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皇帝妥协了,在面对百官都怀着好心,想彻查这件案子的时候,莫修终于松了口。
他迅速退了早朝,把松南昭进了书房。
松南:“陛下,此事还请您全权交付鹰羽卫,微臣定不负众望,替陛下严查此事。”
莫修扶额,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件事疑点太多了。
是谁放出了宋潭,还让他来刺杀自己?
他斟酌了一下词句,开口:“爱卿,此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松南疑惑:“臣亲眼看见那男子刺杀于陛下,此事无论如何都性质恶劣,不能姑息,微臣必须严查才能佑我大莫江山!”
“唉。”
莫修叹了口气,他对松南这种有些咄咄逼人的态度也很无奈。
但他没有办法,松南的背后是怀虚阁,哪怕他是一国之主,却也做不了怀虚阁的主。
他们存的是匡扶江山的心思,自己这样动手动脚的行为恐怕会讨他们不喜。
那皇帝一张脸有些迷惘,活像个被套在华贵龙袍里的空壳子,半晌才开口:
“这件事,要从好些日子前说起了。”
“朕无意中发现,顾家已经存了谋反的异心,朕的身子又弱,指不定哪天就会魂归西天,太子年纪尚轻又没有实权,所以朕打算直接夺了顾家的权。”
松南持续疑惑:“这同刺杀一案又有什么关连?那刺杀陛下的人也不是顾家人呀!”
皇帝:“要想扳倒顾家,就要寻出顾源的错处来。”
“可顾源为人向来是正直清廉的,除了太看重自家儿子以外,他几乎没什么缺点。”
“所以朕派人做了一出戏。”
接收完所有信息的松南愣在原地,表情仿佛吃了一千只苍蝇一样恶心:
“所以陛下您杀了昭妃,又嫁祸自戕和私通罪行给昭妃,这一切只是为了收回顾家的兵权?”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帝王还是曾经那个挥斥方遒的帝王,但松南的心里却生出无数感同身受的悲凉来。
无上的兵权是吗?
他也有啊?
那日后是不是自己也会遭到这样的待遇?
他心里沉重,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恳切:
“顾家世代忠心为国,顾家的先祖也曾经是王城中赫赫有名的商贾,享受着安逸的富庶生活。”
“后来因为出了当时的廉正大将军,从那以后起,顾家的每一个男儿,哪个不是上阵杀敌的骁勇?”
“如今就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揣测,就要直接灭了这的忠贞世家?陛下未免也太令人寒心了。”
莫修无言以对,坐在尊崇的龙椅上,只觉得此刻椅背冰凉。
他半晌才无力地辩驳:“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松南摇摇头,很是失落:“当初臣被派下山来,奉家师之命辅佐陛下,臣的内心是欣喜的,紧张的。”
“欣喜是因为,臣即将辅佐的帝王,是一位人人交口称赞的好陛下。”
“他不沉迷酒色,不醉心权势,严肃朝政,为的是给天下苍生一个安平的栖身之所。”
“紧张是因为,臣担心,担心凭自己的浅薄之能,无法好好辅佐您这位贤明的君主。”
他笑的很苦:“如今陛下老了,却已经忘了年轻时的初衷了?”
莫修苦笑。
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可是这样的苦衷非帝王不能理解,他又怎么能强求一个朝臣明白这些呢?
“罢了。”
他摆摆手,知道这件事一旦被鹰羽卫涉足,那么他的目的就已经达不到了。
“此事不要再议,朕往后亦不会再动顾家分毫,你退下吧。”
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松南却并不满意,他只觉得失望,只觉得满身悲凉。
或许师父说的没错,帝王所愿,皆是如何保得自家江山长久,而不是如何保得天下太平。
杀伐堂内。
姜止经过一番谋划,心里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宋潭提前被人发现异样,被抓起来,或者是这件事没有足够引起鹰羽卫的重视,皇帝依旧要处死顾老将军。
她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在一切发生之前,先动手杀了皇帝,再想办法请求掌权的莫行止拦下这件事。
哪怕从此以后,顾家不得不全力支持太子。
哪怕她拉莫行止下船的机会丢了,她也想保住将军的父母。
她在杀伐堂里日子难捱,直到该堂主下朝回来的时候,还没有见到松南的人影,她就知道,这件事多半已经办妥了。
接下来,就该自己发挥实力,查出昭妃身死的真相,抓出欣贵妃这个幕后主使,再救出顾老将军,洗清将军府的嫌疑。
“堂主!”
姜止看见院子里那个熟悉的身影,不顾他周身暗沉的气氛,扑过去问:
“我听闻朝堂之上,有刺客公然行刺陛下,此事可有结论?是否已经移案交给鹰羽卫处理?”
松南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她,摇头:“此事已经结案你休要再提,还有,这件事也与鹰羽卫没有半分关联。”
晴天霹雳。
姜止被轰在原地,表情愣愣的。
难道皇帝如此坚持,哪怕宋潭已经危害到他的性命了,皇帝也不愿意舍弃自己的面子,严查此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松南已经回了书房,三儿一边打扫庭院,一边朝她靠近。
“成世子。”
他唤过姜止的注意力,提醒道:“此事你已经办妥,将军一家已经脱离危险,你不必表情这般难看。”
什么?
姜止这才转过头来盯着他:“你莫不是在骗我,这件案子没有移交鹰羽卫,为何已经办妥了?”
“难道是刑部插手了?”
三儿摇摇头,有些好奇她知道真相后的表情,谆谆诱导:“这件事另有隐情,但我却不清楚实情。”
“您过或许可以去问问顾将军,他应该已经猜到了。”
隐情?
顾老将军和夫人已经没了性命之忧,但这件事情还有别的内情?
接下来这一整天,姜止始终都是浑浑噩噩的,提不起精神来,她真的猜不透一个后妃的死除了被欣贵妃污蔑外,还能有什么隐情。
但没人批评她。
因为堂主也一样,耷拉着脑袋,一整天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散值后,姜止又溜去了顾府。
此时门口把守的守卫已经散了,姜止熟能生巧地敲开侧门,这次来了个面生的小丫头。
她看着姜止,又看看来人身上显眼的玄服,问:“您是?”
姜止从腰间解下玉佩递过去。
这玉佩上面刻了个大大的“顾”字,是好些日子以前,顾舒尘送给她的。
少女还了玉佩,打开门退了一步。
她或许是瞧见姜止容貌斐然,还穿着鹰羽卫的衣服,一时间有些热情:“公子,奴婢带您去见将军吧?”
姜止摇摇头,拒绝她的好意:“府中我已经来过许多回了知道路了,你不必给我引路。”
少女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下,走之前还不忘看他两眼,约摸是被姜止的美色迷住了。
姜止顺着记忆,一路急匆匆地来到了顾舒尘的书房外。
门口有小厮看见她,竟没有多加阻拦,反而退开一步,还替她把门打开了。
“将军,你在吗?”
她从门口探进去一个小脑袋,在门外喊:“我进来咯?”
屋内,男子掩下才写了一半的信纸,说:“小止来了?你快进来。”
姜止掩上门,嬉皮笑脸地凑到顾舒尘身边坐下,本来就不太富裕的椅子因为她的加入,显得有些挤。
“将军,老将军他们放出来了吗?”
顾舒尘点头:“今天下午就被放出来了,但是皇帝对这件事一言不发,就好像是一场闹剧结束,对我顾家一点儿解释都没有。”
姜止:“对呀,明明这件事鹰羽卫并没有插手,为什么皇帝还是放过了顾老将军?而且这件事就像扔进大海里的石子儿,一声不响就落下去了。”
身侧少女的脸上还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顾舒尘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件事里肯定有别的隐情,却因为阅历太浅他也猜不透。
他随便扯了个理由:“或许是陛下觉得此事另有玄机,又不好与欣贵妃翻脸,这才就此打住放了父亲。”
“是吗?”
姜止纳闷,事情真的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