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小弟弟又带了药来,身后还跟着个步履蹒跚的老叟。
我还是在窗前呆坐着,看是他来了,勉强牵动嘴唇算是笑了笑。
小弟弟一来,就习惯性的摸摸我额头,然后蹙眉道:“怎么还是烧?”
姨娘正在院子里摆弄花草,见小弟弟来了,大声朝他道:“公子,你来了就好好劝劝悯姑娘吧!她觉得药苦,现在什么药也不肯吃,终日呆坐着,这怎么能好呢?”
小弟弟坐在我旁边,忧伤道:“你不吃药怎么能好呢?你不顾自己了,难道也不顾那些兰花了么?”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力气说话,窗外明净的天光落在我身上,仿佛照在一个永远阴暗的角落之上,怎么也照不亮。
“太医,你给艾悯看看吧!”小弟弟见我无话,便对身后的那个老叟说。
“是。”太医恭敬的道了一声,然后仔细的翻翻我的眼皮,摇摇头之后又为我把把脉。
太医的眉毛皱折的成型了,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是皱着的,他摇头的时候,让我有种我没救了的错觉。
良久,太医才把垫在我脉上的金帛撤下,小心的叠好摆放在自己的医箱里。
“太医,怎么样?”小弟弟忙问。
太医缓缓道:“经老夫诊断,悯姑娘寒邪外束,阳不得越,郁而为热发烧,应以麻黄、桂枝、紫苏、连翘四味药材相熬,辅以······”
“行了。”小弟弟连忙打住,道:“药之前艾悯都有吃,可是却不见好,这是怎么回事?”
“这正是老夫要说的,风寒燥湿本不是大病,艾姑娘体格虽不甚强壮但却也不至于寥落至此,方才老夫看到艾姑娘的眼睑发白,乃五脏郁结之征兆,此应该就是姑娘生病的主因,若是姑娘能摒弃那些郁结,再吃着老夫开的药,方可在短时间内痊愈。”
小弟弟眉心微低,声音却极具温柔:“艾悯,刚才太医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我只淡淡道:“要是什么烦恼都能抛掉,什么事都能忘掉,那还是人么?”
小弟弟眼色微微一滞,看了太医一眼,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
太医踌躇道:“这······”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只要你治好她!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要是还没有治好,你就别来见我。”小弟弟的声音有些冷,负着手,临窗而立。
太医额上的冷汗一层又一层细密的逼仄出来,如寒江临雨,泠泠生冷:“臣定当竭尽全力。”
我从来没有见过小弟弟这成样子,眼角眉梢尽是威仪,平时可不是这样的,想来是过于担心我,心里微微感念道:“是我自己身体不好,干着人家什么事?你跟医生说这番话,不就是说给我听吗?我若是不好,医生便不能回宫,这不是想法子逼我吃药么。”
小弟弟微微促狭:“我也是为了你好。”
今日碍着太医的面子,我勉强喝了药,又尽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呕吐出来,药真苦,如吞了莲子一般,五脏六腑皆蕴了苦味,小弟弟知道我不好受,待我喝完药,变戏法似得拿出一包蜜饯海棠来,促狭道:“女孩子都爱吃甜食,我私心琢磨着你能爱吃,就从宫里给你带了一包来,不知道······”
我拿起一枚含在嘴里,含糊道:“早拿出这些就好了嘛。”
小弟弟眼角终于有了点笑意,只轻轻道:“你好,我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