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曦无奈的淡然摇头,轻声述下三道方子,景路似是非常享受这个过程,认真仔细的一一记下,又令金卓递给牧曦检查,像是学生忐忑的给先生交作业,等待先生的验收一般。
刚劲有力的笔迹,含蓄执着的风格,牧曦了然明白王爷非要亲自执笔的含义,笔力之间,虽然书写的尽是些药材的名字,但字里行间那运笔之中,却是饱含了柔情。
她心中略略酸涩,面色如常的将方子递给金卓,一一叮嘱着:
“第一道方子,是给王爷疗伤用的汤药;第二道方子,给同王子用下;第三道方子,去送给七婆。”
话已说完,景路和金卓皆默默的向她看来,目光意犹未尽的等待着什么。
末了,还是景路先开口问来:“你的方子呢?为何都是给别人的?”
“这些方子,都交给御医去配制,我的,稍候我会单独交给巫医去配制就可以了。”牧曦不以为然的回答。
景路立即面色不悦,正欲说什么,尔术从门外走到他身边,在耳边轻轻低语。
牧曦扭过头,看向窗外的天,天气的变化,现在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牧曦,你好好休息,我有些事,去处理一下,刚刚我见双双已经在门外候着,想必是饭菜已备好了,你先吃点东西,我晚些再来看你。”
景路被尔术扶起,轻声的叮嘱着。
牧曦微微点头,默默的没有更多的语言,她现在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名字:羽朗。
看着景路跟着侍卫走出院去,牧曦让金卓去寻了正在厨房与双双准备饭菜的小霞回来。
“姐姐,饭菜都好了,你现在吃吗?王爷给你准备的都是好吃的,色香味俱全,刚刚我和双双都尝过了,很好吃的!”小霞还回味着饭菜的余香,美美的奔向牧曦说着。
“小霞,去请七婆带着同王子过来,将院中的下人们都打发出去吧,我不舒服,想安静一下。”
牧曦冷静低沉的声音,让小霞立即没有了顽皮的心思,仔细听着吩咐,灵气十足的应声回答:
“姐姐,小霞明白了。”
小霞飞身出去,牧曦也不能闲着,她感觉着自己的体力还能够坚持,扶着床架,金卓立即上前来扶,终于,稳稳的站起来,还没有想像中那么羸弱。
“主子,你这是出去吗?外面,怕是要起风了。”金卓看了看窗外微微摇曳的树枝和漫天乌云的天空,满心担忧的说来。
“那就要更快一些,要赶在风雨之前,你把披风取来,顺便,把药也带在身上吧。”
牧曦目光笃定的向外缓缓走去,金卓应声快步的取来所有的东西,小跑来到牧曦身边,小心的守护在侧。
房门外,院中的大树下,他被层层铁链牢牢的捆在树干上,被鞭笞的伤口上血液已经结痂,衣服破烂成布条在身上挂着,铁链直接勒进肉里,甚至,他的呼吸都份外的压抑。
她轻轻的脚步,来到他的身前,曾经强健的肩膀,现在被野蛮的束缚着,他的双臂最大限度的被向后拉着,铁链从肩膀环绕而下,直到脚踝。
黑色的布袋罩在他的头上,似是听到有声音,刚刚垂下的头,立即抬得高高的,左右侧着头,仔细辨别着声音。
“为何要罩着”牧曦努力保持着平静的问去。
牧曦的声音刚一脱口而出,他立即像是被电击醒了一般,拼命的挣扎起来。
这个声音,在他的心里已经想念了太久,终于,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他沉如死水的心,立即被激起巨浪,这个声音如此之近,就在他的面前,他挣扎着,想扯碎头上的黑罩,想仔细的看看她,任他怎样扭动脑袋,怎样挣扎着身体,换来的,除了无声的喘息和铁链的响声之外,收获的只有被紧束的疼痛。
“主子,他的身边本是有侍卫的,刚刚硬是被霞姐姐给赶了出去,这个犯人从进到这院子里来的时候,就一直被这样罩着的。”金卓站上前来,轻轻的回应。
“把罩子取下来”牧曦吩咐着。
“是”金卓将手中的披风搭到臂弯,快步来到他身前,他比金卓略高半头,金卓走上前时,他略略低下的头,倒是让金卓省了不少力气。
这便是为何所有人都不知道林羽朗还活着的原因,王爷从未让他在众人面前露出真面目。
当布袋取下,一个面容凄苦的羽朗呈现在她的面前,她抬眼望去,他垂目看来,四目相接时,两人默默无语,两颗百感交集的心里却都在各自迸发出万丈高的熔岩。
如果体内的那股内力是由他而出,那么他的功力也势必会大大折损,眼前这个男人,让牧曦爱恨交加,他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来来回回的仔细检查了几遍,最终将目光聚焦在她的右肩,那是他伤害她的地方。
将她关进牢笼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灰暗的世界,真的存在吗?说要用生命来保护自己的人,真的是他吗?梦里,那个深深的吻,是真的吗?她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他是唯一的知情人,可是,她无声的凝视他的双眼,正如他默默的抬头看她。
现在,不仅不是解答这些问题的时候,即使问了,他也无法回答,他微微抽到的双唇,似是想笑,又是像哭,几番来回纠结变换着表情,被铁链束缚得太紧,他努力的抬着头,无声的向她望着。
是啊,他哑了,是被她的药毒哑的。牧曦想不到,自己也用上了这下毒害人的手段,而且还是在他的身上。
如果,一切的答案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如果,他现在所受的所有折磨都是为了惩罚他对她的伤害;如果,他真的是愿意用生命来保护她的那个人;那么,他就不是被抓进来的,而是自投罗网,心甘情愿的,他是在赎罪吗?
牧曦的心中那厚厚的保护层,被一层层的拨开,流着血和泪,混合成酸与苦,默默的在身体里流淌,延伸到的每个穴位,都回报以阵阵的刺痛,
“他们说你死了。”沉默了许久,牧曦冷冷的说着,她的目光同样将他打量得很是仔细,从外表上看去,红霞将他照顾的确实很周到细致,面容依旧是那般俊朗,头顶的发束,应该是昨夜才刚刚被打乱,略显得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