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言颜便带着装着古冶骨灰的匣子出了门。她昨天就向府里的人打听好了,古冶为自己选择的长眠之处——洞阳湖,江南最大的一片湖。
言颜到湖边时天才微微亮,沿着湖边走了一段路,言颜轻轻提气,脚尖一点往湖心亭飘去。
伫立在亭中,微风徐来,放眼望去,满眼都是一望无垠的波光水色,两岸都是郁郁葱葱的绿,偶有几声鸟鸣婉转悦耳,更显此刻静谧安宁,倒真有些范文正公《岳阳楼记》中“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的味道。
痴痴地欣赏了一会儿这难得的美景,言颜想起自己真正的目的,赶紧收回心神,脚尖轻点,直往那湖心亭而去。到了湖心亭,小心翼翼将玉匣子放在长栏上,打开玉匣子,看着匣子里的骨灰,言颜突然悲从中来,这一次她是真的要和师父分别了。
想起相处的一年,师父从爱答不理到倾囊相授,从无视到疼爱,那些一起打理药田、听课受业的时光,想起师父不辞辛劳地一次次调整药方为自己解毒,将毕生功力传于自己。在这寂静无人的湖心亭,被一望无涯的湖水包围的言颜终于哭了出来。无声的掉泪,以往种种浮上心头,一切都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现实中却早已阴阳两隔。
大颗的眼泪直直地往下砸,突然有一颗掉进了玉匣子,言颜赶紧擦干眼泪,平复心情不敢再哭,只声音还有些哽咽:“师父,这里就是洞阳湖了,您要徒儿将您的骨灰葬于此处,徒儿带着您来这里了。虽然不知道这里对您而言有什么重要意义,可是徒儿希望您在天堂已经和那个人在一起了,幸福安康,永远不要分开。”
语毕,拿起玉匣子伸手要撒骨灰,手颤抖着却始终做不出那个动作。强迫自己转头不去看那个玉匣子,言颜顿了一会,终究还是扬手一撒,骨灰自匣中飞出,飘落湖面,很快消失不见。收回玉匣子,言颜才敢回头去看,湖面已经恢复平静,只剩下一片波光,哪里还有骨灰的影子。
将那玉匣子盖好紧紧抱住,言颜呆呆地望着那湖面,思绪万千,百感交集。也不知过了多久,湖边开始喧闹起来,真正的一天开始了,游人已至,而言颜也该离开了。收拾好复杂的心绪,言颜转头离开,这一次她没有运用轻功,只抱着玉匣子顺着那条长长的桥往湖边走,她走得很慢,脑子里想着未来该何去何从,师父要她找到天一门的宝藏将天一门发扬光大,可对这宝藏,至少到目前为止,她毫无头绪。只知藏宝图就在天一门总部,至今无人能懂。
言颜想得入神,突然被人抓住了右手腕,言颜大惊,左手立刻凝起内力往那人袭去,却被熟悉的声音硬生生将手停在离那人胸口不到一寸处。
“言兄。”是洛风的声音,抓住她手腕的自然也是洛风了。
言颜收回左手,同时也将右手自洛风手中抽出:“洛兄,你这样很危险的。”习武之人的本能,他这样直接上来就抓名门所在的手腕,若非自己回神及时,对内力的掌控在两个多月的不懈努力下也算熟练,今日这人大概就得命丧当场了。
“抱歉,言兄,你没事吧,这样突然收住功力,反噬严重吗?”洛风手空了,却也不恼,反而很关心言颜的状况。
言颜摇摇头:“没事。”她运出手时并没想过将对方置于死地,掌上功力不多,突然收住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突然见到你,有些惊喜,一时忘了你们习武之人的禁忌,真是抱歉。”洛风确认言颜无碍之后才放下心了,笑容灿烂了许多。
言颜淡笑道:“是我一时想事情想出了神,不关你的事。”情绪仍有些低落。
“既然在此处见到了,不如让我带言兄好好游览一下这洞阳湖。”洛风也察觉到言颜情绪低落,却也不好开口问原因,只这样提议,希望转移言颜注意力。
“小妹还在家中,我就不打扰洛兄陪佳人游玩了。”言颜打起精神,对着洛风身边那粉衣女子颔首笑了笑,还开了个玩笑,“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言公子。”那女子也对着言颜绽开一个笑,她本就生得美丽,眉若轻烟,杏眸流光,唇若点樱,此时一笑更添一抹别样风情,“多谢您对表哥的救命之恩,他可说了不少您的事。”
言颜嘴角笑容扩大一些,如此美人巧笑倩兮用轻轻柔柔的声音与你说话,实在赏心悦目:“只要不说我的坏话就好。”又注意到女子的称呼,“表哥”,就觉得自己该走了,在古代这表哥表妹可和她的世界不同,如今看二人情态,她还是不做这个电灯泡为好,打扰别人谈恋爱可是要被驴踢的。
女子瞥了洛风一眼,掩唇轻笑:“怎么会呢,表哥对您可是赞不绝口。”
言颜也跟着看洛风,却见他脸色并不友善,更觉得自己发光发亮,或许还让这个朋友误会了什么,赶紧告辞:“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洛兄,再见。”
“言兄可是承诺我要上门拜访的,不知何时会来,我也好在家中等候。”洛风却不放他走,反而说起了其他事。
言颜见佳人面露不悦,只觉得自己越发面目可憎,连连道:“我事也办得差不多了,明日便登门致谢,洛兄不要将我拒之门外就好。”
见洛风还想说什么,又赶紧截住话头:“小妹还在家中等候,我就先走了,洛兄,明日再见,玩得开心。”说罢也急匆匆就往湖边走,一秒不愿多留,生怕再不走洛风又要和她说话冷落佳人。
她头也不回走了,自然不知道身后的洛风沉了脸色看着她仿佛落荒而逃的背影,而死死盯着言颜背影的洛风,自然也未曾察觉在言颜和他身上目光逡巡多次的表妹洛灵儿的不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