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刚从山头冒出一点点,透过绚丽纷彩的朝霞,洒下一束束的金光。
小小的罗盘镇也苏醒了。街上偶尔路过一两个匆匆忙忙,缩着肩膀,双手交叉揣在袖子里的人:也许是昨晚夜宿朋友家中,酒劲未尽,醉意犹在,急忙赶回家中;也许是家中小孩突发急症,心急如焚去抓药请大夫去。不长的街,青石铺就的地板,宽不过两三丈,东西走向,此时两边的铺子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卸下门板,打开门,准备开张做生意了。
罗盘镇虽小,却沾着一个地势,处在西州与南州的边界,又毗邻南州的繁华城都芝阳府,因此虽然身处最为贫弱的南州,并且又在南州最僻远的南部,但是由于这两项地理优势,倒是常常有过往的行商脚客,罗盘镇上的居民也就因此做做小生意,虽然不能大富大贵招金揽银,但是也能自给自足安居乐业。
看官可能看到这里要问了,咱们这说的是哪一朝哪一代的事,南州又是哪里?容我简单介绍一下,如今是大日王朝,已经历时三百四十四年,天下共分四个部分,也就是四个州,不对,准确来说,对于日薄西山分崩离析的大日王朝来说,中洲(也就是帝都王城所在地)已经失去了它往日的控制力和绝对权威地位,中洲的那位天下共主,也就是大日王朝的日主早已经名存实亡了,没有了一呼百应号令天下的威势,中洲也沦为这个天下的一部分了。中洲居天下中间的位置,人们叫它“中洲”而不是“中州”,是因为国立之初,天下一统,日主权势已达巅峰,这天下就如一片汪洋海水,王室帝都犹如这海上孤岛,平地拔起,众星拱月,独一无二。中洲上面,也就是北边,是由当年王室的另一支统辖的北州,北州地处北方,一直延伸到极寒之地,一大片的地方孤寒僻冷,因此也叫做北国或者雪国,北国面积最为广袤。与北国西边接壤的是西州,也有人称它为“沙洲”,顾名思义,这里有大片的沙漠,因此往西走,茫茫沙海,炎热异常,然而这里却盛产铁矿、煤炭和黑油(石油)等,因此西州月主牧狩,当之无愧的是富可倾国。与北国东边紧邻的是有水泽之称的东州,东州水沼湖泊遍布,因此东州鱼肥米美,是个适合优游生活的富饶之地,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东州最吸引世人瞩目,令天下人谈之无倦的还属东州的现任月主凤鸣,传言中她是一位美若天仙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最后就是我们最为弱小,也最为贫瘠的南州,或者叫做南国,南国不仅地势偏远,人口也少,这里山岭纵横千沟万壑,消息难通,民风古朴,但缺少教化,南国如今在位的月主是滕飞,但是老百姓却悄悄的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滕仙人”,不言而喻,这是说他喜欢修仙论道,不理政务,醉心于追玄求虚。
再回到眼前来。沿着罗盘镇街道的方向一直往都走出二三里地,遇到一条河,叫涉水,过桥再绕过一片青竹林,眼前便豁然露出一座茅屋别舍,院子是由竹枝围成的,大门上贴着两幅笔意遄飞的大红纸墨宝,道是:“人间兰馨竹有节,山中松翠柏长青”。这幅字半草半楷,形定而意飞,绝不似在这山野小镇该出现,然而此时却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贴在了这个破柴扉上。
小院中洒扫的干干净净,大门敞开着,正屋前屋檐下一把竹椅上作者以为半百穿着长袍的老者,正在悠悠的调着茶,旁边站着一个清纯少女,不时的朝着门口张望,嘴里还念叨着:“怎么还没来,怎么还没来啊?”
老者看着少女焦急不安的表情,呷了口茶,缓缓的问道:“君儿,一大早把爹叫到门口干什么,爹的生辰不会就是坐在这门口和一肚子茶水吧?凉风和茶下就是你说的惊喜啊。”
这老者叫柏常青,今天是他的五十岁寿辰,少女正是他的女儿柏乔君,门口的对联正是这位柏常青所作。
少女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撒着娇说道:“哎呀,爹,再等等嘛。”同时嘴里恶狠狠的嘀咕着:“木成林,步青云,言计随,公西真,你们再不出现,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敢害我在爹的面前出糗!”每说一个名字都咬牙切齿的。
柏常青装作没有看到柏乔君的表情,也装作不知道女儿要他坐这儿等什么,其实柏常青一开始就猜到待会谁要来,无非是他的四个学生木成林,步青云,言计随和公西真,但是他素来溺爱这位掌上明珠,所以就顺着女儿的意了。不过这晨风伴清茶,喝到肚子里确实不是那么个味道。
不一会儿,穿来嘻嘻闹闹的声音,片刻从门口闪进来三个人,这三个人走到门口的瞬间就变得安安静静规规矩矩,不苟言笑。三人把手被宰后面,并排走到柏常青的面前,齐齐低头鞠躬,叫到:“夫子早!”
柏常青容光满面,乐呵呵的点点头。
三人悄悄朝柏乔君挤挤眼,吐吐舌头。柏乔君终于舒了口气,回嗔作喜,但是立刻就又转喜为嗔,因为他发现步青云那小子竟然没来,亏了爹平日里最喜欢这小子了。
三个鞠躬完毕,又齐齐喊道:“夫子,我们来给您拜寿。”
柏常青高兴地合不拢嘴。
左首一个挺拔英俊的少年跨前一步,抱拳朗声祝词:“夫子,祝您万寿无疆,福如东海。”同时将手上的一小包东西两手恭恭敬敬捧上。
柏常青连道:“好好好。”接过小包问道:“这是……”
木成林昂首自信的说道:“夫子您打开看看。”木成林一副当仁不让的表情,仿佛打定了柏常青一定喜欢。
柏常青解开小包,里面先是一层油纸,再是一层白白的摸上去凉凉的东西,打开之后,竟然是一小方茶砖,更令人惊奇的是这茶砖看上去油亮金黄,倒像是一块金砖了。柏常青瞪大了眼睛,一时张嘴忘了说话。
木成林得意洋洋的问道:“怎么样,夫子?您老可喜欢啊?”木成林分明已经从柏常青的表情知道答案了。
柏常青吃惊的说道:“东州次峰崖的秋露,又叫黄金茶?啧啧。”柏常青看着木成林。
木成林稽首:“正是,夫子果然深谙茶道啊。”
柏常青呐呐道:“这东州次峰崖的秋露茶可谓茶中极品,有一两秋露一两斤的说法,黄金茶并非单指它的色泽,也说明了他的价值。成林啊,你从哪里弄来的?”
木成林本来高高兴兴的表情,突然就黯淡下来了:“是我爹当年替人走镖得到的。”
柏常青叹了口气:“原来是你爹的遗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木成林随他爹,有着绿林侠士的豪爽,不快之色来到快也去得快,随即郎朗笑道:“夫子,这宝剑也要英雄配,好茶当有识得其中趣味的人品用啊。秋露虽好,让我们这般凡夫俗子饮了,还不是如老牛嚼草般,简直是暴殄天物。夫子还是收下吧。”
柏常青不爱财,可就是有些雅好,这一嘛就是于茶之一道,虽说他向来拒收学生的重礼,然而眼见着极品茶叶,又实在是不忍弃之。当下真是好生纠结。
木成林见夫子这幅表情,知道夫子正在左右为难。心生一计,居然真的接过茶叶,拿起面前柏常青喝茶的小几上的茶壶,打开茶壶盖,作势要把手中的茶叶倒进去。柏常青一见之下,大惊失色,忙拉住木成林,慌忙喊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木成林装作一脸无辜,故意把茶壶提在柏常青的眼前晃了晃:“我泡茶喝啊。既然夫子不要,我又打开了,干脆自己喝了算了。”边说着,又要把茶叶往里倒。
柏常青紧紧盯着那一小块金黄色的茶叶,心脏随着木成林忽高忽低的手,也忽快忽慢的跳。见木成林作势要把茶叶倒进壶里,忙抢前一步,喊道:“别,别。”
木成林放下茶壶,把茶叶捧到柏常青面前,笑嘻嘻的作揖道:“夫子,福如东海。”
柏常青小心翼翼的收好茶叶,无可奈何的用手指点点木成林的头,说道:“你啊你啊。”那表情,分明是被人拿住死穴,却又束手无策。当然,内心实际上是欢喜不已的。
木成林的父亲是一位走南闯北的镖师,木成林受乃父影响,自幼习得一身武艺,为人也十分豪迈,颇具侠士风范,行事磊落正直,是一条提得起的汉子。柏常青本人对此也引以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