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丝毫不动摇自己的态度:“那婢女手已经受了伤,估计往后弹曲子并不会太好听,去当乐师恐怕不够格。”
宛宛的手好得很,可她能把宛宛送进龙潭虎穴里走一遭吗?
但凡今天皇帝没发火,没说“朕非要这个婢女,你不给我就把你满门抄斩,”这样的话,那她就不会服软。
莫倾怀的目的已经达成此刻笑的隐晦,他就是为了膈应姜止,哪怕没有什么实际的伤害他也要膈应姜止。
“这样啊……”皇帝不在意地挑了挑眉:“那还真是不配再当个乐师了。”
呼。
姜止松了口气,她怒瞪着旁边的莫倾怀,似乎想把他的脸盯出一个洞来。
讨厌鬼!长着一张人模人样的脸却不干点儿人事!
她气得不行,打定主意后面这段日子都不想再看到莫倾怀了,于是从长靴里掏啊掏,找出一颗用锡纸包好的药粉粒粒儿,在桌子的隐藏下悉数倒给了莫倾怀。
然后优雅地刨完嘴里的两口饭,起身告辞:“微臣吃饱了,陛下,微臣先告退了。”
皇帝:“嗯,去吧。”
她一路目不斜视地跑上楼,刚打算推开门进去的时候,身后出来一只手把她拦住了。
“淮南王?”
姜止赶紧跳开,让两人之间隔开距离,问:“您找我?”
莫从易环顾四周,拉着她的臂膀去了斜对角的另一个屋子,道:“到我房间再谈。”
两人跟偷情似的鬼鬼祟祟进了莫从易的屋子,姜止又问:“到底怎么了?”
淮南王:“刚才你为何不如实禀告三皇子那件事?”
“如今皇子们明争暗夺,三皇子就是我最大的对手,若是你刚刚据实相告,估计皇帝也会对这个儿子失了心,咱们的机会不就更大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
姜止:“若是我刚刚说了实话,三皇子出了丑他会不记恨我?我同二皇子本就有仇,这样到头来两个皇子都得罪了,我讨得着好吗?”
“再说了,两个皇子之间相互制约才是如今最稳妥的状况,谁出了岔子都不行,现在他们俩还能斗起来,你我何必去浑水里搅合,等他们打够了再出手不行吗?”
莫从易仔细想了想,发现这的确是当下最好的法子,便由衷称赞道:“成世子的心智真的不一般,若你是皇家血脉的话……我也不敢保证能斗过你。”
他这话说的真心,饶是姜止听了心里也舒坦,不过她又想起那个老巫婆,便试探道:“太后行事之法颇为毒辣,不知道淮南王有没有旁的见解?”
莫从易是什么人?
他是打小在人堆里混迹长大的,最会察言观色,看现在这状况就已经猜到了太后和姜止之中有矛盾,于是他说:
“祖母所行之事我常常无法理解,总觉得太过于狠烈容易造成反噬,但祖母年纪老了,便觉得自己在油尽灯枯之际只能奋力替我打理后路,所以我虽有不满,但却不会违背她的意思。”
姜止小脸一黑。
又听见莫从易说:“但害人之事我行不来,王权斗争自然是正常,可这斗争中不应该掺杂无辜之人的鲜血,若是我能做主……”
他话没说完,姜止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莫从易的性格倒是良善了不少,和他那心狠手辣的祖母大不一样。
姜止心里一软,觉得莫从易简直就是个莫行止的翻版,不过他更良善,更平和,当下就起了教他的心思,便问:
“淮南王,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我呀,最近在自己的职位上特别勤恳,认真教各位皇子公主习书,还翻译了藏书阁里不少的典籍。”
姜止摇摇头,又问:“你知道当下这种境况,你最应该做什么吗?”
莫从易:“我最应该博得陛下的信任,让他把我当成一个真正无用的亲王。”
“不对,不对。”姜止笑:“这其中利害关系很多,我就只讲两条。”
“第一,你如今的任务不是博得皇帝信任,因为他根本不可能信任你,在他心中你始终是个隐患,所以一旦你成功归了皇籍,只要不被人抓住把柄将你废掉,你就可以最大程度地做你想做的事。”
“第二,皇帝的身子已经撑不了几年了,你若是再不抓紧时间攀着太后发展自己的根基,若是一朝皇帝没了皇子即位,你还有机会吗?”
莫从易原本没接触过这么多弯弯绕绕,此时被姜止一点他似懂非懂,又问:“若是陛下疑虑我并非重病怎么办?”
姜止:“只要没有证据摆在百官面前那都不算疑虑,还有,就算你病愈了,如今他也没有理由废掉你。”
对啊。
莫从易幡然醒悟,自己如今勤恳地在太学做事,不仅皇帝心中那根刺消不掉,自己也没有机会发展权势,反而被限制了。
他想通了这其中道理,感叹道:“明明成世子你的年纪比我小那么多,可每次你讲话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小小的身体里藏着无尽的老谋深算。”
!
姜止头皮一紧。
莫从易也觉得自己说的话仿佛有些不妥,他赶紧解释:“并非是老谋深算,是成世子的聪慧过人惊到我了。”
“呵呵。”姜止勉强咧嘴一笑,道:“未来日子里你还是尽量装病,等到皇帝实在不行了……你在向百官透露你的身体状况吧。”
她脑子里乱乱的,也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过了?是不是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
姜止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刚推开门,就瞧见凤弈正坐在自己屋子里,很是体贴地给宋清玄小口小口地喂东西吃。
“抱歉抱歉。”
她赶紧偏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我东西忘在外面了,现在我出去拿,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姜止退出房间,半靠在木质的窗槛上。
她想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