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止呆坐在这间暖烘烘的屋子里，这房间的碳火太足，她的额头都沁出了一点儿汗珠。
好一会儿，太后才缓过神来：
“对了，你今日求见哀家到底有何事？”
姜止刚要开口说话，余光扫到旁边的宝珠，又住了嘴：“太后……我有要事相商，旁人不便同听。”
太后心思重的很，她先是看了一眼姜止，又看了一眼宝珠，想起自己派出去刺杀姜止的人，心里已经对这个少年的来意产生了几分怀疑。
“宝珠，”
宝珠刚要识时务地离开这间屋子，没成想听见太后说：“去调几个身手好的侍卫到这儿来。”
姜止的笑就凝在了脸上。
什么意思？太后这是想杀她了？
“你别太多心。”
太后喝了口杯子里的热茶，不冷不热地说：“既然你救了从易，那哀家今日就不取你这条命了。”
言外之意，这条命还是有时限的，只是今日暂且留着她。
姜止的手一松，笑到：“微臣自然不会疑虑太后您的用心了。”
太后：“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姜止看着这一屋子的侍卫们，只好压低了声音说：“太后，微臣是来投诚的！”
“噗嗤。”
太后轻笑一声：“投诚？成世子你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前些日子还与哀家解下了仇怨，怎么今日就突然转变了心意？”
“你若是想来寿安宫做个细作那哀家倒还欢迎，只是别打着投诚的旗号，听起来太过下作。”
姜止解释：“前些日子那是微臣有眼无珠，以为太后要害顾夫人，这才一时情急办了坏事。”
“不过昨日一见莫公子，微臣才发现，自己同太后您原来一直是同样的目标。”
太后这下也来了兴趣，打算继续听他瞎掰，追问道：“同样的目标？”
姜止：“那就是让莫行止离皇位远远的。”
这话换了朝堂上任何一个人说太后可能都会信，但唯独姜止说出来她是半分也不会信。
“谁不知道成世子和太子自幼一起长大，比几个皇子还情谊深厚，你会不想让太子即位？哀家信吗？”
姜止：“皇帝同我巫医族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他的儿子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善终。”
“我往日同他接近，被太子的伪善面具所欺骗，差点儿就忘了家国仇恨，差点儿就忘了宣国土壤底下的几千冤魂。”
太后：“所以你是刻意亲近太子？”
姜止摇摇头：“亲近太子本是无意，往日也曾真的有过情谊，只是这情谊比起巫医族的仇恨来说太微不足道了。”
太后这个时候已经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问：“那你先前为何要把皇帝救醒？”
姜止回：“国不可一日无君，如果陛下一死，朝堂上没有可担此大任的人。”
她的口才向来是很好的，尤其是说服别人更是有一套。
太后此时对她的话已经信了三分，也认真起来，问：“你既然与皇帝有深仇大恨，不妨说说看都为之做出过哪些努力。”
姜止也不是吃素的，深宫生活十来年，她只要一眼就明白太后在打什么主意。
不就是想多套些话，好握些她的把柄在手里嘛。
她回：“微臣做过的下作事多了去了，无奈手脚太干净没留下证据，如今我说了恐怕太后也不会信。”
……
是个聪明的小少年，讲话倒是滴水不漏。
太后朝她招招手，示意姜止走近些：“你既然存了心思要求哀家的庇护，那你就拿出些诚意来。”
这是做什么？
姜止摸不着头脑走上前，一脸的莫名其妙。
“来，看看。”
太后伸出一直手来递到她面前，露出有些枯瘦的手腕：“都说成世子的医术举世无双，来，给哀家看看这身子如何了。”
给太后把脉？
先前皇帝命她给后宫妃嫔问安，太后总是找理由不见她，估计那时候身体就已经有了问题。
明明屋子里的碳火烧的很足，可太后手里还抱着暖炉，喝着热茶，明显就是气虚不足。
“好，那微臣尽力而为。”
她接过锦帕搭在太后的手腕上，两指搭上，闭眼细细感受指尖的脉搏流动。
脉象首尾具短，不能满部，且浮大中空有如葱管。
有问题，有大问题。
太后如今已年过五十，虽然从外表看起来富态雍容，可没想到……身子已经糟成这样了。
不仅如此，这脉象看起来很像是中了毒……
巫医族的幻日笙。
中毒者会逐渐被毒药渗入心脾，缓缓浸入五脏六腑，短时间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毒每次只能下一点点，并且需要持续不断地投毒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太后如今的身体状况这么糟，看来那人下手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
她心里忍不住想笑：没想到自己配制的毒药倒也用不上了，就太后这小身板她最多还能活两年。
而从这中毒的年份来看，估计就是永安宫那位“锦川公公”干的好事了。
“如何？”
太后收回锦帕，又饮了一口茶：“哀家的身子如今境况很糟糕？”
“是。”
姜止回：“多半是积年累月的消耗导致您的身体损耗过多，这身子已经被耗了个空。”
“损耗？”太后仿佛知道些什么，笑着问：“不是中毒？”
她心里一惊：太后怎么知道自己是中毒？
姜止赶紧编理由圆谎：“中毒？微臣先前细细查探了您的脉搏，并未发现中毒的迹象，反而是脾脏都受损严重，看不出具体情况。”
太后点点头：“嗯，的确有人说过是哀家的身体损耗太过严重了。”
有人？是那个人告诉太后她是中了毒吗？
那个人也是巫医族人？
“哀家还能活多久？”
这毒极为恶毒，哪怕如今太后的身体还没完全被损耗，就算自此刻断药，她也只能再活两年。
可姜止不打算告诉她实话，诓骗道：“您……最多只有半年可活了，若是用我族的药方续命，还能勉强活个一年。”
两年太久了，姜止实在懒得等，她早点把太后送上西天，自己的心情也会好上许多。
听了这话太后也不恼，她淡淡地说：“与哀家猜想的大同小异，这身子着实是老了，能活一天便是一天吧，总归这一辈子已经过了这么些好日子了。”
“死了倒也不亏。”
姜止假模假样地安慰道：“太后娘娘不必忧心，吉人自有天相，您必定还有后福。”
宝珠站在两人的三米开外，看着他们嘴巴张张合合，屋内的气氛变了又变，她恨不得把头塞过去偷听。
里面的情形到底怎么样了？太后到底要不要把这个天杀的成世子弄死？
出乎宝珠的意料，没过一会儿太后竟然笑了起来。
她聚精会神地听，也只听到两句：
“这件事一定好好办……太子……皇位……”
宝珠还想往前凑一些，好听个仔细，突然察觉到自己面前有个黑影。
她抬头一看，成世子正阴笑着看她，然后说：
“太后娘娘，您这位婢子不仅嘴巴长心眼多，看来这会儿耳朵也伸得很长啊。”
太后笑的难看，脸上是肃杀的冷意，道：“多谢成世子给哀家教训奴仆了。”
她又看向那些屋子里立着的侍卫，骂道：“哀家说什么你们没听到吗？还不赶紧把这东西处理了去？”
处理什么东西？
宝珠后背一凉，只觉得冰冷的剑刃瞬间就贴到了脖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