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苏天璇招人话柄,已是羞愤难当,回想方才有个半大小孩乱喊,往人群里一扫,瞅见了冷飞雪,又见洪浩双手交替抱在胸前——当年嘲笑之辱,历历在目。她二话不说,长鞭化蛇,袭向小冷。
小冷一声惊叫,抬肘护向面门,但觉疾风凌厉,心中大喊:“不妙,不妙,死期将至。”洪浩拉着她避开,正想出刀,却见赵洛寒纵身跃向苏天璇,一脚踢开她手中长鞭。小冷听得嗖嗖风声,回神一看,却见苏天璇的鞭子已落入赵洛寒之手。
“苏教主,承让承让。”小冷将手一拱,冷不丁迸出这样一句话。
天下英雄满座,顷刻寂然。那年轻的女教主脸上红一块白一块。
赵洛寒瞪了一眼小冷,让她闭嘴。
白一忠见状,收了刀,冲那苏天璇挑衅道:“还打么?”
“不打了,是我技不如人。”她倒也大方。
赵洛寒走至她面前,将鞭子归还,却听她道:“赵轩主,且慢!”
“苏教主,请赐教。”赵洛寒道。
“家师有命,这场比试,不管谁输谁赢,‘玉真教’决定同‘碧落轩’和解,不再多生事端,以免再造杀孽。今日趁各位都在场,还请做个见证。”苏天璇环顾四下,说出一番话,如此转折,众人皆惊。
“怎么,你们那道长师父改信佛了?”白一忠在旁一声冷笑。
此话一出,激得“玉真教”教徒一阵愤慨怒骂。
赵洛寒看了一眼白一忠,拧起眉头。
“轩主,不是真要和解吧?我们弟兄可都看不惯那群装模作样的道士道姑。”洪浩道。
“我赞成和解。”赵洛寒的语气甚是坚定。他想起前世与“玉真教”无休无止的争斗,轩中弟兄死伤不计其数,两派谁都没捞到便宜。
白一忠“哼”了一声,走近赵洛寒,耳语道:“轩主,你可仔细这群牛鼻子道人,恐怕是圈套。”
赵洛寒摇头劝道:“两派厮杀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还怕他们不成?”白一忠怒道。他心底狐疑,轩主这些年来究竟怎么了,心慈手软不说,犹犹豫豫不说,竟然要同那群牛鼻子道人同流合污?
苏天璇见他们窃窃私语,便问道:“赵大轩主,考虑得如何?和解之后,我们两派和平共处,井水不犯河水,过去的恩恩怨怨就在此地一笔勾销。”
“勾销你个榔头棒槌,臭丫头,你拿什么来谈和?莫不是看上我们轩主了,迫不及待想带着嫁妆嫁进来?”洪浩按捺不住,一旁咆哮起来。想他和白一忠屡次带着弟兄不顾生死,与那“玉真教”弟子拼得头破血流,多少朋友死在那群道人手里,怎能说和解就和解?
他这话一出,惹得在场人群议论纷纷。“何忧派”掌门杜心剑朗声问道:“‘碧落轩’与‘玉真教’积怨已久,想要和解,谈何容易?苏教主此番殷切求和,筹码究竟是什么?可是有意同赵轩主联姻?”
一语道尽所有人心声。
苏天璇听得此话,脸上绯红,毕竟是待字闺中的大姑娘,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被质问婚姻大事,岂能泰然处之?
“呵呵,原来谈和的筹码可不就是苏大教主自己咯!”
“两派联姻好啊,岂不是是武林一大喜事!”起哄的大有人在。
“呸,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也配嫁咱们轩主!”“碧落轩”弟子嘲笑道。
“‘碧落轩’的小畜生,嘴巴放干净点!”“玉真教”弟子忿然。
……
好端端一场高手比试,突然变成口水战。
白青颜冲他侄子道:“女人是比兵器更可怕的东西,等你长大了,便会明白。”
谢修雨点头道:“姑父,他们不打了吗?我们回家好不好?”
白青颜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听那少林寺方丈明觉大师出来打圆场:“赵、苏倘若联姻,两派息战,可以免去江湖血雨腥风,未尝不是件好事。”
武林中最德高望重之人这么一说,倒让“联姻”变成铁板钉钉的事了。
苏天璇百口莫辩,羞恼难当,正要解释,却听赵洛寒道:“联姻就免了,赵某没有娶亲的打算,两派和解倒是可以商量。”
这话听着像是解释,但细想却像是赵洛寒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拒绝了她苏天璇。
小冷曾被苏天璇劫持,对其又恨又怕,此时听得赵洛寒说不娶她,心里欢喜得紧,扮了个鬼脸道:“我们轩主才不会娶这么凶的夫人呢!”
众人一听,捧腹大笑。
苏天璇受辱致斯,哪里忍得,翻脸怒道:“‘玉真教’教徒听令,从今往后,‘碧落轩’的狗贼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还有这个牙尖嘴利的黄毛丫头——”
她指着小冷咬牙道:“谁将她舌头割来,本姑娘重重有赏!”
言罢使出轻功,卷起香风一阵,也不顾随行的‘玉真教’弟子,只管独自离去。
赵洛寒瞪着小冷,一把将她拉至身边,冷眼看着一干虎视眈眈的人,暗自叹道:苏天璇这“缉舌令”一出,小冷势必成为江湖人眼中的“肥肉”了。他重生后,看似能洞察一切,但小冷、白一忠和洪浩的存在,却总让他措手不及。
“碧落轩”江南分舵。
“沈姐姐,轩主为什么不让我出门?”小冷铺开宣纸,从远山落笔。
沈千柔一边看她作画,一边道:“你自个惹的祸还来问我?你现在出去,不得被人割了舌头去换赏金!你这画的什么?”
“当真会割我舌头啊……”小冷叹道,“早知道我就不乱说话,再说,轩主也罚过我了,我每天关在这里,快要闷死啦!沈姐姐你就带我出去玩吧!”
“还玩什么玩,先保住小命吧。”沈千柔指着她画中的人,诧异道,“你画的这是白轩主?”
“是啊,我把他和苏天璇的比武画下来嘛,沈姐姐你那天没去,真的好惊险!白轩主就这么舞动
手中大刀,将那苏天璇杀得片甲不留!”小冷满脸放光,兀自陶醉当日情景。
“怎么想到画他?”沈千柔似乎有些不悦。
“不只画他,你、洪伯伯、轩主,我都会画的。我的眼睛现在看得见你们,真是开心极了,我一定要将你们都画下来,就算以后我又成瞎子了,我也有这些画作伴。”小冷说这些话的时候,沈千柔心头隐隐作痛,不由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谁又成瞎子了?”却是赵洛寒从门外走进。
沈千柔笑道:“轩主来了。”遂起身沏茶。
赵洛寒看了一眼小冷的画,颔首道:“不错,画画比练剑有天赋。”
又冲沈千柔道:“明日带她回洛阳总舵,放在江南总不大放心。”
“我带她去?”沈千柔倒了杯茶,递给他。
“我同你们一道,江南这边有白轩主和洪护法,想那‘玉真教’也不敢造次。况且中原还有一些要事等着处理。”赵洛寒呷了口茶。
沈千柔道:“有轩主带她不就行了,何必拉上我,没的碍手碍脚。”
小冷瞪着眼睛,气呼呼道:“沈姐姐,你若不去,我定也不去的。我去了那个陌生地方,没人跟我玩儿,会闷死的。”
赵洛寒笑道:“你就遂了小冷的意罢。”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叶兄知道我们要回洛阳,他有事不能相送,托我将此物转交。”
沈千柔看也不看,便对小冷道:“送你了。”
小冷好奇地瞅着那盒子,暗纹雕花檀香盒,打开一看是喷香的胭脂膏,撇撇嘴:“我又不用这个。”
“人家一番心意。”赵洛寒淡淡道。
“不用你说。”沈千柔貌似不悦,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倒像是饮酒。
赵洛寒讨个没趣,脸色有些难看,正巧洪浩带着雪獒来了。
“轩主,弟兄们又解决了一批臭道士。”洪浩手里的刀还未入鞘,一身煞气,显见是刚刚经历过一番厮杀。
“小心肝儿,在画画呢!”他乐呵呵地将刀举起,那把“凤凰饮恨刀”通身绯红,刀刃上血迹斑斑,几粒血珠子落下,正应了那刀名:凤凰泣血空饮恨!
小冷看得目瞪口呆,执笔的手一抖,墨水污了画纸,却又无端觉得这样的人正好入画。
“洪伯伯,你这个样子,好、好吓人!”小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雪獒蹿到小冷身边,温柔蹭她。
“瞧你那点出息!现在整个江湖都等着割你的舌头,你怕也不怕?”洪浩朗声笑道,咣啷一声,将那口宝刀搁在案上。
赵洛寒道:“别吓她了,白轩主不是约了喝酒么,走。”说完,拉起他便走。
“轩主你这也太护犊子了!小孩子只会被宠坏……”洪浩匆匆拿起刀,话未说完便被推搡着出了门。
“沈姐姐,我是不是惹大麻烦了?”小冷看着雪獒一颠一颠尾随洪浩而去,心内恍觉不祥。
“麻烦大了,到了洛阳,等着被禁足吧。”沈千柔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