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琳琅莞尔失笑,解释道:“这线香有安神之用,这香囊里都是精心配好的药材,能驱虫避蚊,长期佩戴更能延年益寿,您今儿给我做了这么多的买卖,这些都是附赠的!欢迎您下次惠顾!”
“不敢,要是再来两回,我家底儿都得交代在你这里了!”周子安笑着。
玉琳琅抿着唇笑,迟疑了片刻,又给了他一个白玉瓷瓶。
周子安见那瓶子造型甚是好看,饶有兴趣的接了过去,在鼻底闻了闻,若有似无的香气从瓶子里飘了出来。
“这又是什么新鲜东西?”周子安问到。
玉琳琅答道:“这是苏合香丸,是找了郎中配置的,有去瘀化脓的奇效,还能调五脏,去腹中疾病。”
“这可是好东西!”周子安眼前一亮,“光是药材就极其难找,你上哪儿要来的方子?”
玉琳琅笑而不答,对周子安道:“周大哥常年在外,总有跌打损伤,这药给您留着傍身用。”
“我常年在外?”周子安戏谑一笑,心中了然这是要借他的手转交东西。想到宋元征和雪竹,他心中不免叹气。成亲那日宋元征还是百般不情愿,也不知道雪竹说了什么,这几日两人出双入对,倒像是真的走到一块去了。
可是看到宋元征私下里情态,又着实不像是新郎官,几次三番周子安寻他说话,他都有些心不在焉。在外头,仍旧是凛然一身的左相。
着实让人看不懂。
可怜的玉琳琅……周子安料想玉琳琅面皮儿薄,又是在气头上,嘴上不好说破,笑笑地将东西收到自己袖中,又道:“送了我的就是我的东西了,我要送谁你可管不着!”
“那是自然。”玉琳琅笑着呷了口茶,面不改色,道:“京中我也不认得几个人,往后还要仰仗周大哥多多照顾。您就是我的财神爷!”
“真是稀罕!”周子安有些无奈道,“正常女子可不拿我当财神爷,净想让我当情郎!妹妹你倒好,看着我就像看到金元宝似的!”
玉琳琅忍不住掩住唇笑。
周子安瞧她总算笑意到了眼底,松了口气,“你多笑笑才好看。我既认了你这妹妹,自然要照顾你。我认识的多是浪荡儿,他们旁的本事没有,附庸风雅的事儿他们都喜欢,现下流行香道,我看你这店生意差不了!”
“托哥哥吉言。”玉琳琅回道。
周子安又问起玉小满的情况,玉琳琅估算着小满应当过几日后就能抵京,周子安道:“小满是个争气的,头几日我已经打好了招呼,等他入了国子监,自有人照顾着!”
玉琳琅忙上前行礼道谢,周子安这回不推拒,堪堪受了她的礼。
周子安望过去,只见玉琳琅低垂着眸子,再是温顺没有的。再想起左相府里那两个冤家,越发觉得造化弄人,索性起身说要走。
刚要出门,店堂外头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隔了老远,就能听到有人扬声高声骂着。
“喊你们能做得了主的人出来!没得害死了人,她还能安枕无忧,端让客人坐立难安的道理!她若是不出来,我这就砸了你的店,告到官府去!”
“就是就是,你们这是赚钱还是要吸人血,怎么好端端的人用了你们的香丸,就这么死了!”
“赔我夫君命来啊……”嘤嘤切切的哭声。
“这是……”玉琳琅蹙着眉头往外走。
天香急急忙忙冲了进来,道;“小姐,您可别露面!李掌柜说了,外头那帮人来者不善,似乎就是冲着小姐来的。他让小姐万万不要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玉琳琅急急问道。
天香道:“昨日有个客人在咱们店里买了苏合香丸,昨日夜里给病人服用,到了晌午突然发作起来,人突然就没了!那人是家中的独子,家中妻子怀有七个月的身孕,现下他家里人把尸体都抬来了,就停在咱们店门口!还有那个妻子,大着肚子瘫坐在咱们店中,看着像是要哭晕过去了!”
“天煞的!谋财害命啊!这才开了多久的店,就这样黑了心啊!”有老妇嚎啕着。
天香坐立难安往外头看了一眼,道:“那些人来势汹汹,倒像是要冲进来!咱们才开张多久,怎的就遇上这样晦气的事情!小姐,我都说了,定是那玉……”
“天香!”玉琳琅呵斥着。
天香一脸愤愤地扭开头,哽咽道:“怎么到哪儿都有她!”
周子安捋着扇穗儿,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个人。外头越发闹得厉害,周子安听了一会,道:“妹妹打开门做生意,自然什么人都能见到,倒是我,没见过卖个香丸还能卖出人命来的场面!今天倒让我见见世面……”
周子安扇子一收,玉琳琅只看他眼里闪过一丝兴奋,看着倒像是遇见了猎物的狼。
玉琳琅忙拦住他在房中,道:“打开门做生意,自然是什么人都有的,若是回回都让你出面,我也未免太不经事了一些。你要想看热闹,横竖在这就能看到,若是我能把事情处理妥当,就当是没给哥哥你丢脸。若是不能,到时候哥哥在出面也不迟!”
“这……”周子安一琢磨,想玉琳琅一向不爱张扬,人家与他说上两句话都恨不能全京城都知道,只有玉琳琅,把一应关系都捂得严严实实的。
周子安无奈地笑笑,道:“这可是人命官司!”
“小姐!”天香也拦道;“外头那帮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小姐还是别出去了!”
玉琳琅沉着脸对天香道;“给周大哥上壶好茶,我去去就来。”
到了前堂,只见男女老少站了一屋子,靠近门口处,地上停着一具白布覆盖的尸体,地上瘫坐着个大肚子孕妇,已然换上了一身素服,半个身子扑在尸体上,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余下一老妇人跟在一旁抹泪,剩下的只脸上愤愤不平,跟着大声嚷嚷。
李长福被一群粗壮的汉子围在正中间,几次三番想要开口说话,就被一阵抢白,末了,他只任由一屋子人嚎啕,但凡有人想要冲进后院,他却又不肯,让一屋子的伙计将后院的门堵的严严实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那些人大约是急了,声音扬上去,道;“李掌柜,你在这京师也是做了多少年的老掌柜了,你应该晓得今天这事不是小事,到底出了人命的!你若是想捂着,也得看看躺在地上的是什么人!该喊你东家出来就该喊出来,反正这店无论如何都是开不下去了,商量着如何料理了后事才要紧不是!若她再不出面,这些人当真要把你的店都给砸了啊!”
李长福冷眼看那人一眼,那人打了个寒噤退到人堆里,低声呢喃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方才嚷的最大声的老妇指着李长福道;“听说你东家是个年轻轻的小姑娘,如今出了事就变成缩头乌龟了!我儿子已经死在你们手上了,难不成,还要我儿媳妇儿哭死在你们店中,一尸两命不成!”
李长福面色不变,不卑不亢道:“张夫人不能空口白牙就要定人死罪。我们十里香风素来童叟无欺,做的是良心买卖,令公子不幸遇难,在下也倍感遗憾,可是有几点,李某很是不解,还请夫人为李某解答一二。”
“有什么好说的,我儿子已经被你们害死了!要么赔钱,要么偿命,你选就是了!”张夫人又要冲上来,李长福左右赶忙拉住她,不过拉了一把,那人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嚎啕道:“丧天良啊!害死了我儿子,如今还要欺负我寡妇寡母!反正我儿子已经没了,索性让我也去陪他去吧!”
方才还泫然欲泣的人,说话间站了起来,狠狠地往柱子冲了过去。
李长福凛然站了起来,唤人上前拦住老妇人,眼见着张夫人就要撞上柱子,斜下里冲出个来。张夫人撞不到柱子上,一脑袋撞上那人的肚子,哎呦一声坐在地上,抬起头看,只见来人身姿高大,分明是白白净净的人,身上却有一股子血腥气。
在来人直直的视线注视下,张夫人没来由的打个寒颤。
“事情还未说清,夫人就在我店中寻死觅活,旁人不知道,还真要当我这个卖香料的铺子是家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店呢!”
过了不久,帘子后头徐徐走出个笑吟吟的小姑娘,脸上虽然挂着笑,眼睛却直勾勾看着张夫人,黑黝黝的眼珠子像是能看透人心。
张夫人原是打量她年纪轻,不免生了轻慢,可她一上来,李长福和一干伙计脸上都挂上了恭敬,她心道:这莫非就是十里香风那位女掌柜?
“你……”张夫人脸色大变,手脚并用想要攀住玉琳琅的裙角闹一场,身子还未动,方才那罗刹一样的人物又挡在她跟前。
“周明大哥……”玉琳琅笑吟吟唤了一声,周明黑着脸往后退了一步。
“东家……”李长福见她出来,心中急了,张家少爷死的不明不白,张夫人今日来者不善,不像是求财,倒像是特意来寻麻烦的!玉琳琅怎么能出来呢!
玉琳琅摆摆手道:“无妨,守信都对我说了。”她刚走到前堂,守信就拦在跟前,把情况一五一十跟他说了。
玉琳琅暗暗叹了口气,这个店开得时间并不长,她还没登上京师这块地儿的时候,十里香风的生意倒是顺风顺水,自从她来了以后,虽然店里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可是每隔几天总会发生一些不太和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