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岚有片刻恍惚,卷翘的睫毛微微一颤,觉得眼睛莫名的干涩起来,连带着心里也有些堵塞的停滞感,她暗暗叹口气。
这之后李智辉就忙碌起来,电话一个接一个,手还在键盘上敲击个不停。林可岚听得出来,他又接了好几单生意。
天和公司的人三点钟准时出现,李智辉带着林可岚,他们一起去会议室落座。
来者是某房地产承包商肖经理,落座后,公司一位女职员给三人倒了水就离开了,肖经理也不客套,直接说来意:“李经理,我们公司想从贵公司进口200吨钢材,包括直径8毫米的圆钢50吨、10毫米的圆钢50吨,20毫米的螺纹钢100吨,我方出价4300元每吨,凭支票付款提货,今天下午就要,可以吗?”
林可岚记得下午看过的资料上登记目前钢材市面价格是4250元每吨,这位肖经理给的价高于市场价,他们可以多赚不少,脸上漾出了笑容,急着就想帮李智辉表态,被李智辉的手往她手上一压,制止住了。
他从容开口:“肖经理,对不起,我们不收支票,只要即时到帐付款,钱到我们帐时,我们立即发货。”
肖经理职业性地笑了笑:“支票不也一样吗?你们要求太苛刻了吧?”他脸上有些许的不自然。
李智辉也笑了笑,显得睿智而干练:“肖经理,你应该不是刚入这行吧?钢材的价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涨价很猛,平均每一两个小时涨10块钱的事都有。你现在给我开发票,恐怕后天下午钱才能打到我们公司帐上,你从我们这里4300元拿货,到了后天恐怕就是4400元了,到不如我们后天以4400元的价格卖给可以给我们即时付帐的人。”
肖经理无奈地往后一靠,苦笑着说:“李经理也太精明了些吧?帐都算到这种地步!”
“没办法,钢材价格动荡这么激烈,谁都会为自己公司的利润考虑。同意的话成交,否则请另找买家。”李智辉毫不松动。
肖经理思考了一会儿,终于点头:“好,就照你说的办,五点拿货。”肖经理很利索地说完,不多作客套,站起走人。对生意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利润。
肖经理走后,林可岚双手合掌,崇拜地望着李经理:“李经理,你太厉害了,算得那么细!”
李智辉眼眸微阖,神情倦怠:“职业素养罢了,做得久了自然就能养成。你以后作为我的助手也会接手这些工作,好了,我要安排下发货工作,还有其他生意的处理。”
气氛略显尴尬,李智辉缓缓站起身来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两人完全是工作关系,此前曾有的一点点私人交情已经荡然无存。林可岚很有些失落,她也在心里嘲笑自己贪心,她有什么资格能跟李智辉这样一个帅气睿智的人攀私人交情?
这一天后边的时光过得很快。下班了,李智辉并没有招呼她,关上办公室门外,自己率先大步走去。
林可岚怏怏地独自下楼出了办公楼,李智辉已没了踪影。她的思绪还有些飘忽,一声短促的鸣笛打断了她的思路。
一辆弧线优美的黑色法拉利静静地停在她面前,徐总裁从里边打开车门。
“上车吧。”他面无表情地说,同时帮林可岚系好安全带。
这几天徐旺山都对自己秋毫未犯,庆幸之余,林可岚不清楚他是做何打算?自己的身份定位趋于模糊。
在行驶的法拉利中徐旺山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下班的车流拥挤在城市的道路上,那些素不相识的人的人生又是怎样度过的呢?
不知不觉就走神了,关于那个林雪儿,她的出现,使人家庭分裂,她的离去,使人牵肠挂肚,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之于他,又是怎样一种存在?只是小三?还是有更神秘的身份?自己无故被牵扯进来,为了不连累好友,也只能往未知的深处走去。
再看那个沉默开车的侧脸,刚毅冷静,虽已过青春年华,却拥有中年男子的成熟魅力。想像他年轻的时候,如果他笑,一定是迷倒众生的。
徐旺山很少笑,除了这些年的打拼留下的冷竣,是否心里还有情感故事呢?他让人捉摸不透,倒让林可岚对他大感兴趣起来。
这时,徐旺山抽出一张班德瑞的音乐盘放入CD中,轻柔缓慢的优美音乐声流泻出来,一瞬间,无边的纷乱,所有的悲喜,在林可岚的心里,慢慢沉淀了。而徐旺山继续专注地开着他的车。
吃过晚饭洗浴过后,林可岚倒在卧室里松软的大床上,头一天上班的新鲜感战胜了疲惫,眼睛久久合不上,她的脑海中不断变幻着与李智辉相处的不同画面。
翻过身来,习惯了黑暗之后,屋中的一切渐渐有了些模糊的影子。就在她已经疏懒,没再防备的时候,上锁的门轻轻被从外边打开来,一个黑影缓缓进来。
虽然有口头协议,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林可岚还是一下子从床上惊坐了起来,电光石火间,她的大脑出现片刻短路。她将被子抱在胸前,恐惧地望向渐渐移近的黑影,难道他的幻觉毛病又犯了吗?林雪儿从没有答应过他的追求,如果他把自己真当成林雪儿,要求自己与他确立关系该怎么办?
林可岚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惊慌中抿唇不语。
黑影近前来,很准确地摸到床边她的身旁,弯腰凑向她的脸,两张脸很近,彼此呼吸干扰。黑暗中那双惊恐大睁的眼睛落入某一双深深的瞳眸中,他在打量她,像是要看穿她的灵魂似的。
心跳加剧,升温的氛围,林可岚想起自己忘开空调了,长期简陋的生活没让她养成这习惯。
“我去开灯、开空调。”她慌乱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手脚并用地向床下爬。
“我来!”一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背,微冷磁性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林可岚定住。黑影熟练地去向空调遥控器常放的地方,“嘀”的一声,空调打开,丝丝冷风向四周漫延,黑影却没有开灯,径直走回了床边,坐下。
“我们聊聊。”他简短地说,没有强制的感觉,听不出喜怒哀乐。
“哦!”林可岚盘腿坐于床上,拿不准他此时是什么状态。对于预料中的事情,她不能也没有勇气接受。
“雪儿,我提问题,你来回答。”那醇厚磁性的声音不容置疑的低低地说。
“好的。”林可岚诚惶诚恐,她垂下眼帘,暗忖道:“他是真当我是雪儿,还是让我表演雪儿?”
虽然不像精神病,但这种病的不可预料性仍让她对他有些恐惧,很想知道他是否忘记吃药,不敢开口。话说他吃的是什么药呢?有没有可以治这种病的有效药?
她在黑暗中等待,那方却没了声音。有谁说过,不是人生太短,而是等待太长。她想说,不是等待太长,而是等待的尽头神秘不可测。
“那年,我们初相遇,你还是一个清纯的女学生,虽然我已婚,也有了自己的女儿,可还是忍不住被你吸引。虽然我的公司才在起步阶段,一切都没上轨道,我也穷,但你没找到别的地方可以实习,还是走进了我的公司。从此后,我几乎忘了自己一直在拼的事业,眼里心里只有你,我想尽办法讨好你。你说,经过我这样的努力,你当初对我有没有一点好感?”他沉迷于回忆的磁性男中音在暗夜里低沉地回荡,林可岚两颊飞起两抹霞云,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