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老鬼阔论
越想越担心，尹红霞便把皮一桥叫过来，将跟姚谦通话的事情说了一下，接着懊恼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要知道是这么个无赖，怎么也不会惹他。”
皮一桥想了想道：“其实也是躲不开的事情，石灰厂和川口村老百姓的矛盾早晚要爆发，老百姓没拿到占地款不说，还被马全和欺骗了，姚谦和胡青他们看上去是无辜中枪，实际上是他们和马全和合起伙来欺骗了川口村的百姓，只是马全和在台前，他们在幕后。现在马全和跑路了，老百姓只能跟石灰厂闹，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顿了顿，接着不好意思笑笑道：“只是没想到这个姚谦会骚扰你，让你受委屈了。”
尹红霞的脸上便露出了浅浅的笑容道：“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停顿了一下，马上盯着皮一桥疑惑道：“我怎么感觉这些事情都像是你事先想好的一样？你怎么对整个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你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想法，这一切是不是你事先就预谋好的？通过姚谦搭上姚继欢这条线，只是你的一个借口，对不对？我以前总感觉你很单纯，现在才发现你城府真的很深。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要告诉我，又是为了老百姓。”
见尹红霞情绪如此激动，皮一桥只好笑笑道：“你想的太多了，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
“是，你没我想象的复杂，你很简单，你做所有的事情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老百姓。你是农村出来的，有这样的想法并不过分，也很正常，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我是乡长，要总揽全局，不能为了某个村的几个农民就放弃全乡的稳定大局。我告诉你，一旦姚谦把川口村农民堵石灰厂门的事情捅给媒体，再在媒体上一曝光，上面肯定要对我进行问责，到时候，我这个乡长恐怕真的就干不下去了。”
尹红霞说着便站了起来，在屋里不断地徘徊。她害怕了，姚家父子的权势已经虎视眈眈地横亘在了她的面前，让她进退两难。如果求助于金天虎，事情肯定会很快得到化解，可她不想这么做，不想欠这个她曾经恨之入骨的人的情。
皮一桥只好安慰道：“你不要担心，姚谦绝不敢把这事捅给媒体。石灰厂是重污染企业，他不会不知道，一旦捅出去，恐怕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事情了。另外，我这两天在网上查了一下，国家对石灰厂管的很严，他肯定没有在环保局做环评备案，一旦捅出去，他的石灰厂关门不说，环保、工商等部门也得跟着受牵连。所以，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尹红霞听完叹了口气，指着皮一桥无奈笑笑道：“我发现我这个乡长都快成了你的傀儡了。好吧，既然这样，你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皮一桥想了想道：“首先，以乡政府的明义给人大环工委和环保局同时递一个材料，如实反应石灰厂目前的状况，请求对石灰厂进行环评；其次，再以乡政府的明义给县国土局发个函，请求核实石灰厂所占土地合法性。这两点都是姚谦他们的软肋，到时候不怕他们不低头。”
尹红霞听完却大摇其头道：“这是要把关系彻底搞僵的办法，肯定不行。再说了，万一姚谦不低头在怎么办？难道真的就要把人家的石灰厂拆了？”
皮一桥道：“那就要看你态度坚决不坚决了。”
尹红霞不解问道：“我什么态度？”
皮一桥诡异一笑道：“当然是对姚谦的态度了。姚谦现在之所以不肯让步，关键还是对你的贼心不死，只要你态度坚决，他自然会掉头去保他的石灰厂。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分轻重。”
尹红霞便在皮一桥胳膊上拧了一把道：“你说我态度坚决不坚决？”
两个人不免闹了一阵，又思谋了半天给环保局和国土局的材料该如何写，当天便写好送了过去。
不几日，尹红霞正在办公室跟两个村干部谈话，姚继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这让尹红霞多少有些猝不及防，也是没想到姚继欢会为了儿子的事情给自己打电话，急忙接了起来。
“您好，姚部长，我是红霞。您找我有事吗？”尹红霞谨慎问道。
姚继欢却半天才道：“小尹乡长，我这里确实有个事，就是不知道怎么给你开口啊。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你也知道，就是喜欢胡乱折腾，我说过他不知道多少次了，他就是不听，现在又给你们乡里的工作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我这个当老子的脸上也很不光彩。改天我让他过去给你赔礼道歉，你看好不好？”
姚继欢的话说的非常艺术，只字不提石灰厂的事情。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揪住不放就没意思了，尹红霞谦虚笑笑道：“姚部长，您客气了，其实我们也不想那么做，只是老百姓闹的实在没办法，我们也是没辙了，希望您能理解。”
姚继欢道：“理解，理解，我过去也在乡镇工作过，知道你们不容易。这样吧，我这两天就让姚谦去找你，该怎么给老百姓补偿就怎么补偿。”
挂断电话，姚谦就不高兴道：“爸，这事明摆了他们山南乡政府不对，你为什么还要给那个尹红霞让步？”
姚继欢看着儿子厉声道：“你懂个屁！你知道尹红霞是什么人吗？她可是金天虎的亲骨肉。”
“这个……”姚谦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半天才用不相信的口气道：“过去不是说尹红霞跟金天虎是那什么关系吗，怎么又成金天虎的亲骨肉了？”
姚继欢哼笑一声道：“那不过是坊间的谣传罢了。起因还是前几年尹红霞公选乡长的时候，有些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故意造谣生事。那一次公选，我心里最清楚，上面要求遴选一批年轻干部，县委自然非常重视，组织部这边也是严格按照程序进行的，根本不可能存在舞弊的行为，当时你也参加了，要不然哪儿轮得上她尹红霞。”
姚谦这才若有所思道：“是是是，我想起了，当时参加考试的一共有六个人，而且三四个都是领导子弟，看来尹红霞肚子里还真有点东西。”
姚继欢却不想跟儿子说这些，话锋一转道：“我听说你对尹红霞有点意思，有没有这回事？”
姚谦便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道：“可惜人家不同意，偏偏看上了乡里的一个狗屁水保员。”
姚继欢道：“你看上尹红霞并没有错，说明你还是很有眼光的，但人家既然不同意就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不要纠缠不休，更不要把男女之事参合到工作中去，这样非但会耽误工作，还会让人家看不起你。你明白吗？”
姚谦点了点头道：“知道了，爸，我下次一定注意。”
姚继欢接着道：“另外，我发现你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总看不起下面的人。尹红霞现在的对象，就是那个水保员，应该叫皮一桥，我是知道的，冯梦容书记提起他都翘大拇哥，赞不绝口，你凭什么看不起人家。另外，尹红霞这个河湾县刚刚升起的政治新星，身边肯定不乏各种各样的追求者，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获得尹红霞的芳心，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所以，我要给你说的是，这类人以后尽量多接触接触，对你绝对没有坏处，说不定今后河湾县就是他们的天下。”
姚谦脸上虽有些不服之色，却还是应了下来。他心里非常清楚，父亲几十年的组织工作并不是白干的，别的不敢说，看人、识人还是很准的。
“那尹红霞呢？跟皮一桥相比，他们哪一个会更有前途？”姚谦好奇问道。
姚继欢摇头笑笑道：“尹红霞能上来，一是靠的运气，二是靠的知识，三是靠的长相，现在又有金天虎这个靠山，条件自然是得天独厚，但不可能会有大的前途，一个人运气并不是经常好，知识也有过时的一天，长相就更不用说了，而金天虎跟我一样，总有下台的一天，是靠不住的。但这个皮一桥就不一样了，据我了解，他运气并不好，高考失利，刚进乡政府，一手把他提起来的恩人孙殿臣就被两规了起来，这都好几个月了还在调查，据说是问题不少，论知识，他不过是个高中生；论长相，虽说也是一表人才，但并不拔尖，而且父母都是农民，可以说根本没办法跟尹红霞比。但是有一点，尹红霞肯定比不了，那就是干事业的韧劲，你想想，渗灌工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他愣是给拿下来了，而且非常成功，这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冯梦容书记提起这件事情，也说之所以支持这个项目也是一时头脑发热，可想而知，难度要有多大，另外我还听说，水利局局长颜永奎当时还给他下了绊子，换了别人恐怕早就放弃了。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这个年轻人也许是农民出身的原因，心里总是装着老百姓。你别看现在表面上到处都是问题，但是中央以民为本的主导思想还是非常坚定的，长远来看，像皮一桥这样的人今后肯定会得到重用，而且要把一个地方搞好，也少不了皮一桥这样的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