可苏柒她……”慕云梅忍不住问道。
“我自会派人去寻。”慕云松说罢,便仰头靠在椅背上阖了双眼,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
这等于下了逐客令,慕云柏夫妇和慕云梅只好起身告辞,但英娘依旧为弄丢了苏柒而懊恼不已,表示天一亮便要亲自去寻。
待众人走后,慕云松方缓缓睁开眼,起身烦躁地在屋内来回踱步,整理纷乱的思绪。
今夜假扮苏柒前来刺杀的,若当真是夜罗刹,那么算起来,他与这个女人已是第三次照面。
上一次,是在东风镇附近的断崖之上,她一袭黑衣一条长鞭,逼得重伤不敌的他自坠悬崖。
而再上一次,却是六年前,王府中秋夜宴之上,那个棕发褐眼,舞姿妖,娆的胡姬,亦是整个北靖王府不愿触及的噩梦!
想起六年前之事,慕云松但觉胸中一阵翻腾,仿佛有一只怨恨的巨兽咆哮着欲挣扎而出。
这女魔头,几次三番与北靖王府为敌,两度险些取了他慕云松的性命,实在是可恶至极!
偏偏,如今苏柒被夜罗刹带走,虽然应该性命无碍,但沈阳不同于广宁,不是自己的地盘不说,其东西三十六坊,南北街巷纵横阡陌,机关暗道数不胜数,要藏匿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便是将身边暗卫和亲卫悉数派出去,在沈阳城中地毯式的搜寻,只怕也很难发现端倪。
慕云松心底浮起深深的无力感:小柒,我要如何才能将你找回来……
其实,他心里还有另一层更深的隐忧:苏柒她,可还愿意回来?
苏柒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昏暗破旧的房间。
我这是……又双叒叕被人绑架了?苏柒简直哭笑不得,若再来这么几次,自己就彻底对迷药迷香之类免疫了。
但纵观历次被绑架的经历,苏柒深觉,这次的绑匪绝对是态度最良好的没有之一,虽然将她扔在了这么个昏暗阴冷的地方,但手脚上皆没有缚绳索不说,还将她放在了一张铺着草席的破木床之上,甚至“贴心”地盖了条破棉被。
这绑匪,也太有人情味了些。苏柒暗自啧啧,但……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苏柒掀开棉被起身,却赫然发觉自己正凌乱散着头发,先前的衣裳穿戴一样也不见了踪影。如今身上穿着的,竟是之前遇见那斗笠人的白色半旧道袍!
苏柒着实焦虑:自己那身衣裳倒不值几个钱,但随身揣着的弗朗机、玄鸟玉和镇魂鼎可都是无价的宝贝,被人偷了去,损失可就大了!
得先想法子从这鬼地方出去!她裹紧身上松松垮垮的道袍,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但见这屋子不但阴冷且潮,湿,满屋子弥散着一股难闻的鱼虾腥味。四壁皆无门窗,唯独接近房顶处有个砖头大小的窗口,透进一点光线来。
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到屋内家徒四壁,除了一张她方才容身的破木床,便是墙角里几只或立或倒的大木桶,有的里面竟还盛着冰块。
苏柒看了一圈,大概明白了:这十有八九是个储存鱼虾的地窖!
她蓦然回想起,自己正是陪英娘买鳝鱼的时候,看见个古怪的人,手上有苏先生的标记,这才稀里糊涂地着了道。
苏先生派人绑我?苏柒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随即摇摇头自我否定:那死鬼若想见我,自有一百种法子,又何必用如此粗陋的路数?
那么,是有人打着苏先生的旗号绑我?苏柒有些不解:今日那戴斗笠的神秘人,向她展示的朱砂符咒是苏先生的记号无疑,但这记号十分隐秘,除了她与苏先生本人便再无人知晓,为何会……
她突然有些担心:自从赤炎洞匆匆一别,接连几日再无苏先生的音讯,那死鬼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正纷纷乱乱地想着,忽闻头顶传来“吱呀”声,紧接着便是骤然射进来的刺目阳光,照得苏柒有片刻的失明。
便是在这看不见东西的瞬间,她听到咚咚的脚步声响起,心中骤然一紧,踉跄着后退两步叫到:“谁?!别过来!”
朦胧间,但觉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柒只能一手遮着阳光,一手在自己身前徒劳地上下挥动……
当啷!脚边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苏柒的一双眼眸也终在此时恢复了视觉,抬眼便见一个半大的女孩儿立在她面前。
苏柒着实没想到,“劫匪”会是个十一二岁的小胖丫头,头上挽着歪歪扭扭的双螺髻,圆圆脸颊上两坨皴红,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正噘嘴气鼓鼓地望她。
呃……苏柒正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这姑娘,垂眸见地上一只摔碎的粗瓷完,和滚至脚边的两个大馒,头,这才反应过来:这姑娘,是来送饭的。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是坏人来了。”苏柒忙不迭地解释,弯腰将馒,头捡起来拍了拍,又在身上蹭了蹭,故作不介意地咬了一口,见这小胖丫头神情缓和了些,便问道,“小妹妹,是谁让你来给我送饭的?”
小胖丫头指指自己的喉咙又摇摇头,示意她不会说话。
小小年纪便哑了,实在是可怜,但此情此景实在不适合善心泛滥,她一边慢慢嚼着馒头,一边打量着小胖丫头的穿着,见她粗壮的腰上系一条灰色的围裙,上面依稀还沾着鱼鳞。
苏柒便试探问道:“你家,是卖鱼的?”
小胖丫头大概觉得此事并没什么机密性,便点了点头。
苏柒又咬一口馒,头,脑海中飞快盘算:今早那卖给英娘鳝鱼的老板娘,大约跟绑匪本就是一伙儿,故而绑匪将她迷晕之后,便就近藏在了卖鱼坊的地窖里。
所以说,如今她理应离市集不远,又正是白日,市集上人应该不少。只要能从这鬼地窖出去,一路跑到市集上,便有逃出升天的可能。
她眼眸一轮,捂着肚子向胖丫头道:“小妹妹,我内急得很,可否带我出去方便一下?”
小胖丫头忙不迭摆手,又指指墙角的破木桶,示意她可以在那里解决。
苏柒无奈,只得再想主意,看着小丫头高高挽着袖子,露出两截藕般粗壮的胳膊,一双小肉手通红,手背上几片红红的冻疮,俨然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
穷人家的孩子么,一般都有个理想……苏柒自己也曾食不果腹过得寒酸,故而特别能感同身受,于是冲小胖丫头眨眨眼:“小妹妹,爱吃糖么?”
小胖丫头眨眨眼,神色犹豫,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
“要我说,饴糖不如冰糖,冰糖不如糖葫芦……”苏柒此时,全然是舌灿莲花,将自己吃过的美味甜食皆声情并茂地描述了一番,不过片刻功夫,便惹得眼前的小胖丫头忍不住吮着手指,口水涔涔而下。
苏柒便趁热打铁:“我这里刚巧有几枚铜钱,咱们两个去集市上买两串红彤彤、甜蜜蜜的冰糖葫芦来吃,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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