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城往西是一片茫茫沙海,浩瀚无垠。别看这茫茫沙海,寸草不生,然而这沙海之下却藏着数之不尽的财富,煤炭,铁矿,还有一座又一座的金矿。坐拥此地,历代西州月主利用这些财富把西州王城漠城打造成了当今天下最繁华的都市,这里商贸繁荣,人口众多,世人皆称他为“流金之城”。
西州月主的月宫论起恢弘的气势,论起规模的宏大,论起宫墙瓦檐的辉煌,比起中洲打那座皇城日宫,毫不逊色,甚至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世人更愿意叫它的另一个名字——金城。然而,无论把它建造的多么完美无缺,多么金碧辉煌,他始终只是一座月宫。
金砖铺就的地板,白玉大理石的柱子,大殿宽广,屋顶高耸,金镂玉镶的座椅上,高高坐着一位气势非凡的中年男子,他隆鼻高额,雄心勃勃,颇有睥睨天下的气概,这位就是西州月主:牧狩。
殿下站着两个人,一位鹤发长髯,青布长衫,一看便知是一位谋略过人学识满腹的文士。另一位是一位红氅黑甲的将军。
那位将军恭恭敬敬,低着头正在向这位高高在上的月主请示:“禀月主,送来的那位老头子不知怎么处置?”
他说的正是在南国僻远小镇无意发现的前帝师柏常青,不,应该叫柏景。
牧狩悠悠说道:“这个嘛,不是早就说过,好吃好喝招待,不要怠慢,只是一点,不要放他走了就行。”
这位将军叫隆多怒,他不理解月主为什么非要留着这么个老头子,问道:“月主,末将不懂,他不就是一个老头子么,虽说曾经是帝师,但是依末将看来,他也就是多读几本书,没什么能耐。况且他竟然不识抬举,拒绝月主您的要请,不肯做官。月主还要对他客客气气的……”
隆多怒嗨哟絮絮叨叨抱怨,牧狩轻声呵斥:“不得无礼,你照我的话做就是了。”
牧狩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他身上天然散发着一种威严霸气的气势,只这么轻轻一句,已经是让隆多怒惶恐外分,梁芒跪下:“是是是,末将多嘴,请月主恕罪。”
牧狩摆摆手:“好了,你退下吧。”
牧狩看着隆多怒毕恭毕敬,倒退着出殿。隆多怒虽然驽钝,办事不大灵光,但是他牧狩反而很喜欢这样的人,要是天下的人都像隆多怒这样蠢笨,倒也简单了。他知道,隆多怒这样的人不聪明,但是用着很放心,他很容易就能摆布他们。反而是那些聪明的人,他是既爱又恨,他既希望能为他所用,又处处防备他们。就比如殿下的那位老者,那老者正在无言的暗笑,牧狩一见到他那种表情就有气,那是一种一眼看穿了自己的表情。牧狩很讨厌,但是他却不得不微笑着,甚至对其还要礼遇有加。
如今天下,中洲日主是一个人事不懂的小屁孩,况且天下四州早已经对中洲的天下共主阳奉阴违;北州虽为皇室宗亲,但是北州月主乘风已经是人入暮年,且又卧病在床,垂垂待死,他的三个儿子又对月主之位争夺不休,自顾不暇,再说虽为皇室,但是在至尊日主的位子之前,谁又认得谁是谁;南国的那位,哼,牧狩忍不住冷笑,那是一种完全不放在眼里,鄙夷的感觉,南国本来就弱小,南国月主腾飞又是天下共知的昏主;东州,他也不放在眼里,那个小美人,一介女流,不足为惧,总有一天要把她纳入自己宫中。放眼天下,他西州人强马壮,财富国强,除了他西州,天下舍我其谁。
他越想越得意。为了他心中的野心,他十年之前就已经悄悄的整顿军备,暗中扩军练兵,并且广招天下能人异士。可恨柏景那老头子不识时务,尽然当面骂他野心勃勃意图不轨,这无异于戳破他的心事,但是他不能杀他,相反的,还要笑脸相迎,礼敬有加。他要在天下人的面前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谦虚状,即使是表面功夫。隆多怒不懂,但是有人懂。比如眼前殿下站着的这鹿野卿。
这位鹿野卿本来是与柏景同门师兄弟,后来共同入朝,不想日主选帝师,选上了他的师兄柏景,鹿野卿一气之下,罢官离去。他遍观天下,审时度势,知道这位西州月主一世枭雄,其心不小,便投靠牧狩,做了牧狩的军师。牧狩对他也是礼遇有加,以师礼待之。但是鹿野卿知道,牧狩表面尊敬他,内心对他从不真正信任。两人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牧狩笑盈盈的问道:“鹿先生带来了什么消息?”
鹿野卿并不像一般人那样向牧狩行君臣之礼,很随意的回答道:“南国屠镇的事已经传遍天下了。中洲发来斥令,严厉申斥潞城星主的恶行,并且要求月主严惩凶手;北国还未有消息;倒是东州似乎反应很强烈,说什么“屠镇之事虽为潞城星主之罪行,然区区末微小城,无人暗授,未必有此胆量,尊主之心,昭然天下。望尊主勿再以此类事妄图挑起争端,祸乱天下”;南国方面并无任何回应。“
牧狩听鹿野卿说完,并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说了两个字:“很好。”
鹿野卿企图从牧狩的表情中看到点什么,但是他发现,完全是徒劳,牧狩面无表情,只是双眼迷离的看向远方。牧狩在想什么,他猜不出来,这位青年月主的心思有时候连人情练达如他也猜不透。
事实上,屠镇之事确实是牧狩授意的,当然,他并不会直说,而是对着他鹿野卿随口说了句“怎么才能知道天下众人的态度呢?”他鹿野卿知道,这位月主志在中洲皇城之中那一张椅子,牧狩想要谋取天下,但是拿不准天下之人对他起兵谋反的态度,要知道谋反之事,不成功便成仁,而他牧狩当然不想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