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点了点头，菱月便与沈霏虞各扶一边，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宫外的人总觉得皇宫富丽堂皇无比宽广，可也只有我们住在这宫里的人才知道。其实皇宫也并没有多大，撇去各妃子及皇子等等的住处，余下的能让人四处走动，也就不过是御花园跟清凉台了。”
皇后的语气里透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就仿佛是这深宫已经将她最后一丝朝气都消磨光了般。
沈霏虞看着她眼角的鱼尾纹，那是属于时光的印记，即便用了再多的水粉覆盖，也终究是覆盖不住的。
况且，容颜可以凭借外物来修饰。
那内心的苍老呢，又该凭借什么来美化呢？
这一刻的皇后，在沈霏虞眼里，是可悲又可叹的。
将最美好的年华都葬送在了这宫中，到头来，却还是踽踽一人。
抬头望天，越望越无望。
“霏虞啊，本宫瞧着前头的花儿开得格外漂亮，你上去替我看看是什么花吧。”
皇后忽地定住脚步，看着前面的花儿笑道。
沈霏虞顺着皇后娘娘的目光看过去，那花儿红艳艳的，的确很醒目，走近了才发现不过是月季，当下朗声道：“回娘娘，是月季花。”
皇后点了点头，叹道：“区区月季花而已，可是因为懂得审时度势，长在这一大片青草中，倒也醒目非常。”
沈霏虞只温柔地笑，并不接茬。
皇后娘娘饶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始终一副温婉的模样，心里火气上升。
但想了想，还是压了下去。
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凉亭，笑道：“那里是去年刚建的临月亭，据说晚上在那里看到的月亮是最大最圆的。只可惜了现在是白日，不过，我们过去坐坐也是好的。”
待到了凉亭入了座，菱月端了个托盘出来，笑道：“娘娘和太子妃光坐着有什么意思呢，奴婢刚去宫女那里要了点鱼食，娘娘和太子妃逗弄下鱼儿也是雅事。”
皇后笑着摇了摇头，道：“这等小女儿的闺阁情趣，本宫早就没有了。你还是端过去给太子妃和她身边的小丫鬟玩吧。”
沈霏虞正觉得气氛沉重，仿佛空气都凝固了般，呼吸都成了小心翼翼的事。见菱月拿了碎馒头过来，忙起身笑着接过，道：“霏虞谢过娘娘。”
将鱼食抛洒入水，不一会，果然有大片红鲤摇摆着游了过来，竞相争夺着，时有几尾调皮的鱼儿跃出水面，溅起水花朵朵……
皇后看着沈霏虞手起手落，笑声如银铃，一身桃红色的裙装越发衬得人面桃花，不由移开了眼，嘴角的笑容也冷了几分。
一直留神观察着皇后神色的菱月见状，忙伸手招了绿袖，笑道：“来，你跟我一起去洗些水果过来。”
“太子妃……”
绿袖站在原地，两眼看向太子妃。
菱月有些不悦，却也不好发作，只是扯着笑容嘲讽道：“哎呦，绿袖姑娘，太子妃跟皇后娘娘在一起，能有什么事呢？再说，我们不过是去拿些水果过来而已，能要多长时间呢？”
沈霏虞知道菱月是故意支开绿袖，想来皇后娘娘已经厌烦了这样跟自己打哑语，是要挑明了说。
也罢，该来的始终都要来，躲也躲不掉。
沈霏虞微微侧过头，笑道：“姑姑说的是。绿袖，你跟菱月姑姑去吧。”
“是。”
见沈霏虞点头，绿袖忙快步跟上菱月。
皇后走到沈霏虞身后，伸手轻轻拂过沈霏虞盘起的发，笑容里有捕捉不住的哀叹，“曾几何时，本宫也如你一般，将儿女情怀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霏虞不敢与娘娘相比，娘娘贵为一宫之主，是天下女子的典范。”
沈霏虞颌首低眉，语气恭敬万分。
皇后哑然失笑，“这一宫之主跟天下女子又有何分别呢，不过是懂得如何明哲保身，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屹立不倒罢了。本宫知道是自己心急了，原不该这么快便让菱月去传话。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这会，只怕还是没想通。”
皇后悠然轻叹，看着自己手上精致的护甲，一字一句地道：“你跟本宫也算是有缘，怨只怨三年前，本宫不该向皇上替你求了这桩婚事。”
皇后此刻的表情，无比忧伤。
沈霏虞看着，突然想起自己那日晕倒时，皇后对自己的细心照顾。
那一刻宛如自己娘亲般的感觉，再次席卷心头，随着心头一热，脱口而出道：“娘娘想让霏虞怎么做？”
皇后满意地看了眼沈霏虞，嘴角扬起，“好孩子，你总算是没让本宫失望。”
说罢，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沈霏虞，迎上沈霏虞疑惑不解的眼神，笑道：“放心吧，本宫没想要害他性命。这个药无色无味，类似于蒙汗药，你下在水里给他喝了，他会暂时昏迷。”
沈霏虞双手颤抖着接过，只觉得心跳如鼓，十分不安，问道：“娘娘想做什么？”
皇后伸出手轻轻覆住沈霏虞犹在颤抖的手，倾身至耳畔低语，“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只要你依计行事，本宫绝不会让太子有生命之忧。”
“娘娘一定要这样做吗，就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吗？”
沈霏虞不明白，为何皇后要这般针对太子。
给太子下蒙汗药，又是为了什么呢？
“青州突发鼠疫，明天皇上会在朝堂之上召集众位大臣商议计策。只要你让太子昏睡过去，三皇子就能得到下青州治鼠疫的机会。这些年来，皇上一直对三皇子很冷淡，本宫也是想给三皇子一个表现的机会。倘若他治不好鼠疫，那么就当是本宫看走了眼白费了心。若治好了鼠疫，也断然威胁不到太子的地位。”
“只不过，从此之后，能够得皇上一丝青眼相加罢了。霏虞，你不会连这个帮都不愿帮本宫吧？”
皇后双眼隐有泪光，抓着沈霏虞的手道。
沈霏虞嘴动了动，正想说话。
“娘娘，水果洗好了。”
菱月领着绿袖，笑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