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几位也是有些身份的人,给你们提个建议,不妨去西城区转转看,那边很多民房也用来揽客的。虽然差些,但也比睡大街强。”小二好心的建议着。
半夏一听,忙谢过了他。顺便向他问了个路,几人便急忙骑着马,赶往西城区。
丹州城不愧是个富得流油的地方,便是寻常百姓,也沾了不少油水,这一点,从西城区那片民房便能看得出来,丝毫不比京城坊间那些民房差。
青一色的白墙黑瓦,门口挂着大红灯笼,远远望去,那红艳艳的一排,看起来倒不像是民房,更像是红灯区。
店小二说了,只要是门口挂红灯笼的民房,都是对外做买卖的。
几人的马还未停下,便有好几间民房里走出人来,热情的招呼问是不是要住宿。
最后,半夏挑了一间门内小院里种了花草的民房住了下来。
房主姓秦,是一对中年夫妇,这栋宅子较之其它家的面积略大一些,正面两间厢房,一间小厅,带一个后院。
厢房自然用来待客,正好男女各一间。
后院一溜屋子,则是主人住的地方,包括厨房。
不用再招揽客人,秦氏夫妇当即便关上了大门,开始着手准备饭菜。
半夏嗅觉比较敏锐,隐约闻到了一丝药草味,职业病一犯,随口问道:“老板,家中有人生病了吗?”
夫妻两个都是一愣,随即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客官放心,我们家没有人生病。”
想来,是怕客人有什么忌讳,所以不愿意说吧。
半夏便也没有多问。
按照秦氏夫妻的介绍,他们还有个女儿,不过半夏并未看到人。
未出阁的女儿避闲不见客也是常事,没有人在意。
秦氏夫妻做了些简单的饭菜,半夏等人匆匆吃罢,洗漱了一番,便各自回房,准备休息。
这里不比闹市,倒是出奇的安静。
但也正是这份安静,让半夏听出了一些异样的声音。
似乎,是一阵压得很低的轻泣声。
半夏不由得看向轻鸿,她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比自己好。
轻鸿冲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也听到了。
原本这也不关她们什么事,可不久之后,除了轻泣声,竟然还传来了低低的争执声。
“我不去……这次你们便是打死我,我也不去……”那声音柔柔弱弱,却又带着一丝坚决,从那哭腔来看,依稀便是那个轻泣声的主人。
“你想死是吧?不赚钱怎么养你这身病?我们可没有这么多的银子花在你身上。”这声音虽然极力压低,却仍是透着一股泼辣劲,竟是刚才那秦氏妇人。
“你们骗我……我说过了,除了达官显贵,其它人的生意我不做……”那柔弱的声音里隐隐有一股坚韧。
“你心气倒还挺高的哈,你以为你还是春风楼里那个红倌儿啊?若不是我们把你捡回来,你还有命在吗?还想挑客人,也不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儿……”秦氏妇人刻薄的话语让人一点也无法与她朴实的面孔联系在一块。
半夏听到这里,不由得皱了皱眉,看来这秦氏夫妇没有说实话,什么和女儿同住,原来竟然是养了倡妓。
不过,也不难理解。来丹州城的人,有多少不是奔着这个来的呢?
正想不予理会,早些睡觉,却不料后院的吵闹声非但没有停,反而愈发升级了。
“你这丫头,是想反了吗?也不想想我们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银子了?想不干是吧?先把欠我们的银子还清再说。”秦氏恼羞成怒了。
“我之前赚的那些还不够还你们的吗?”那女子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争辩着,看起来真是病得不轻。
“够什么够?谁知道你这病还能拖多久?你不趁早多赚点钱,到时候你死了我还得赔副棺材呢。”秦氏越说越恶毒。
半夏终于有些听不下去了,看向一旁的云娘,笑道:“姑姑,今晚,咱们也叫一回妓吧,让她来陪您说说话,如何?”
云娘笑嗔了她一眼,道:“瞧你口没遮拦的。”
嘴上嗔着,却还是示意轻鸿去请人。
听到轻鸿的要求,秦氏很有些惊讶,毕竟,她还以为半夏和轻鸿是小两口呢,如今做妻子的竟然为自己夫君找妓女,这还真是罕见。
不过,看到轻鸿递过来的银子,她便什么话也不说了。
当半夏看到被轻鸿带过来的女子时,不由得有些惊讶。
那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生得竟是一副绝好的相貌。只是即便覆了妆容,依旧掩盖不住她的病态。
女孩想来是躲在后院偷偷看过她们的,所以,当轻鸿提出要点她进房时,她竟没有再拒绝,乖乖的跟着进来了。
“坐吧。”半夏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到自己铺位上来。
女扮男装的半夏眉眼之间依稀多了几分英气,怎么看都是个富贵人家的花样美少年。
那女孩看了看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半夏伸手便去捉她的手腕。
女孩惊得忙往后缩了缩。
半夏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笑道:“你放心,我是个大夫,只是想替你把把脉。”
女孩顿时惊讶不已,好一会,才道:“我知道您是位女客,今日蒙您慷慨解围,已是感激不尽,岂敢再劳驾您……而且,我没有钱……”
半夏却没理会她说什么,只专心诊脉,又仔细查看了一下她身上的肌肤,不由得挑眉,道:“你这病……”
“是花柳……”女孩低垂着头自己先说出了口,“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自从知道我得了这病,春风楼便将我给赶了出来。”
半夏反应倒是淡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听出她语气里没有丝毫嫌弃之意,这才有勇气抬起头来,道:“小女子本名叫眠月。”
半夏看了看她,道:“眠月,我看你年纪也不大,这个病不是不能治,但这一行,你是不能再沾了。”
眠月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您是说,我这病还有得救?”
半夏点头,道:“这不算什么绝症,自然可以根治。”
眠月显得有些激动,道:“我曾经花尽了积蓄,看过很多大夫,都说只能缓解,拖不过一年的……”
说到这里,她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反手抓住了半夏的手,道:“恩人,我求求您,如果您能医好我的病,眠月以后便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恩情的。”
从她眼里,半夏看到了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念,这让她不由得有些动容,好一会,才道:“我刚才说过了,你这病可以治,但是你不能再做这一行。否则,难保不会再染上。”
眠月眼眶瞬间红了,道:“但凡还有一点办法,又有哪个女子会心甘情愿来做这个。”
半夏注视着她的反应,道:“刚才你们的谈话,我听到一些,难道,你说你没有攀附之心吗?”
眠月眼中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下来,连连摇头,道:“我……我这都是为了……我也是有苦衷的。”
半夏听着,脸上一片淡然,道:“看你品貌不俗,这样的容貌气质,想必不是出身寻常人家吧?”
眠月也不意外被她看穿,道:“恩人果然好眼力,没错,我的确是出身于大户人家,只因一场家变,父母双亡,我便被卖到了春风楼。”
说着,她又看了看半夏,许是她身上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眠月也不再隐瞒,道:“我之所以选择那些达官显贵,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借助他们的力量,为我的父母报仇。”
说到这里,她突然起身,跪在了半夏跟前,道:“恩人,眠月看得出来,您是心善之人,眠月斗胆有个不情之请,求您……为眠月赎身吧,只要能脱离这里活下去,眠月日后必以重金相谢。”
半夏一时有些犹豫。
让轻鸿把她叫过来,不过是听出她病得不轻,起了怜惜之心,解她一时之围。
替她把脉诊断,也不过是出于医者的本能。
便是给她开一个治病的方子,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要说救她出火海,这一点半夏还真没有想过。
同样身为女人,若是在平时,能帮她也就帮了。
可是现在,她自己这一路都还凶险未定,哪还有余力搭救他人?
云娘知道她的为难之处,不由得开口道:“眠月姑娘,不是我们不愿帮你,实在是我们现在有要事在身,恐无法照料你。”
眠月却像是溺水者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块浮木,哪里肯轻易放手,连连磕头,道:“眠月可以保证,绝不会给恩人们添麻烦,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还可以帮你们拎行李,洗衣做饭也没问题的。”
要说她一个大家闺秀,之后又沦落风尘,会洗衣做饭,半夏是很怀疑的。
不过,她想要活下去的那股意念她却是深刻感觉到了。
半夏微一沉吟,道:“既然这样,你便跟我们一同上路吧,路上我会找机会替你医治,等你病好了,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便可以自行离去。”
眠月不由得欣喜万分,又磕了几个响头,道:“多谢恩人,只要眠月能活下来,一定好好报答您。”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会心软。”云娘有些无奈。
“姑姑,这事对咱们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却能救人一条性命,何乐而不为呢。”半夏之所以这么做,其实也是一种心理作用。
她想多做些善事,多积些阴德,或许,上天能多给她一些奇迹,让她早日治好云娘。
既然这事说定了,半夏当即便叫来了秦氏夫妇。
眠月早就被春风楼当死人一样赶了出来,卖身契也早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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