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鼻阔口的灰衣人外貌极为丑陋,背后却有着一双色彩斑斓的蛾翅。一道深及见骨的伤口正从他的左肩延伸到胯下,皮肉外翻的正向外汨汨冒血,只要伤口再向内偏移几寸,灰衣人便再难有活命的机会。
而背对金承业的白衣人则手握一柄银色长剑,离得近了,金承业才发现他的白衣已被鲜血浸染。可奇怪的是,白衣并不见任何撕裂的痕迹,更不见一处伤口,血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峙的两人始终未移动一步,就连眼睛都不曾眨过。金承业同样屏住了呼吸,他的心不禁激荡起来,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若他能帮助白衣人,是否能获得天大的机缘?
“在我的家乡,废物通常都会崛起,尤其是你现在这种处境,更是天生王者的命。”
苏小乞曾说过的话犹在耳畔,金承业咬紧了下唇,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即使齿下渗出了血,他的眼中依然带笑。
“廖元,你知道你可以不用死。”白衣人整个人都似化成利剑,秋风所过之处,荒草顿化汁液,轻柔的风中竟有着如此骇人的剑气。
“剑可不是用来锄草的。”廖元嘎嘎一笑,皮肤上顿时浮现出了一道道色彩斑斓的妖纹。
白衣人猛地拧眉,秋风霎时尖声厉啸起来,如凄寒的冬风撞击窗棂,大地仿佛都在悲泣。
然而,凌厉的罡风袭到廖元的三尺之地便止住了脚步,艳丽的气罩将无数无形的风刃完全阻隔在外,两股能量相互抵消,随后轰然爆发。
一股浓重的尘烟飞腾而起,将两人都笼罩了起来。剑气迸射,霞光闪烁,只见两道人影在尘埃中不断飞掠相撞,一时辨不清谁胜谁负。
风如巨浪在大地上咆哮腾涌,躲在岩石后方的金承业瑟瑟发抖的蜷成一团。若不是有岩石阻挡,恐怕他顷刻间便会被卷入可怕的气流中爆体而亡,他再不去想劳什子的机缘,他只想逃,逃的越远越好。
然而,骇人心魄的狂风却越刮越猛,更令金承业惊恐的是,他面前这块数米高的岩石竟生出了裂痕,只在瞬息间,便老化的似过了千年。
“不要,不要。”金承业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双手抱住了头,他的哭声也淹没在了风中。
就在岩石即将崩坏,金承业彻底绝望之时,风突然之间便止住了,就连弥漫在空气中的凌厉剑气也一并消散无形。
金承业满目含泪的悄悄露出头来,只见数十米之内就像是被犁过一般尽无一棵青草。白衣人正仰面倒在黄土之上,脸色青紫的艰难喘息。可不知为何,他总是在向外吐气,完全听不到吸气的声音,他的身体明明没有任何伤口。
忽的,金承业又一拧眉,他似乎觉得这张脸有那么一点点熟悉。
“闻平,你不该来的。”廖元的双脚已有些虚浮,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去。
许是听到了“闻平”两个字,金承业的眼睛陡然射出光来,紧盯着背对他的廖元,悄悄抓紧了一块碗大的石头。
闻平连喘息都变得困难,又哪有力气去回廖元的话。圆瞪的双目似要爆出眼眶,从戒指中飞出的玉瓶未到他的手中,便被廖元用斑斓的指风击碎了,瓶内的白色丹药也一同碎成了渣,
廖元淡淡扫了一眼散发着丝丝寒气的药渣,讥笑道:“世人皆知彩焰花蛾的毒只有雪莲涤毒丹能解,可与我交手的人都死了。”
廖元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扩散,后脑便感一股剧痛,竟两眼发黑的栽在了地上,他本就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
“人人都知解毒,可谁能有解毒的机会?”金承业紧攥着滴血的石头,兴奋的不住颤抖。
没有灵力护体,灵魄师的身体与常人无异,在弹出指风时,廖元的灵力便枯竭了,外加上战胜强敌的放松,在灵魄大陆闯出赫赫凶名的他竟未发现金承业何时摸到了他的身后。
闻平眼中狂喜,似狗一般扑向雪莲涤毒丹,药渣混着碎片割的满嘴鲜血狂流,黄泥咽的他一阵一阵干呕。可他不敢吐,只能将胃里翻涌上来的酸水一点一点的咽回去,就像是在仔细的咀嚼廖元的肉。
在这期间,金承业生怕廖元反击,又举起石头对廖元的后脑重重来了几下,如果不是闻平阻止,廖元都几乎被他活活砸死。
“你救了我的命。”闻平的嘴里还在向外渗血,但他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
金承业羞涩的挠挠头,紧接着又对闻平躬身行礼,满怀期待的问道:“去年冬月,晚辈曾与父亲一同前往苍云剑派,闻前辈可还记得?”
闻平微皱眉头,从上到下打量起身穿麻布衫的金承业,最后凝视着金承业的脸道:“龙口金家?”
金承业眼睛一亮,立即俯身跪拜,抽泣道:“请闻前辈为金家做主……”
闻平为之一怔,道:“贤侄何出此言?”
金承业悲泣道:“我爹被江初蝶害死了!”
闻平登时如受雷殛般连退数步,许久才回过神来,叹道:“我与你爹相识已有十年,却不想几月未见,竟已是阴阳两隔。”
闻平忽又握紧剑柄,指着双目紧闭的廖元道:“待我取了这歹人的性命,一定去取江初蝶的首级为金兄报仇!”
“不!”金承业起身拦住闻平,大声道:“我要亲自为爹报仇!”
闻平一怔,欣慰道:“好孩子,从今日起你便是苍云剑派的弟子了。”
金承业大喜,再次拜倒在地,道:“晚辈还有一个无礼的请求。”
眉心微不可察的一皱,闻平的视线越过金承业,看着廖元道:“你且说来。”
“晚辈有一个好兄弟,此次若不是得他所救,想来晚辈也无缘拜入苍云剑派,恳请前辈破例收他为徒。”金承业将头深深磕下。
闻平开怀笑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若不是你我已是一具死尸,这点小要求我怎会不答应?”
“谢前辈!”金承业大喜过望的连磕三个响头。
“好孩子,好孩子。”闻平捋着颏下的短须笑的合不拢嘴:“快起来吧。”
“不知你那位兄弟可在此处?”闻平望着起身的金承业又道。
金承业摇头,正待解释,闻平已对他招手:“乖孩子你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先与你说。”
金承业赶忙走过去,闻平揽过他的肩,贴近右耳话越说越模糊不清。
“前辈,我听不清……”话未说完,金承业便感腹部传来一股撕裂的剧痛,闻平的左拳贯穿了他的身体。
“为……为什么……”金承业不敢置信的看着闻平,眼白里布满了深红的血丝。
闻平缓慢的将左拳从金承业的体内拔出来,长叹道:“你看到的太多,知道的也太多,你本就不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