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轮的汽笛声听在码头边等待的人耳中无疑是极振奋人心的,他们在码头边等了许久了,腿都麻木了。
徐扬灵听到汽笛声,扭头往外一看,见那船还没靠岸呢,便不疾不徐的把牛奶兑进了咖啡中,拿着精致的银匙细细搅拌。
“henry,船到了。”陆筱凝坐在他对面,穿着一件青色的旗袍,梳着时尚的短发,黑亮的眼睛会说话一般。她低声劝道,“你该去接她的。”
徐扬灵颇有些不耐的放下银匙,皱眉道,“都给了她地址,怎的还需我去接?又不是三岁的孩子!”
陆筱凝轻叹口气,心中颇有些同情这一位徐夫人,“henry,这里是伦敦,并不是上海滩,月仪语言不通,怎好让她独自一人?”
徐扬灵皱着眉只说,“等一刻再去便是了,人这般多,我哪找得到她?”
陆筱凝抿唇不语,只扭过头看向窗外,街道上行人匆匆,皆是一脸喜色,是他们对朋友亲眷到来的喜悦。这样的表情才是正常的。而坐在她对面的人——
此刻正一脸不耐烦,她毫不怀疑,若不是徐老爷子一封接一封的电报,徐扬灵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陆筱凝几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徐扬灵却是注意到了,或许可以说,陆筱凝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他都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凝,她是她,你是你。我永远不会这般对你的。”
陆筱凝只是专心喝着咖啡,心中却怀疑起他的话来了。
徐扬灵还想解释一二,却突而瞥见了咖啡厅外穿着月白色旗袍、长发披散在身后,正与一个马车夫交流的林月仪。
她脚边放着两个大箱子,天知道她是如何把这行李从船上搬下来的。
徐扬灵皱了皱眉毛,看着她随手把腮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竟觉得颇具风情。
他冷笑一声,不过是一具灵魂无趣的好皮囊罢了!
“她来了。”徐扬灵皱着眉毛站起身,自钱包里取出一张钞票来压到咖啡杯下,与陆筱凝一道走了出去。
林月仪出来没见着徐扬灵,心中也知晓他必定不想来接自己的。她没打算去他的宅子,正与马车夫说把自己送到酒店去,心中想着日后寻一处自己喜欢的宅子租下来,左右这里天高皇帝远,不管是徐家人,还是大哥二哥,都不会知道自己是否与徐扬灵相处和睦。
“你在干嘛?”徐扬灵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林月仪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瞧见了一年未见的徐扬灵,和他牵着的陆筱凝。
林月仪垂下的眼眸里划过一丝讥讽。
虽早知他不喜自己,却从未想过自己竟会遭此待遇。他这般急切的带着他的女朋友来见自己,是想告诉自己他不会有时间陪自己?还是表示对自己贸然前来的不满?
还有那满脸的不耐。
一路上遇见了无数的人,唯有他,是这样一副表情。就连他的女朋友,看起来都比他要和善许多。
“不知道等着?明知道我会来接你却自己找马车,是又想转过头去与你大哥哭诉?”徐扬灵很不客气的说道。
林月仪垂着眼眸说,“我以为你不来了。”
“你那般厉害,我哪敢不来?”徐扬灵的语气中满满的都是讥讽。
林月仪这二日本就委屈得紧,在船上遇见了那样的事,任是谁都无法淡然面对。
她面色微冷,马车夫已经把她的行李搬上了马车,过来问她可要走。
林月仪说了一句当然,便上了车,他们说的汉语马车夫自是听不懂,只以为是遇见了熟识的人打招呼罢了,而且看起来,他们之间并不友好,林月仪上了车他便一扬马鞭,马车辘辘而走。
“该、该死的!”徐扬灵替陆筱凝掩住口鼻,免得灰尘引得她不适,自己却忍不住爆了粗口。
陆筱凝看着马车穿梭在人群中远去,心中竟还暗自称快。她拂开徐扬灵的手,说道,“我还有作业要做,要先回家了。”说罢,她也跳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与车夫交待了几句便离开了。
徐扬灵一个人站在路边,狠狠的握着拳头,心中把林月仪骂了几百遍。
林月仪坐在马车上,看着伦敦的街景,心中翻腾的怒意渐渐平复了。
马车停在布朗酒店门口,这间酒店自十九世纪三四十年代便开业迎客,是伦敦历史最悠久的酒店了。马车夫把林月仪的行李搬下来,酒店的侍者立刻迎上来接过,语气平和有礼的对林月仪道了一句,“小姐午安。”
林月仪朝他笑笑,给了马车夫车费和小费,便随着侍者进了酒店。
随意要了一间房间,林月仪便去到房间,正想着洗个澡休息一下,刚刚离去的侍者却去而复返,与她说有人来拜访她。
林月仪微微皱眉,莫不是徐扬灵找来了?
她换了件衣服下楼去,却在大厅中看见了陆筱凝的身影。
“你好,请问是你找我吗?”林月仪走过去,微笑着问她。
陆筱凝站起身来,向她伸出手说,“你好,我叫陆筱凝。”
林月仪握住她的手说,“我叫林月仪。”
这徐扬灵的正室夫人和女朋友的首次谈话,竟是这般的和善、友好,甚至林月仪脸上的笑容都比刚刚在码头时还真诚几分。
若是不知道事实真相的,估摸着会以为这二人是好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