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通知各村,务必在十一月底以前,完成当年脱贫计划完成情况自查,迎接上级年度脱贫任务考核及第三方评估。
梁铸成不敢耽误,会同工作队组织专班,抓紧时间,入户开展自查工作。
余荷联系的五户贫困户,按照年初的帮扶计划,都有产业扶持项目。
她每月至少一次上门督促检查项目进展情况,帮助解决困难和问题。
余荷按照村里的统一要求,负责对联系的五户贫困户的情况开展自查。
她先去了金胜钱家,见猪圈里的三头黑猪长势不错,个个油光水滑的,另外一个圈里,还养着两头猪娃。
余荷问金胜钱,上个月母猪下的猪仔,是不是就剩这两只了。
金胜钱指着猪圈说:“那头母猪下了一窝猪娃,总共十一只,卖了九只,卖了四千五百元。
留下两只母猪秧子,明年就有三头母猪,一头下两窝猪娃,有六十只,最起码能买两万多,刨去成本,赚一万块还是有把握的。
金胜钱说得眉飞色舞,看起来信心满满。
余荷放心了。
张拴狗家的产业项目却不顺利。
上半年,村里扶持给他们家的一百只鸡仔,张拴狗不管不问,好像与他无关似的。
他妈一个人操持着两亩地,还要养鸡,天天忙得灰头灰脸。
那一百只鸡仔,她没有实行圈养,而是在院子里散养,到处跑,把他家周围地里的庄稼,糟蹋不成样子,邻居说了几次都没用。
余荷去张拴狗家核实产业项目收入情况,他妈说,一百只鸡子,越养越少,不知道被黄鼠狼叼走了,还是被狗娃(张拴狗的乳名)悄悄卖了,现在不到二十只了。
余荷问她卖了好多鸡蛋,张拴狗妈说:“原先不通路,鸡蛋卖不出去,后来路通了,有人上门收,听到母鸡叫,还轮不到我去捡,鸡蛋就没见了。”
余荷问:“你是说被狗娃捡走了?”
“我咋晓得?!”张拴狗的妈气呼呼地说。
张拴狗游手好闲,地里的活不插手,喂鸡子没有他的事,但是捡鸡蛋挺积极,这几个月,他卖的鸡蛋,还有偷偷卖的鸡子,都输在麻将桌上了。
刁生本家发的是三头猪,还没有喂到两百斤,也就是没有达到出栏标准,他就卖了。
余荷问他,为啥不喂到两百多斤,能卖个好价钱。他喏喏道:“我…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在外地没有挣到钱,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打电话问我要钱,你知道我哪儿有钱?”
“你把卖猪的钱给你儿子了?”余荷问。
刁生本眼睛看着地下,点点头说:“不给他钱,他说过年不回来。”
事后,余荷得知,刁生本的儿子在外面打工,不想干重活,就迷上了网络赌博,开始赢了一万多元,感觉网络赌博来钱容易,就把打工的钱全部投进去,结果连本带利全部输了。他为了扳本,就在网上贷款,就是那种高利贷,俗称“利打滚”,越馅越深,连本带利,已达三十多万元。
刁生本傻眼了。
知情人私下里说,这是刁生本的报应。
他平时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好赌成性,一有时间就纠集一伙人抹牌赌博,结果把自己儿子带坏了,别的没有学会,赌博是“门里头出师”。
在自查过程中,余荷发现有的贫困户,对村里发放的扶贫猪、扶贫羊、扶贫鸡,根本不珍惜,不用心经营,没有发挥应有的效益。
她有些不理解,政府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家家户户都有扶贫项目,却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她感到很困惑,也很苦恼,担心这样下去,贫困户脱贫有问题。
余荷把这些情况给梁铸成说了,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分析,可能贫困户个人没有出钱,那些东西来得太容易,就不当回事,不珍惜。
看来这种方式要改进,不能简单地发钱发物,滋生贫困户依赖心理。
二〇一六年元旦前,县里统一安排,对全县所有建档立卡贫困户进行慰问,每户慰问金二百元,由包户干部负责发放到贫困户手中。
还有的帮扶干部上门慰问时,除了慰问金,还送来大米、食用油等物品。
张拴狗见余荷提着一壶花生油、一袋大米,来家里慰问,摆摆手说:“你送这些东西干啥,我又不缺吃缺喝,你直接给钱多省事。”
张拴狗妈妈拦住他,从余荷手里接过东西,给余荷使了一个眼色。余荷跟着她进屋,张拴狗妈妈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不懂事。”
余荷把二百元慰问金直接给了张拴狗妈,她往外面瞅了瞅,连忙装到身上,生怕张拴狗看见。
余荷出门走时,张拴狗还在叨咕:“给钱多方便,白费气力。”
元旦过后,上级考核评估工作正式启动。
玉皇山村是重点贫困村,是考核评估的重点。
按照评估方案,评估组要抽查百分之二十的贫困户,其中当年脱贫的户必须抽查百分之五十以上。
评估组长是大学教授,评估人员是在校大学生,事前经过一天时间的培训,经过考试,分数达到九十分以上的,才能参与评估。
评估组到村里后,随机抽取了三十户贫困户,然后分组,由村里安排的带路人,领着评估人员开展入户调查评估。
为了体现考核评估的真实性和公正性,评估组独立开展评估工作,村干部和带路人不能在现场,不能干预评估工作。
梁铸成没有想到,在入户评估时,贫困户刁生本和评估人员发生了冲突。
村妇女主任李子梅是一组的引导员。
因组里有几个扯皮人,梁铸成担心他们胡说,造成评估人员误判,影响评估的真实性,事先给她交代,让她关注一下,如有人故意胡说,要找机会,及时给评估人员解释清楚。
李子梅把两名评估人员领到刁生本家,她知道刁生本的德行,担心他不实事求是回答问题,就待在他家里,没有出来。
两名评估人员,一个女孩,一个男孩,都是在校大二学生。
他们见李子梅还待在刁生本屋里,就催她出去,在外面等着,不能干扰他们的问卷调查。
李子梅说:“领导,你们放心,我不打扰你们检查,我怕他说话你们听不懂,给你们当翻译。”
那个男学生说:“我们能听懂,你不能在这里听,不然的话,就是干扰评估调查,我们会停止工作,向上报告。”
李子梅只好出去,刚出门,男孩咣当一声,从里面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