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我的问话,司况的眼眸变得明亮,他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我不过是被你吓到罢了。”
我提起脚尖,踏在一盏花灯之上,将身体离司况远一些,催促他:“便是现在没有牵挂之人,以后定然也是会有的。不如先许个愿?”
司况微微含笑着提起早就被挤得破碎的玉兰花灯,然后笑得十分得意:“那是,我司况运气一惯好,不会便如此孜然一身的。”
这样的司况,才是我认得的模样。
他微微弯下腰,在光亮的照耀下,闭着眼,虔诚地十指相扣。
那玉兰花灯散发出的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为他添上了一层暖色。
我收回望着司况的目光,微微弯下腰,学着司况面对着玉兰花灯磕上眼帘,十指相扣間,我对着一湖的花灯虔诚地祈祷。
若是这个世界上当真存在着神灵,那么万能的神啊,可否将这一世所有施加在尹桦身上的不幸都由我来担负。
如同这一世的尹桦成了魔,那么就让他变成魔的我来承担代价便好,我才那个万恶的“罪人”。
我贪心地请求,让尹桦,一世安宁。
我缓缓睁开眼,轻柔地将玉兰花灯推向湖水之中。
当我做完一切的时候,发现不晓得何时司况凝神看着我。
见我盯着他,司况嘴角勾起,他低头瞧着我那远去的玉兰花灯:“凌芙,我羡慕他。”
他?还是它?
再看向我的时候,司况脸上堆满了笑,他眼睛亮亮地看着我:“凌芙,我当真好奇他是什么模样的人。”
这一回,我终于晓得了司况所说的是他。
如若司况是他,那司况定然不会羡慕的,没有谁会乐意陪着一个仇人过六年,我于尹桦而言,不是师傅,更不是亲人。
只有当我在夜深人静之际,设身处地想着若是我同尹桦的初见换成是尹桦亲手杀了我的师傅莫宸,那我会是何种模样。
毫无疑问,我会倾尽所有,杀了尹桦。
也只会当我这样想着的时候,我才晓得最初的我,同尹桦说的那些话有多么可笑。
最为可笑的我,无论我对于尹桦来说,是怎么罪不可赦的罪人,我依旧不愿放开尹桦的手,不愿退出他的生活。
若是死,我也只能死在尹桦的剑下。
“他很好”我无法找到任何语言去形容尹桦,作为弟子,他很得我的满意,作为亲人,他是我唯一的温暖,可我最后还是找到了一句话来形容我对他的感觉:“好到便是有一天,他背离我,亲自将剑插入我的心脏。我也会觉得,他很好。”
无论尹桦做什么,我都觉得是对的。
即便他杀了无数对我“不轨”的男子。
“真是”本来认真听着的司况,短暂的失神后露出一副牙酸的神情来,他突然站起来,哆嗦了一下身子,来表达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凌芙,你说起好听的话来,真是让人牙酸。”
我还没有问他为何说起好听的话来会让人牙酸,以及我方才所说的话,明明涉及到他平日里最不喜的打打杀杀,又怎么会是好听的话。
站起来却没有站稳的司况,在我始料未及中,扑通一声直径掉落了湖水中,掀起一阵巨大的水花。
狼狈掉入湖水中的司况头顶着不知名的绿色水草,在水中挥动着手臂,他绾好的发也随之散开,湿答答地贴在他的额前,凌乱在他的脸上。
平日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形象的他,此刻更是毫无形象可言。
我抿着唇,以防止自己不厚道地笑出声。
水中的司况随意地用手将额前的发撩到一边,他被水泡得通红的目光触及四周嘲笑的声音,以及那指指点点的动作,脸上一片通红。
他狼狈地低着头,似乎是想以此遮住自己的脸,与此同时他恶狠狠地冲我道:“看什么看,还不快点将我拉上去?”
我含笑着解下外衣,将外衣往司况的脑袋处罩下,运气而起,想要将司况带离。
却是在这个时候,一只如蛇般冰冷的手紧紧地盖住我的眼睛,我虽然看不到,却闻到了熟悉的昆腾花香。
一件散发着昆腾花香的外衣紧紧地将我裹住,我听到湖水中的司况怒骂的声音:“你个不要脸的,怎的那么没羞没臊……”
随着尹桦将我抱起后腾空而起,司况怒骂的声音渐渐消逝。
我乖巧地任由尹桦抱在怀里,并没有说话。
我怕任何一句话,都会打破这难得的安静。
冷冽的风在我身边呼啸而过,尹桦的衣裳如同他的温度般,冷得瘆人,可尽管这样,我却觉得温暖。
他冰冷的手还覆盖在我的眼睛上,凉凉的触感一直停留在我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玩命地使用轻功的他终于停了下来。
他微微发热的脑袋静静地靠在我的肩膀上,那属于昆腾花的冷香一直在我鼻尖萦绕。
我同他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尹桦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脖子上,这股气息明明是暖的却带着森森寒意。
他阴冷的声音就想一条黏人的蛇在我脖子处缠绕。:“凌芙,你下一回再当众脱外衣试试。”
我不知道我是做了什么让他头一回在我面前发脾气,他生气了,我晓得他生气了。
“可是”我迟疑着:“在断崖的时候,你从来……”
他一个用力,将我往他的怀里抱得更紧,我被他这一下撞击到他的胸膛。
这一回,他的鼻尖贴着我的鼻子,他略带威胁,甚至含着气愤得要毁天灭地的声音响起:“呵,你是说,在你眼中我同他们并无差别?”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迷茫地解释着,却无法找到他所在意的点。
沉默,任凭我解释得心急,抱着我的尹桦,只有冰冷的沉默。
我无力地停住一切解释:“尹桦,我不知道。”
“该死的不知道”尹桦低声咬牙嘀咕着,紧紧地将手贴住我的眼睛,然后一个俯身,温热而柔软的事物紧紧地贴着我的唇。
我的错愕被唇瓣传来的疼痛给惊醒,尹桦他轻轻地咬了我一口,用的力道不算大,可这样的举动让我完全心慌意乱。
这是尹桦在断崖之下学到的另一种对付人的手段吗?
为何这样偏偏要咬人?
贴着我唇的尹桦,含糊地说着话,声音中是显而易见的迷茫:“凌芙,你说说,我该拿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