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细碎的阳光从沿窗棂洒进室内,欢快的流莺在庭院上空,叫的清脆而婉转。帐内昏暗,辨不清时辰,易凌瑶缓缓睁开眼,全身酸软的难以支撑,蹙了眉试了几次终于做起来,才发现自己身无寸缕,慌乱的回眸,却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
“醒了。”轩辕睿宠溺的看着她,语气温柔似水。
“嗯”。易凌瑶别开眸,伸手拉过锦被便要往自己胸前遮,这一拉才发现两人竟然睡在了一张锦被内,而他也是……
轩辕睿挑了挑眉,戏谑的凑到她眼前,“昨晚答应我的事,王妃还记得吧?”
昨晚虽然被药折磨的意乱情迷,但发生了什么还是依稀有些印象,昨天答应什么来着,呃,想起昨晚两人就这样相处,易凌瑶瞬间红了脸颊。
轩辕睿掀开纱帐,透进的光线让易凌瑶微眯了双眼,他独自走下榻,从柜阁中取出衣物径自穿戴整齐,才取了她的衣服递了过来,易凌瑶探出玉臂接过衣服,一件件细致的穿好,最后一道丝带还没有系紧,门外便响起了叩门声,清朗的声音传入室内,“顾逸风求见王爷。”
“什么事,说。”
窗外的人顿了片刻,继而开口道:“昨晚的酒坛中,被人放了一种烈性媚药,江湖人称‘媚情’,混合在酒中,药性便可加倍,服用之人若不能及时解救,便会血脉爆裂,七窍流血,极为不堪的死去。此药产自瀛洲,在帝都并不常见。”
“知道了。”
轩辕睿侧身对易凌瑶道:“你可知道,你昨日喝的酒,是五十年的女儿红。”
“那又如何?”
轩辕睿淡淡地提醒,“整个王府不过两坛,本王都舍不得喝,所以把那两坛女儿红放到了酒窖的最底层,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在底层么?易凌瑶神色大变,心中瞬间如巨石落海,翻起惊涛骇浪,她昨日进到酒窖,只不过从最上层随手拿了那坛酒,怎么成了原本该在最底层的佳酿?
看来有人一步步的安排了一个局,而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被人牵着鼻子一步步的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思及此,易凌瑶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起,眸中杀气尽显,抬腿大步向房门走去,轩辕睿突然从身后抱住她,头靠在她的右肩,低声提醒道,“柳云儿先不要动,至于其他的人,本王不会过问。”
易凌瑶没有说话,亦没有回头,睁开他的束缚,开门向院外走去。
门口的顾逸风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看着缓步而出的轩辕睿,顾逸风略带担忧的指了指易凌瑶渐渐模糊的背影,“她就这样走出去,你不怕她把你的王府闹翻了天?要不要追过去看看?”
“不用了,她有分寸的。”
“那我们呢?就在这等着?”
“听说九弟那里又有了新的茶品,走,我们去尝尝。”
顾逸风无奈的耸耸肩,“哎,你真的越来越纵容她了,这可不像你在辰楼的作风。”
轩辕睿笑的深沉,“她是本王的女人,本王纵容她一辈子又如何?”
其实,在轩辕睿心里,他很清楚,所做的这一切,不是纵容,而是放手,她总要学会自己去面对一些事,渐渐找到自己的方向,才能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能护她一辈子,却不能替她选择一辈子,他要的,不是一个在金丝笼中被人呵护的鸟,而是一只能与他比肩的凤。
易凌瑶独自来到前厅,将手中的剑重重的砸在桌面上,转身,冷冷的对管家道:“把府里所有的人都叫到前厅来!”
她的眼神冰冷刺骨,吓的管家一阵哆嗦,无奈之下,只有让所有的婢女和小厮都赶过来,柳云儿在丫鬟的搀扶下缓步踏入厅内,以帕掩唇,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眼神迷离,一脸的不情愿,却在看到易凌瑶近乎杀人的目光时,不禁脚下一软,幸亏丫鬟反应快,才没有摔倒在地。
徐芙站在人群中,垂着目,神色平静,唯有江紫萍姗姗来迟,在易凌瑶面前没有丝毫畏惧,神色中有明显的鄙夷与不屑。
管家走到易凌瑶身侧,小心翼翼道:“王妃,人都到齐了,您有什么要吩咐的?”
易凌瑶在众人之中来回看了几次,毫无表情的开口道:“昨日本王妃在酒窖取了一坛酒,是五十年的女儿红,那坛酒原本该在酒窖最底层,但我取酒时,那坛酒却被放到了最上面,而且里面被人下了药,竟然有人想陷我于不义,你们说,这个人会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我再说一遍,是谁去了酒窖?!”最后几个字,易凌瑶几乎咬牙说出,听的中心心里猛的一颤,皆垂着头不做声。
易凌瑶转眸对管家道:“让所有人把鞋子脱了,我要看他们的鞋底。”
众人不敢违命,把鞋子脱了拿在手中,易凌瑶依次看过去,在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前停住目光,抬眸,是一名叫代云的丫鬟,江紫萍的贴身侍女。
那丫鬟早已脸色惨白,在易凌瑶的注视下,直直的跪了下去,颤抖着声音道:“王妃,奴婢没去酒窖,不是奴婢做的,真的不是奴婢做的……”
易凌瑶俯下身,缓缓道:“整个王府内,只有酒窖内用的是五色泥,所有人当中,只有你的脚底有五色泥,而且——”易凌瑶突然顿住,靠近代云,“你身上有茉莉脂粉的味道,昨天王府花丛里藏着的那个男人,和你脱不了干系吧”。
代云惊恐的看着她,浑身发软,猛然匍匐在易凌瑶脚下,哭喊道:“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
“是谁指使你的?”
“是……是……”代云哽咽着不敢抬头,却迟迟不愿说出幕后之人。
易凌瑶拔出剑,剑尖直指代云的胸口,声音越来越寒,“怎么?不愿说?到这个时候,你还要护着那个人吗?!”
“我说……是……是……啊”还没等她说出来,剑尖便没入了胸口,代云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易凌瑶垂眸,剑柄上多了一双玉手,正是这双手把剑推了出去。
柳云儿收回手,道“王妃姐姐,这样大逆不道的人还留着干吗,不如杀了干净!”
此时,晚晴从外面跑进来,面色凝重,手中拿着一个暗红色瓷瓶,“王妃,这瓶药是在江紫萍屋内发现的,奴婢验过了,是产自赢州的“媚情”,与昨日在酒坛中下的药是同一种”。
“你胡说!”江紫萍忽然大声反驳道:“我江紫萍从来不做这么卑鄙龌龊的事,虽然我不喜欢王妃,但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我江紫萍根本不会去做,肯定是有人诬陷我的,我是冤枉的!”
柳云儿道:“我们所有人之中,只有你是来自赢州,也只有你有机会能拿到这种药,而且代云是你的贴身丫鬟,做出了这样的是,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紫萍,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枉我那么信任你,和你一起来到王府,甚至与你姐妹相称,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来玷污王妃姐姐的清白,你让我好失望。”徐芙边说,便用丝帕拭泪。
江紫萍有些慌乱,连连摇头,“你们都胡说,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易凌瑶看了看正在争执的三人,冷声喝道:“都住口!来人,把江紫萍拉下去,杖刑二十,禁足在摘星阁,听候发落!”
“王妃,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是被陷害的……”侍卫们不容分说,把江紫萍拖了出去。
…………
入夜,易凌瑶一人静卧在榻上,一天下来水米未进,惜雪敲了几次门,都被赶了出去。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沉稳的脚步声渐渐接近,易凌瑶没有睁眼,便已猜到来人是谁。
那人在榻边停住,静静凝视着她。
她没有抬眸,苍白的唇角轻启,“我杀了代云。”
“嗯。”
“我打了江紫萍。”
“嗯。”
她蓦然抬头看他,平静道:“如此,王爷打算怎么处置我?”
轩辕睿叹了口气,故作嫌弃道:“没把身上的血腥味洗掉就跑到榻上来,这样的女人,本王可不喜欢,是该罚。”
“我刚才说的话,王爷没听明白?”
轩辕睿对上她的眼,毫无责备之意,“你做的对。”
“可是,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代云是江紫萍的侍女,但是在代云要说出幕后之人时,柳云儿竟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她死,而且“媚情”是产自赢州的媚药,江紫萍即便再天真,也不会使用那么明显暴露身份的东西,这其中必有隐情。”
“你猜到了?”
易凌瑶心里沁寒,冷冷道出心底所思,“我想,是柳云儿和徐芙联手,想一箭双雕,不但除掉我,还可以除掉江紫萍,而代云不过是被柳云儿买通的棋子,哪怕最后失败,也可以作为替罪羊。”
“王妃果然聪明。”他开始隐隐后悔,当初不该教她学那么多兵法的。
她的眸色猛然一沉,冷冷的看着他,眼神微讽,“其实,这个结果王爷早就猜到了不是吗?从你让我不要动柳云儿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但就在柳云儿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了丫鬟代云之时,我突然明白,原来王爷早已猜到此事必然与柳云儿有关,只是她的背后是柳逐渊,是陵奚的右相,王爷不能动她,所以也不让我动她,只是,你想过吗,我受到的伤害谁又能够弥补,你可知道,我失去了什么?!!”
因为那一晚的媚药,逼的她在意乱情迷之时,失控将自己托身与他,主动祈求他要了她,那一晚的她,并不比醉杏阁的娼妓高尚多少,一切都是是她主动的,她没有办法责怪于他,所有的恨和痛也只能咽在心里。
可是,她心里一直爱的那个人,是一个姓夜名晟音的男子,她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能够嫁给他,必然要把完整的自己交给他,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她连爱那个人的资格都失去了,而她明明知道那晚的媚药是谁人所为,却只能忍气吞声,看着作恶之人在眼前若无其事的嘴脸,手中的剑却不能刺出,让她如何不气,如何不恨。
她一手握拳,锤在胸口,哭的肝肠寸断,“为了那一纸交易,我竟然把自己都赌了进来,我以后可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轩辕睿明了了她的心思,不禁叹了口气,一把拉过她紧紧拥在怀里,不顾她的挣扎,一字一句道:“你记住,本王从来不会让自己的女人输,不管何时,不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