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赌(1 / 1)

老话说十赌九诈,久赌必输,可是为什么还有人一代接一代的投身在赌博上,回头之人却少之又少,即便眼前是千百年来那些赌到死输到死的人的骸骨,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踩着他们的尸山骨海走向了赌桌。

绝不是因为那平地一声雷,陡然而富的天降之财,若是如此,那些富可敌国之人为何还要赌呢。赌是因为刺激,是因为胜败转瞬之间的刺激,若是为了钱,赢了便大可走人,何苦继续赌下去。却是因为赢了还想赢,输了想翻盘,输到底儿掉,最后一手绝境逆转大胜,才是赌徒们最追求的刺激。

很少有赌钱不输的,即便一个精通出千手法的人,也一定会输,不仅是因为有比他千术更加高明的人,而是他赌久了胜久了,久而久之就有了破绽,手法是,人心也是。

此刻虞小楼就看着那接连大胜的小毛头,眼看着他已经赢够了两千大洋,足够取出来了换成实打实的银元,但他却还没停手,虞小楼走到了小毛头的身后,轻声耳语着。

“你都赢够两千大洋了,取了走人吧。”

“别啊,今儿好不容易有个冤大头,宰够了再走!到时候还不是任咱们俩潇洒!”小毛头对虞小楼的话置若罔闻,头也不回接着在赌桌上挥洒着银票。

虞小楼看向那个冤大头,那人前前后后输了也有个一两千大洋了,却还没有停手的意思,他满脸的焦急,显然已经到昏头脑发昏了,竟然还在继续取钱继续赌。虞小楼心想着这人也太背了,押什么输什么,难道今天就是庄要杀他的日子不成,可是虞小楼仔细瞧了好几遍,怎么也没看出来那庄家出千,骰子也是赌桌上的人都检验过的。

跟着小毛头下注的人越来越多,原先相信冤大头的那一班人都跟着小毛头开始下注了,小毛头一直赢,谁都信了他的运气。小毛头今天能赢这么多,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料到,他手里哪里攥过这么多钱,平时都是小打小闹的赌个几十块大洋,豪情了才下个一百大洋,如今下了这第二层,动辄就是几百大洋的赌,小毛头的心里也萌生了退意。

可是这一干跟着他运气赢钱的人可不乐意了,小毛头是赌够赢够了,他们还指望着靠小毛头的运气今儿好好的赢他一笔,那围城一团的赌桌上响起个声音来。

“毛头小爷我今天跟定你了,你下啥我跟啥,我这五百大洋都跟您了!”

这声音一起,其他人也跟着起哄起来,小毛头架不住这么多人起哄,只等着那冤大头下注,他立马就下反面的,冤大头用绣帕擦着额头的汗,他把面前的五百大洋的银票缓缓的放到了赌桌的那个‘大’字上,小毛头立马下了小,一班人也跟着他一起下了小。

“小!小!小!小!”人群里开始齐声吼着,不由的连小毛头也一起跟着喊起来,他们攥着拳头,不知道多少人就等着这一把翻盘呢。

庄家打开骰盅,静静地躺着的三颗骰子让小毛头他们泄了气。

“十四点!大!”那冤大头喜极而泣,一下子把钱都揽进了怀里。

小毛头有些泄气,不过他手头倒还有不少钱,可是跟着他下的那些人就不像他这么好了,有的已经赔的就剩最后一注的钱,小毛头要是这个时候下桌,这些赌徒们肯定生吞活剥了他,小毛头没个台阶下,咬咬牙,接着下注。

冤大头再一次把钱压倒了‘大’上,小毛头这次思忖了一下,接着押小,庄家再一次打开骰子,十点大,小毛头又输了,这下原本还算安静的赌桌上出现了哀号,有人在那一层小心翼翼玩了不少时日攒下的钱,到这二层两把就输了个精光。

小毛头两把就输了一千大洋,原本他可以取了钱就走人的,可是现在还倒亏着呢,他又拿出五百大洋来,正要下注,却被虞小楼拦住了。

“你留点,下次还能玩不是?”虞小楼试图让小毛头冷静下来,小毛头点了点头,确实今天输的也太多了,如果再输了,岂不是连本都不剩了。

小毛头跟着虞小楼走到了门口,准备把手中的银票给存了,今天就此作罢,等运气再回来了,再来狠狠的赢他一笔。小毛头刚走到账台前,那带着面具的伙计依靠在台子上,看了看小毛头。

“小毛头今天这么早就走啊,还没往常一半的时间久。”

小毛头觉着自己已经赌了不少时间了,摇了摇头,那伙计拽了拽手边的绳子,他头顶上方的窗户便打开,一缕白光照进了房内。

“你自己看,太阳还亮着呢!”

虞小楼觉得那射进来的白光有些绕眼,用手挡住,那伙计赶紧把手中绳子一松,窗户又关了起来,小毛头心想天还亮着呢,确实是有些太早了,这么早出去也无事可做,干脆再回去玩两把,他今天赢了那么多把,结果两把就给输回去了,怎么能甘心。

冤大头也有走运的时候,不过就那么一次而已,庄要杀闲,那冤大头怎么逃得过。小毛头这么想着,朝着虞小楼嬉笑起来,然后转头又朝着二层走去,虞小楼望了一眼那柜台的伙计,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只觉得这伙计的面具后是一双冷眼。

虞小楼赶浑身一哆嗦,赶紧追着小毛头的步伐下了二层,虽然赌场没有赶客人的道理,但是他进来这么久一分钱都没下到桌上,这种人也不是赌坊会欢迎的。虞小楼的确是不好赌,但是他迟迟不下注的原因却是他始终觉得这赌坊里有什么不对劲。

凡事有异必有妖,虞小楼的心里一直就琢磨着这句话,照小毛头这轻车熟路的架势看,他在这儿赌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玩了这么久,才在账上凑够了个一千多大洋,还不没到取出来的数儿,今儿这一天怎么就能赢个几千。

虞小楼正这么想着,一边儿想一边儿下着楼,还没等走到二层的赌厅呢,就听见里面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号,虞小楼赶紧加进了步子走到楼下,却发现小毛头正蹲在地上抱着头,五官愁的都要皱成个包子了。

想也知道,小毛头把他的钱输完了。

“输完了就走吧!”虞小楼拍了拍小毛头的肩膀。

“我用了那二百大洋的赌本,输干净是要还的。我上哪还这二百大洋啊!”小毛头痛苦的说着,他双手抓着头发。还不出这钱,他是不能从金钩赌坊里走出去的。

“明明是庄杀那冤大头的,怎么连开三把大,不可能的啊......不可能啊.....”

小毛头也不起身,只是蹲在地上,自言自语着,对他这种一年干到头也只有二十几个大洋工钱的小子,欠下二百个大洋他怎么吐的出来,虞小楼自然是明白这种感觉的,说到欠钱,他欠着当铺吴掌柜的五百大洋,欠着屠佛一千大洋。但他又不像这小毛头,虞小楼几经生死,能活着他都千恩万谢了,这些欠着的钱对他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当真是债多不压身。可是小毛头就不一样了,这二百大洋就像山一样压得小毛头喘不过来气。

虞小楼看着小毛头欲哭无泪的样子,他马上就要因为还不出钱被那些伙计拖走了,下场虞小楼自然能想到,肯定就是把他卖了当苦力。小毛头似乎还在回忆那最后让他输的一干二净的赌局,他仍旧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输。虞小楼望着这大厅里的人们,有哭有笑,那冤大头还在赌,可是已经有不少像小毛头这样输的一干二净的人了,他们正处在绝望的深渊里,望不到头,爬不出来。

这一幕幕的场景,整个赌坊就是人生百态,有人一朝得势,有人失魂落魄,他终于明白了,这整个金钩赌坊,一直就是个局。

虞小楼的脑海里浮现出千门八将的身影,这一直就是个局,就像他被算计了一样,小毛头也被算计了,他自己以为算计了冤大头,其实是他被算计了。

冤大头是赌场的常客,是出手阔绰的客人,这种人赌博只为了尽兴,用不着担心钱财输赢,他们输光了还会来,来了还会输,偶尔赢一两次就足以留住这些客人。真正让赌坊讨厌的是小毛头这样每次小赢一点钱就马上走人的客人,他们看似每次赢不了多少,可是日久方长,每个都从赌场里套两千大洋出来,赌坊早就垮了,可是这些人,才是赌坊里占人数最多的一部分。

难怪金钩赌坊愿意给每个赌徒二百大洋的赌本,这是引诱他们赌,输了也不怕,反正不是自己的钱,可是输光了他们就落入了金钩赌坊的手里。赢了却也不怕,他们一直赢,等快赢到两千大洋的时候,就冒出这么个局来,把他们手里的钱吸的一干二净,还的起那二百大洋的倒还好,像小毛头这样还不起的,就此沦入了地狱。

虞小楼总算看穿了这个局,那庄家不就是正将的身份吗,设下赌局,引这些没什么大钱却想要套两千大洋的赌徒前来;那所谓的冤大头,看似输钱,却是使得的是反将的手段,不断的刺激小毛头等人下注赢他的钱。

虞小楼只觉得可怕,他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从踏入这里的每一幕。

“毛头小爷我今天跟定你了,你下啥我跟啥,我这五百大洋都跟您了!”,说这句话的人也是局中的人,这是逼的小毛头下不来台,必须接着赌。还有前台记账的那伙计,他也是在引诱小毛头接着赌,因为小毛头那个时候还没输完。

难怪这里要门窗紧闭,难怪刚才打开窗户的光那般刺眼,那根本不是阳光,而是他赌坊的人为创造的光,门窗紧闭,赌徒们精神都在赌桌上,久而久之都忘了时间,他们要走的时候,就假意打开窗户,乍一看天色尚早,回头接着去赌。

这一桌桌赌桌上铺着的是钱,赌的却是人心,谁看破了对方的心,谁就赢了,虞小楼看着蹲在地上痛苦的小毛头,他的心思被看得一清二楚,整个赌局的人算计他,他没有不输的道理。

别人是庄他是闲,那冤大头哪里是杀闲,他明明是这金钩赌坊的人,虞小楼终于明白这庄到底是怎么吸走小毛头这些人的钱,他们用不着出千做手脚,这冤大头只需要不停的下钱,钱都是赌坊的,只要他赢一把,就能把这些散客的钱都吸回来,赢两把,赌坊就已经赚不少了,像这种连赢三把的,足以把小毛头打入深渊了。

小毛头蹲在地上,虞小楼想把他拉起来,但是虞小楼拉不起来他,小毛头在深渊的最底处,虞小楼怎么拉的起。虞小楼想告诉小毛头这金钩赌坊是设的局,就是为了套他们的钱,可是他这样也是灭人财路,恐怕人都走不出去。

那带着面具的伙计已经走了过来,两个五大三粗的活计夹起小毛头的胳膊,把他从地上一把就托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把他拉走,小毛头一个劲儿的哀嚎、求饶着。

“求你们了,放过我,我一定可以还给你们!一定可以!我不想被卖到南洋做苦力,求你们了。”小毛头的声音回响在大厅里,可是没人有听得见,他们都正赌的兴起。

那两个伙计带着的面具上正画着个笑脸,好像嘲笑着这个赌的一干二净的小毛头,虞小楼眼看着小毛头就要被拖走,小毛头绝望的目光落在虞小楼的身上,他大概是希望虞小楼可以搭救他,可是虞小楼怎么办的到呢,他不会赌。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小毛头被拖走,从此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突然感觉不是滋味儿,他要点破这一局吗,点破了也许连他也没法活了。

“小楼!小楼救救我!”小毛头哀嚎着虞小楼。

虞小楼想要闭上眼,不愿看到小毛头被拖走时的惨像,小毛头的脸色煞白,他肯定也是没想到自己会在今天输的一干二净,成了自己往日嘲笑的那些脑袋犯蠢的赌徒。他伸出双臂想要抓住虞小楼,好像虞小楼就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小楼救救我啊!我家里还有我娘,我真的不想死。”小毛头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可是赌场的伙计见惯了这种人,他们才不会理会,他们也不会同情。

尽管虞小楼闭着眼睛,可是听见了小毛头的嚎叫,却也好像眼前看着他被一点点的拖远,虞小楼的心里正挣扎的,到底救不救小毛头呢,或者说他即便是想救,他能怎么救呢,虞小楼连赌本都没有,拿什么资格去救小毛头。

小毛头的声音越来越远,虞小楼知道他在犹豫片刻,即便他想救也没了机会,也来不及救小毛头了,他的心里闪过了他唯一一件能够当做赌本的东西,那一件堪比人命的东西,他睁开双眼,喊住了那两个伙计。

“我要赌!赌他!”

两个伙计似乎知道虞小楼压根没有赌本,依旧没有停下来,但是却有人喊住了他们。

“等等~你有什么可以赌的?嗯?”这个声音隔着面具发出来刺耳又阴柔,但虞小楼很确定这是个男人,娘娘腔似的男人。

这个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打量了一番虞小楼。

“你总不会想用我们给你开的赌本,去赢回这个小子吧,哈哈哈哈哈哈~”

“我有这个!”虞小楼从怀里,掏出了那一本《点将歌》。

这人看着点将歌,良久没有说话,虞小楼无法猜测躲藏在面具后的他到底是什么神情,但是他很确定这本《点将歌》吸引了这个娘娘腔的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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