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痴情难怪
“孔站长，”皮一桥冷笑一声道，“你要是觉得我这个水保员不合格，完全可以建议乡党委和孙书记把我换掉。”
孔晋华没想到皮一桥态度会如此强硬，嚯地一下站起来，拍着桌子道：“皮一桥，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样跟领导说话的吗。我只是让你在做什么事情的时候，给我打个招呼，难道错了吗？”随即又嗤笑道：“当然了，我知道，你现在既有孙殿臣给你撑腰，又有尹红霞护着，哪儿会把我这个小站长放在眼里。不过我今天也把丑话给你说在前面，你要是再这么嚣张，别怪我翻脸无情，别说你一个小毛孩子，就是孙殿臣和尹红霞，要是把我惹毛了，照样一块收拾。”
孔晋华在乡镇工作已经几十年了，对乡镇的情况可以说了如指掌，要是真耍起什么手段和阴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然而，如果真把渗灌项目交到孔晋华的手中，十有八#九要变成劳民丧财的形象工程。
皮一桥缓和了一下口气道：“孔站长，咱们不要吵了，我想跟你心平气和地谈谈。首先，我觉得渗灌项目由谁来负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真正把这个项目搞起来，让老百姓得到实惠，彻底改变丘陵地水分难以保持和产量上不去的现状。其次，这个项目，我已经搞三四个月了，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渗灌技术的关键点，更明白如何节约成本。第三，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不要介意，渗灌工程作为全县此次大搞农田水利建设的试点项目，县委冯梦容书记肯定会非常重视，如果搞扎了，扎的可就不单单是咱们山南乡政府的牌子，还有河湾县县委、县政府、甚至是冯书记的牌子。你在政府工作这么长时间了，你应该清楚，如果真到了这一步，县委会怎么做？别说你我，就是孙书记、尹乡长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好过。”
皮一桥说完，孔晋华沉默了一下，却还是道：“你少在这里吓唬我，我怕个球，大不了免了我这个站长，他们还能把怎么样？”
皮一桥笑笑道：“孔站长不会忘了原湾子乡水利站站长马红军的事情吧。据我所知，马红军当年就是因为建水库时候没让他负责，便挑唆百姓闹事，后来让纪委查来查去就给判了三年，我听人说他是后来承认了错误，要不然至少十年以上。”
孔晋华哪儿还坐得住，脸上青筋暴露，狠狠地瞪着皮一桥呵问道：“你这是威胁我吗？”说完起身离去。
皮一桥把这事告诉尹红霞的时候，尹红霞笑的前仰后合，半天才道：“你把这个老孔也算是整惨了，乡里恐怕还没有第二个人敢给这老家伙说这话。”随即又严肃道：“不过你今后最好还是小心点，千万别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惹毛了他可不是闹着玩的。常言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些人都耍惯了手段，只有他们整人，哪儿被人整过。”
皮一桥也知道，这一次怕是把孔晋华彻底得罪了，但非如此也无法对他起到有效的震慑作用。如果让他继续胡作非为下去，还不定又会折腾出什么花样，还不如一下子让他断了念想。更何况，占地补偿的事情上还有曹家玉在那里捣乱，如果让他们两个再搅在一起，恐怕就永无宁日了。
尹红霞出院当天，欧晓萌就请假回丰源市了，也没有说具体原因，只说好长时间没回去了，想回去看看。照顾了尹红霞这么长时间，尹红霞自然一口批准了，又硬把这段时间别人送来的东西让欧晓萌带了一些，说是孝敬欧晓萌爷爷的。这便是尹红霞的“政治阴谋”了，放条长线钓条大鱼，说不定以后能通过欧晓萌搭上欧晓萌爷爷这条线。虽然欧晓萌始终没有说爷爷到底是什么领导，但从上次欧晓萌说话的口气上也能判断出来，肯定不是一般干部。
皮一桥不免要把欧晓萌送到车站，却感觉比生疏了起来，一路上都是些不咸不淡的话，不是欧晓萌问，皮一桥答；就是皮一桥问，欧晓萌答。
终于到了汽车站，欧晓萌才忽然说道：“我可能要马上调回市里工作了。”
皮一桥应了一声，问道：“你家里给你办的吧？”口气平淡的连皮一桥自己都有些意外。
欧晓萌便将惊讶的目光落在了皮一桥的脸上，随之点了点头道：“当初下来的时候也没打算长待，回去是迟早的事情。”沉默了一下，又转脸看着皮一桥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皮一桥淡然笑笑道：“说实在话，我自己也不知道，先把眼前的事情干好再说吧。”
欧晓萌却有些激动了起来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想劝你一句，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就目前的环境而言，干事并不一定能上位，相反，恐怕还要受到别人的排挤和打压；而上位，也并不一定真正要干事。形象工程、政绩工程，听起来很刺耳，可现实就是这个样子，你想改变是根本不可能的。我听爷爷说过，如果要改变目前体制里这种状况和风气，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来一场自上而下的变革。所以，我希望你能听我一句劝，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牺牲了，为了自己的前途，也为了——我。”
皮一桥摇头笑笑道：“我并不否认你说的很有道理，也非常符合目前的环境，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我改变不了什么，也没有能力改变什么，所以我不想考虑这些，我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尽好自己的职责，为山南乡，为山南乡的老百姓做点事情。”
欧晓萌没想到皮一桥如此固执，声音一下子提高了道：“可你这样做值得吗？我实话告诉你，即便是你把渗灌工程搞起来，把丘陵地的粮食产量提高了两倍，那些老百姓也不一定会对你心存什么感激之情，他们只会怀疑你在这个工程中捞了多少好处，只会说你搞这个工程不过是为自己捞政绩。”
这便是原则性分歧了，皮一桥冷笑一声道：“你这么说，我真的不爱听，我相信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绝不会像你说的那样，没有感恩之情。起码山南乡的老百姓不会！”
欧晓萌长吁一口气道：“好吧，就算你说的对，他们确有感恩之情，可占地补偿的事情又怎么解释，那个开口就问你要三万元补偿款的刁民，难道不是山南乡的老百姓吗？”
皮一桥摇头无奈笑笑道：“那个人确实是山南乡的老百姓，但我们不能以点盖面，因为出了这么一个刁民，就说山南乡的老百姓都是刁民吧。何况他也可能是被曹家玉利用了。”
欧晓萌嗤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是山南乡人，对山南乡有非常深厚的感情，但是你不能否认，穷山恶水出刁民，你怎么能确定，今后就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人。”
两个人争执不下，汽车也要开动了，本来该是依依不舍，最后却不欢而散。
从汽车站回来，尹红霞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孙殿臣说好了派刘峰过来接的却迟迟不到。皮一桥因为跟欧晓萌吵了几句，心情不好，不免牢骚了两句。
尹红霞哪儿能看不出来，便玩笑问道：“是不是吵架了？你是男人，就应该让着点晓萌，事事认真，以后的小日子还怎么过？”
皮一桥摇头苦笑道：“尹乡长，你就别拿我开心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就过日子了。以后的事情还不定如何呢。”其实也是心烦的厉害，随口一说。
尹红霞却吃心了，脸上淡淡的，半天才道：“其实人与人之间，特别是男女之间，其它的倒在其次，最重要是情投意合，结婚过日子又不同于交朋友，更要慎之再慎。两口子常天在一块，老是吵吵闹闹的，日子可就真没法过了。”说完在皮一桥脸上瞟了一眼。
皮一桥知道她的意思，本不想说什么，又怕她想多了，便笑笑道：“也没那么严重，就是一些观念上的分歧。”
尹红霞没有再说什么，却忽然从身后将皮一桥拦腰抱住了，脸紧紧地贴在皮一桥的脊背上，喃喃道：“我能看出来你心里有我，只是中间有欧晓萌，让你难下决断。可你这又是何必呢。”
皮一桥不免后悔了起来，明知道尹红霞这里是这种想法，却还是给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尹乡长，你不要这样，你这个样子，我真不知道该跟你如何相处了。”皮一桥只好劝解道。
尹红霞却似下定了决心，逼问道：“那你告诉你，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皮一桥不知该如何回答，说没有怕伤了她的心，说有又算怎么回事，便半天没有说话。
尹红霞却道：“我知道了，你不说话就说明你心里有我。可你为什么要拒绝呢？我给你说过，如果你真心喜欢晓萌，想跟她结婚，我决不会影响你们，反正我这辈子也没打算结婚，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