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江水,咆哮冲击着两岸峥嵘的礁石,而这艘轻舟却如同一片落入激流中央的枯叶,左右游荡在这天地绝迹之中,摇摆不定好似仿佛浪大一点,就能把这艘微不起眼的舟船掀翻打沉!可不论多高的巨浪,如何凶险的漩涡浅滩,都被舵夫一双沉稳的手转动舵轮一一化解。
楚戈在船首摇摆不定,不是他吹嘘,可这时只有紧紧拉着缆绳才让自己站起,能不被剧烈的颠簸,抖到浑浊的江水里。如此急遄的水流,怕是被卷入水中不是被拍在突兀参差不齐的礁石上血肉模糊,就是眨眼间被冲七八百步远。
渡龙潭!听名字就知道这次行程有多危险!黄河上游本来就以水势湍急航道曲折闻名船只更是难行,更何况是逆流而上,可谓凶险万分!但如今在中游两岸仍然还有许多刀尖舞蹈的摆渡渔夫?更有不知多少富商豪族花重金在黄河逆行?无他,快捷!从中游的东汉京城赶到上游的西汉京城,乘船远超其它。轻装上阵翻山越岭走捷径都要花上一月之久,如果你骑马驾车绕行大道可能两个月也不见得能到!但你大胆一些乘船逆流而上,就算没赶上顺风,也就仅仅只需要十五天!更何况有不少精熟此道的水上好手,再配上坚船快桨,不须十天便可在西汉启棱渡口登岸!足见其快。
渡龙潭是专门操持这行的渔夫忌讳后的敬称!而这些人大多都是祖祖辈辈苦心经营此道,所以航道上的每一段的浅深,礁石分布都是由祖上无数先辈以血所换来的!人人自小练就一身真本事,不过就算如此也每月只有五六艘小船载了百余人往来,还时常听闻舟沉江底,乘船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浑浊的河水养育了两岸亿万百姓更是建立了富汉强唐霸秦儒等盛世王朝。倚立在船首的楚戈却是望着无心欣赏两岸雄伟壮丽的景观,心不在焉发愣。黄河是北方大陆第一长河,被赞誉为“母亲河”。
从源头到入海口共计途穿数个或强或弱的国家,如果有一天黄河可以全段航行,一定能涌现一位一统北方的雄主,如今局势也断不会如此纠缠,不是大秦就是西汉的虎狼之师就能顺流而下,全夺两岸肥沃的土地;至于下游的宋,东汉等国,虽然表面繁荣富强等内在却是已经腐烂百年!官员上下互通,军队软弱而且都被世家豪门所掌握,整个朝堂都被美色钱权侵蚀,如今天下大定还好,一旦遭遇动乱,改朝换代不过弹指间!
哈哈,笑谈也,这渡船如今却只是些赶脚的富商花百金买下的惊险刺激之旅。边关虽然兵戈不止,可若是打入中原却是无稽之谈。
楚戈走上这一遭,却是有些造化弄人。楚戈本是不想走的,但却是遇到三封信。第一封,最先到的是西汉族叔的回信,其实是诸葛奉文来京城路上便写送给西汉为官的同族诸葛泰。诸葛家在西汉也算是京城大族,诸葛泰更是出任丞相长史,是丞相一派的重要支持者。诸葛泰与诸葛奉文相交甚好,俩人经常书信往来,诸葛泰对这个远方侄子不知为何十分爱护,其实原因第二封信才知道,不过且后再说。诸葛泰回信让两兄弟来西汉投奔他,奉文想拉上楚戈一起走,楚戈也正想不到理由提离开东汉,就此答应下来。这是第一封信由来。
其实屈原的话,和第一封信只是让楚戈略有动心,但第二封信则是楚戈非去不可的理由!第二封信也是来自西汉,也是出自诸葛泰之手!
诸葛泰信中说务必要在十一月五号之前赶来府上,到时告知楚戈身世之谜!听到这条消息,楚戈断然不能犹豫,收拾打点一番,就要渡龙潭逆流而上,毕竟信件辗转到手中,已经十月中旬,只有此道可通。
“大哥,这一路风浪太大,还是到船舱里来吧!”诸葛奉文拽着缰绳一步步走到楚戈身旁,虽然名字奉文,可却绝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奉文也是自幼与楚戈练武习学骑射二艺,也算是文武双全。“奉文你说你人生是平静的如那鄱阳湖好?还是像这曲折激荡的江流的好。”楚戈转头笑着问道,此时他还是真的在笑。
诸葛奉文却笑不出来,指着那礁石说:“若天下如这顽石千百冲击仍不动如山,奉文愿意安心做一个凡夫俗子静如止水的平凡度日;但是如今这天下却如同礁石内部被挖空,看似稳如泰山实则遍布裂隙!恐怕等一波巨浪就将之拍的稀碎!而如今局势就如这江流,奉文又如何置之度外,自成一静水。”
诸葛奉文这番话让楚戈陷入深思,自己不是就一直想在这混乱黑暗的官海独出其身,不受腐化。真的如奉文所说危巢之下岂有全卵,自己太天真了,难道真以为可以洁身自好。
“好,奉文风采不凡!”
“离大哥还差远了,只是随心而行。”
诸葛奉文一语双关,他早就看出来楚戈内心的彷徨,楚戈如今就像一泉深井,暗藏着雄心壮志,迟早会从地底喷涌而出,化为席卷天地覆灭蛮夷的巨浪!而诸葛奉文却只想做那井中一个浮标——水涨则高,水底而落。这八个字也真的成就了诸葛奉文。
楚戈自然听明白话里的意思,不过他实在无心称王称霸,那样做只能遗祸百姓,历史上强盛的大汉王朝就是因为野心家太多,最后家国分裂,便成现在诸国争霸的乱世。
“到了西汉,便是奉文你转运的时候了;有诸葛叔父举荐,必定能为政一方,凭奉文你的才能,区区百里民政,不过手到擒来,日后必定能身居中央要职啊!”
楚戈是想提醒诸葛奉文,你才能出众,不用走歪门邪道,也能身居高位;听这番话,诸葛奉文也不继续无趣,这个话题俩人是说不清楚了:“大哥,你准备干什么?以后的出路到底是?”
对于引开话题,楚戈也是毫不在意,这事俩天都不想多说,怕伤害了感情。“随心而行,哈哈哈,正如你所说。”
“大哥不是还有曹大人开的一封举荐信,那可是机遇,大哥不妨也在西汉为官看看,增长自己的资历,开阔眼界……。”最后一封信,便是曹操写给西汉当今卫尉(掌官门内屯兵,南禁军统帅)曹参,举荐楚戈为官!难以想象得到这封信的价值,卫尉可是大汉九卿之一,更是非皇帝亲信不可任!一旦楚戈真通过这封信提拔,遇“贵人”赏识,必定算是皇帝亲信!无论在朝堂还是在军队都是好使的刀。
“楚戈啊!你要走的决心已下,纵使明日无光,你也不会回头。我了解你,了解这十六年的楚戈,但今日一别我却总觉得,你我以后怕再也不能与之交心...但我不能拖你这枚耀眼星辰与颓日共堕西山,我如今官场落败,也只能尽一些绵薄之力,入仕参军都能有些帮助;有容乃大,楚戈我不担心你气度,但是不光要容纳直言不讳的人,更要容纳奸猾阴险歹毒的小人,在官场没有撕破脸皮的敌人,切记切记!”又想起曹操送别时候那段肺腑之言,楚戈一边感叹唯君知心,一边
又笑自己十六载为人,可堪做友人的却不过屈指可数十人,不过这世界有一人只心足矣。
诸葛奉文看到楚戈凝重的表情,踌躇许久开口道:“难道楚哥,你不想在西汉为官,浪费这次难得的机会。”
“我才十六岁,再学习四年,大可等到二十冠礼加字,然后举孝廉。”楚戈说的是东汉的大多儒生,不论出身才能都是这般。诸葛奉文听见却笑了,他自认和楚戈绝非一般之人,自然行事也绝不一般。
“怎么?可笑吗?”
“没有,就是想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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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口关外
离汉军大营不远的红岩岭上,血气化雾,浓郁的腥气至今还未消退,趴在地上甚至可以聆听到战死者不甘的嘶吼。多少年后,怕是无人记起这里埋葬了6000忠勇虎贲!
十余人打马立在一出峭峰口,领头一人在前,刚好可以看到下方汉军大营全貌。
“千步,刚刚好,结阵对敌,奇袭偷营...鱼口关对北是雄关难开,而面南则开阔的多,更加平坦;比之我大唐,西汉若要拿下此地,花费不了多少代价。周亚夫,真不好对付啊!……”三十上下,削瘦白净,高高的个子,脸上总带着些许忧虑;白色儒袍可能是多日未换,已经有些发灰。此人便是大唐秦王府长史,首席谋士——房玄龄!至于那不搭理他的领头将军,不用说便知是谁。
李世民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见主公完全没有反应,房玄龄打马上前;“主公!主公!”大声呼唤,才把李世民拉回现实。帅气迷人的秦王陛下,此时满脸倦意:“对不起,先生,学生刚刚走神了。”
“主公既然有些劳累,今日就不观阵了。不过明日,臣希望主公为了大事,能如往日一般的英姿!”
“先生,先生!先生!学生无事,还望指教。”
“主公早些休息吧!”
望着纤弱的房玄龄背影,李世民内心有些许颤抖,是莫名的触动,震惊!没错这位纵横沙场四年的铁血战神,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充满了敬佩!手段之狠,心思之缜密,御势之巧计,平生所见之顶峰!正是他不过三言两语,就“屠戮”了大唐十数万猛士!扳倒了太子,让太子再也不可能建立自己的军队!这是自己打了再多胜仗也求不来的!而先生不过让我一小败,便轻易而为之。
就是可惜了那些忠烈的将士,但为了成就大事,这些却是不可省的!想起房玄龄的这句话,李世民就如一箭穿心,到底还要多久还要杀多少人啊!他有时就在想,自己怎么就听信了他的奸言!残害自家兄弟,内斗消耗大唐实力,不过理智压过了感情,他知道,李世民没有他,就得不了天下!
“臣知主公不喜,不过臣还是要说,主公要是心里有天下,这些冷酷的事,才刚刚开始,往后还是要做的!有时杀一同袍比杀万敌更有效,这次计策有些两败俱伤,但主公也不可如此做作!下次主公这副样子,怕是会让不少投效之人,大失所望!”房玄龄的声音绵柔,但在李世民耳中却字字如针!刺的他眼前一片血红!
“先生警言,学生牢记!”
看着房玄龄走远,李世民一挥马鞭,狠狠抽打爱驹,吃痛的马儿嘶鸣一声,像是能感觉得到主人此时愤愤无力的心情,一马当先窜出,四蹄飞扬,马踏飞燕!践踏着失败者的尸体,纵马。
等到傍晚回营,所有人又看到了,熟悉的战神在踏着血土伴着夕阳而归,不过脸上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