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了木剑,小冷益发勤快地练剑,风雨无阻,只叹丝毫不见长进。这日,赵洛寒、白一忠处理完帮务,回至江南分舵,恰见小冷在用功,不由驻足瞧瞧她的进展。
但见她手持木剑,笨拙的刺挑穿插,时而忘记手中招式,时而又忘记下盘动作。好不容易打完一招,下一招又记不起来。
赵、白二人面面相觑,一是痛心疾首,一是好不惊诧。这么笨的徒弟,霍行云怎么收来的?
小冷又练起了轻身功夫,试图跃上前方屋檐,不料下身没站稳,猝不及防,跌了个“狗啃泥”,
木剑脱手飞到赵洛寒脚下。但听赵洛寒骂了句“呆子”,又听得身后一阵狂笑,小冷扭头一看,但见老槐树下白一忠白发如雪,一口“孤灯大刀”闪着寒光。
“看招!”小冷爬将起来,忽地使出一招“灵蛇出洞”朝白一忠招呼过去。白一忠退后一步,一手抓住她探过来的手,往里一带,再往外一推,直接将人抛向赵洛寒。赵洛寒接住,笑着放她下来。
“两位轩主,承认承让。”小冷眨了眨眼睛,拱手道。
“哈哈,几日不见,你越发调皮了!轩主怕是拿你没法子了吧?”白一忠笑道。
“白轩主,听说你要跟苏教主比武啦,我可以观战不?”小冷再也不怕这位满头白发的壮汉了,围着他闹个不停。
白一忠笑道:“你去求求轩主。”
赵洛寒道:“把入门剑诀背熟再说。”
小冷听言,立即奔回屋里,拿了剑谱背诵去了。
十月初八。姑苏城西穹窿山箬帽峰。“碧落轩”副轩主白一忠与“玉真教”代教主的决战吸引天下英雄豪杰齐聚此地。
日出时分,深秋寒意犹存,山中雾岚正浓。旷地上已云集各大帮派的高手,少林寺方丈明觉大师受邀作为评判,“碧落轩”、“玉真教”双方弟子分列于明觉大师两侧,其他帮派前来观战的人位于明觉之后。
赵洛寒、白一忠率领轩中弟子向明觉大师见礼,苏天璇亦带教众朝少林方丈拱手作揖。寒暄一番,白、苏二人便遣退左右,开始比试了。各门派掌门几乎都将得意门生带在身边,欲将此场比试当成教材。
但见山野雾霭中,两道身影如迅光电闪,缠斗作一团。
“苏教主这招使得是‘飞渡镜湖月’,其身形飘渺轻灵,鞭法声东击西,以虚化实。修雨,你可记牢,决胜往往只在一念间,虚实亦只一线之隔,你需分辨得清才是。而这白轩主乃是老江湖,自是懂得以不变应万变之理,他只消出一招‘阴阳割昏晓’便破去对方虚实乱象,也只有如此刀法才配得上那把‘孤灯大刀’。”一位年近半百的长者正向身旁立着的少年讲说战况,那少年与冷飞雪年纪相仿,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转得飞快。
在场的大都识得那长者便是“锁月楼”掌门白青颜,而那少年是其妻侄谢修雨。白青颜无子,视谢修雨如己出,将其带在身边亲自栽培。
“呔,丫头,给了你三年光景,还就这点本事?”白一忠仰头一笑,一头白发随风乱舞。苏天璇一声娇斥,运起内力,长鞭“嗖”的招呼过去。
“相传苏天璇的鞭法乃是在越州镜湖边苦练而得,名曰‘逐影’。镜湖之夜,每有明月倒影,她便对月影练习。想她年纪轻轻,且是一介女流,能有如此造诣,应属天才之资。近几年,江湖崛起五位后起之秀:第一位是‘长安柳’赵洛寒,‘碧落轩’新任轩主,上任短短数年便将门派扩张成中原第一大帮。咳咳,你对面站着的便是赵轩主。第二位‘洛阳花’温若,也是‘碧落轩’的人,出生洛阳,乃第一流的剑客。第三位,‘沧浪水’叶未央,‘富甲山庄’少庄主,你见过的。第四位,便是‘镜湖月’苏天璇,‘玉真教’代教主,以鞭法闻名遐迩。还有一位,‘西岭雪’沈傲,这是位独行侠,有人说他是唐门叛逆,又说是蜀山弃徒,还有说他是锄强扶弱的少年英雄。”白青颜细细将江湖上的人和事道与侄子听。
“长安柳、洛阳花、沧浪水、镜湖月、西岭雪,”谢修雨喃喃道,“可都是些了不得的大人物。姑父,你看那白轩主为什么头发全都白了,他看着倒不比姑父年长,姑父的头发也不致花白如雪。”
“白轩主这招刀法真是妙绝!这招怕是‘泓下龙吟’,不对,应是‘山林如扫’?”白青颜看得兴起,却苦于难以参详妙招,竟然没听到侄子发问。
白一忠手腕一翻,一口“孤灯大刀”寒光闪闪,此刀天下独一无二,刀身奇异,嵌有七个钢钩,俗称“七星钩”。若被此刀所伤,必将留下倒钩痕迹,痛入骨髓。白一忠破风运刀,半空出刀,俯劈,横砍,侧削,纵切,罡风阵阵,浩气汤汤,逼得苏天璇将长鞭舞得飞快,以抵挡凌厉攻势。
“白一忠,乃是‘碧落轩’副轩主,此人经历传奇。传说他好武成痴,终日不眠不休,钻研刀法。那刀法原是一山中隐者所授,名曰‘归隐刀’,据说那刀谱用字沉稳郁实,招数多取自杜诗。白一忠乃一介武夫,哪里参透得了刀诀真意,苦闷数载,郁郁寡欢。一夜,电闪雷鸣,他酒醉奔出屋外,倒在河边淋了一夜雨。说来也怪,自那以后,他忽然悟了,将那刀法练得得心应手。只是因常年忧思,未老先衰,落得满头花发。此人功成后,自然在江湖中闯出了响亮名号,只可惜他的刀法名曰‘归隐’,他却好战喜功,嗜杀成性,人称‘白发修罗’。”说到此处,白青颜拉过侄子,低声道,“你好好记着,这个人万万惹不起。”
苏天璇脚尖一点,跃上身前峭壁,借着崖上古树,反蹬一脚,冲向白一忠。此刻,胜负大致已分。那苏天璇年轻尚轻,内力始终不如年长者,几个回合已累得香汗淋漓,小脸通红。白一忠倒像不着急结束比试,不再步步为营,反倒以退为进。
“哈哈,轩主,你看,这老白还懂怜香惜玉啊!”洪浩笑道,“别人糊涂,我可不糊涂,老白让了她好几招了。”
赵洛寒并不发话,忽见小冷躲在洪浩身侧探出头,看向自己。他心里好笑,此前命她背诵入门剑诀,她至今未背完,他自是不肯放她来观战。看来她定是软泡硬磨,央了洪浩。
“小冷,你怎么来了?剑诀背完了么?”赵洛寒故意板起脸唬她。
“嘿嘿,轩主,是我让她来喂飞雪的。”洪浩笑着打圆场。
“怎么见了我也不吭声?”赵洛寒皱起眉头。
洪浩推了她一把,使个眼色,示意她去见礼。
小冷会意,忙前去行礼,刚唤了声“轩主”,却听得一声笑——她抱拳作揖的手僵在深秋的雾霭中。赵洛寒笑得意义不明,笑声施了蛊般,直将她钉在原地。
“别傻站着,可看仔细,回头好好练剑。”赵洛寒挥手让她退下,像是就此不追究了。
小冷得令,好不庆幸,牵了雪獒,复又退回洪浩身边。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如斯大的场面,看到险处,又是捂眼,又是跺脚,恨不能亲自上阵。
比试到此,已是毫无悬念。那白一忠面色冷静,而苏天璇早已气喘吁吁。明眼人都看出白一忠手下处处留情,不想苏天璇钻了空子,化明为暗,趁白一忠收手之时,改由背后袭击。
“啊呀!”小冷忽然大叫起来,“小心后面偷袭!”
白一忠轻巧避过,冷笑道:“苏教主,背后伤人,可不是什么好招。”
一时,观战人群一阵骚动,多是嘲笑那苏天璇武德有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