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水牛家送了两条鲫鱼做节礼,又从篓子里拿出两双布鞋给二老,说是严金菊给做的。
木梨瞧了,发现自家拿的礼是不是有点多?
一众人说了一会儿话,张大牛提及门前沟里有水面冒泡儿,估摸着有大鳖,问张水牛要不要去踩踩,说不得,中午还能添个菜。
张水牛最会弄这个,男人们都对这个感兴趣,一窝蜂的去了外头。
张吴氏又让张夏花和张秋花去将张春花哄出来。
她又叫了张玉娘去房里,木梨坐堂屋里觉得无聊,便随后进了房间。
张吴氏对于木梨依旧不喜。
连爹是谁都不晓得,木梨的身世,就是个大笑话。
张吴氏在村里走动,没少被老姐妹们笑话。
她撩起老眼皮儿扫了木梨一眼,对张玉娘道:“还不会做家务?”
张玉娘答:“我的两个徒弟勤快,每日早来,都会帮我把家里收拾干净,她身子骨还没有完全好,我可舍不得她累坏了。”
她就这么偏心。
张吴氏听了越发不高兴:“这都多大了,你还这般惯着她,将来去别人家里当了儿媳妇,可是要操持一家子的家务,现在不学,还要等到几时。”
木梨心里老不高兴了,她才不要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只会干活的丫头。
“外婆,你好生利害,掐指一算,就晓得我以后是个穷人命。”
张玉娘忙道:“胡说什么,你爹说了,早晚要给你寻个门当户对的,你就该是个少奶奶命,将来出门子,娘还要给你买两小丫头做陪嫁丫头,去了那边代为娘好生照顾你,女子命好不好,跟会不会做家务有什么关系?”
木梨很认同这一点,凡事,能者多劳,她还是做个懒女人好了,啥事不操心,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
“娘亲,您最疼梨儿了,以后,梨儿也要好生孝顺娘亲,只要娘亲不把我当盆水,那我就永远是娘亲的梨儿。”
张玉娘被她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不疼你,又疼谁去?”
两母娘一唱一合,叫张吴氏听了尴尬不已。
尴尬归尴尬,但她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错。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一年到头回来几次,都是娇客,不再是她亲闺女的。
“行了,别在我跟前说这些好听的,谁不晓得,闺女嫁人了,心生向外,只记得为夫家好,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个毛啊。”
木梨觉得跟张吴氏完全无法勾通。
“为夫家好?不应该是为自己的小家好吗?这跟孝顺爹娘并不矛盾啊!”
张吴氏越发来火,死丫头,嘴挺俐,还说不通。
她扭过头,不去看木梨,瞧见她就觉得好糟心。
“拿来!”
张吴氏很自然的手心朝上,向张玉娘要钱。
张玉娘掏出五十文递给她。
张吴氏老脸拉得老长:“怎么这么少?上回过年还有一百文呢。”
张玉娘答:“不要,那行,我还正舍不得给呢,我的铜板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给了您,横竖也是便宜了大哥家。”
“谁说我不要,拿来!”张吴氏伸手直接从她手里抢过去。
木梨道:“外婆,快要夏收了呢,一亩良田好歹能收三百多斤谷子,早稻便宜点,就算五文钱一斤,也有一千五百文左右,晚稻能收得更多,我就闹不明白了,您没道理手里会缺钱。”
“要你管。”张吴氏拒不答木梨的疑问。
张玉娘心里门儿清,脸色不大好看。
“娘,您跟爹也有一亩田的,这一亩田的收益,一季谷子,就足够您跟爹的吃吃喝喝,平日里,我跟二哥、三哥又都有孝敬您,即便不跟大哥住一起,您跟爹的日子也是能过得极好的。”
旧事重谈,张吴氏依旧听不进去,很不高兴地冲张玉娘发火:“你一个出嫁女晓得什么?管那么宽,平日你又回来了几次,跟你大哥住一起,平日里,他多少还能有点照应,你晓得么子?”
张玉娘不说话了,她对此很无奈,劝了,她娘又不听。
“先不说大嫂,只说大哥,他又有多孝顺了?娘,您也甭把我当傻子,有事时,就该是闺女出钱又出力,没事时,该贴补的,您还不是照样拿钱贴补他了?”
她也很不服气,但为了爹娘,她总会多忍一忍。
“行了,我不跟你说这个。”张吴氏说不过她,又再次让她莫多管闲事。
“对了,上回让你准备的鸡蛋呢?这次拿来没?”
张玉娘气极,语气不好地冲她发火:“娘,到底是不是您生的啊,在您心里,闺女真是赔钱货?若真是这样,家里的房子是谁挣的钱盖的,良田又是用谁的银子买的?”
张吴氏骂她:“老娘生下你,养这么大白养了,拿点鸡蛋来吃,会死啊。”
“若是您自个儿吃,我二话不说,自个儿从牙缝里省出来,也是要孝顺您,但您不是自己吃,给她吃,我怕她没那福气,受不起。”
张吴氏伸手轻拍她后背:“你胡说什么,她肚里揣着的那个,将来是要过继给你二哥的,总不能真的叫他那房绝了户,那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张玉娘又冲她道:“过继什么,二哥不同意,二嫂还年轻,又不是不能生,干啥非要过粥,娘,那边不同意,您干啥干这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
“那死婆娘,要生早生了,两个赔钱货大的今年出嫁,小的也能嫁人了,还生什么生。”张吴氏不认为严金菊还能生。
“她就是个绝户命。”
“我不同您说,横竖说不通,二哥那边您最好莫在再插手。”
张吴氏依旧不死心,追着她问:“那鸡蛋呢,几时拿来。”
“鸡蛋?想都别想。”张玉娘很生气了。
张吴氏却道:“你自己答应的。”
“我是答应了没错,但是,那也要那个对您和爹好点吧,您身上的衣裳,还是我以前给您做的吧,那位那么好,怎不给您裁两身好衣裳?”
张吴氏答:“我们在一起吃住,还不兴我多贴补他一点,他日子好过了,我看着心里就高兴。”
张玉娘越听越来火,索性不理她。
母女俩个聊得不痛快,各自坐在一侧生气。
外头,突然传来张春花撕心裂肺的哭声。
木梨不提防,受惊了。
她伸手抚心口,张玉娘把她搂怀里,关切地问:“乖闺女,可是吓着了,莫怕,有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