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妍拽了拽苏卫。
苏卫不用看也知道，妍妍想让自己出手了，即便是妍妍，也看出此时张问之所受的煎熬。
一方面，是父亲真正的家人，另一方面，却是和他血脉相连的女儿。
所有家人都站在那个男人的对立面，扬言要击杀女儿，张问之看起来既孤独又无助，这种事，即便对于强大的修仙者而言，依旧是一种十分尴尬且艰难的处境。
他该怎么做？是袖手旁观，还是竭尽所能的做些什么？
最关键的是，即便竭尽所能，真的能做到什么吗？
无论如何，只剩下这一个办法了，张问之想道。
豁出性命去，仗着自己身为吕月华丈夫，张放父亲，吕伟弟子的身份，不顾一切地，保下妍妍的性命！
只有这样了！
身为父亲，他应该义无反顾地做出这个选择！
然而。
如果真的可以，真的毫无顾虑，这一番心理活动便不会存在了。
张问之在犹豫。
张问之十分羞愧地意识到，自己在犹豫。
吕月华，吕伟，冷笑着望着张问之，仿佛看穿了张问之的内心，这让张问之愈发羞愧难当。
“放过妍妍……我求你们……”
张问之沉默良久，用细若游丝的声音，毫无底气地说道。
“你求，我们便放？凭什么？”
吕月华冷笑道。
“我不仅仅是妍妍的父亲，还是放儿的父亲，如果你们一定要这么做，那我，那我……”
张问之握紧拳头，他感觉这一刻，比当年凝丹遇到的心魔劫还要艰难。
“你，如何？你要如何！你要被老夫逐出师门，失去现在的一切吗！”
吕伟开口道，语气平缓，落在张问之的耳中，却显得每个字都犹如惊雷。
吕月华呼吸一滞，望了一眼父亲，嘴唇微动，随后却欲言又止，反倒看向张问之，面带讥讽笑意。
“若不是我，你现在，如何能有机缘突破结丹？若不是我，你现在，早已寿元耗尽，以筑基修为化作一抔黄土！若不是我，你何来如今天火宗陨金洞洞主的身份！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所以，你要如何？你要放弃这一切，换取这丫头的一命吗？哈哈……张问之，你若真有这种勇气，或许，你可以试试，我，大概真的会被你感动，饶这丫头一命！”
张放有些惊住了，他担忧地看着张问之，生怕父亲做出这种偏激的选择。
“父亲……”
张放发出声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张问之笑了起来。
他看了妍妍一眼，又看了吕月华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笑。
妍妍很是担心地看着张问之，开口：“苏哥哥……怎么办啊……”
苏卫眯眼，看着张问之，说实话，他早就可以出手，让张问之免除煎熬，但是，他的确想看看，这个男人究竟会怎么选，他对于妍妍，究竟会有着一个什么样的立场。
张问之终于不笑了，抬起头的时候，满脸都是泪。
他看了一眼吕月华，目光陈冷，吕月华心里微微一颤，忽然意识到，从这一刻开始，丈夫，变成了一个她从未认识过的人。
张问之用法力将泪水蒸干，换做笑脸，来到妍妍面前，蹲下身。
“妍妍，我不在的时候，有道子陪着你，想来，你这几年，应该是很快乐的吧……真是可惜啊，无法多跟你说说话，对你多一些了解——真是奇怪，在见到你之前，我从未有过这种想法的，现在才发现，这种东西，真的是刻在灵魂里，修为再高，也无法将其抹除，一旦时机成熟，它就会令人毫无防备地被其淹没。”
妍妍看着陌生的父亲动情的样子，心疼不已。
“你不必这么难过的，真的不必……”
妍妍笨拙地安慰道。
“好孩子，妍妍，你真是个好孩子，而我，这个混蛋，真的……真的很抱歉，没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陪着你……”
说完，张问之起身，走向吕伟。
妍妍见此，也不跟苏卫客气了，用力摇着苏卫的胳膊。
“苏哥哥！”
苏卫点了点头，动了。
后发先至，苏卫越过张问之，挡在了两人之间。
吕伟挑了挑眉，张问之愣住了神。
“到此为止吧，张问之，回去，护住妍妍。”
苏卫淡漠地看了张问之一眼，说道。
“你……你要干什么？”
张问之倒吸一口凉气，不是苏卫此时要做的事太让人难懂，而是，太难让人相信。
“要干什么？呵呵，有人要杀我家妍妍，那我要做的，当然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把生出这种主意的玩意儿，全都弄死！”
苏卫凶相毕露，法力运转，气势升腾。
然而，筑基后期的气势，在元婴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相反，有点像在老虎面前炸毛恐吓的小花猫，若不是场合不对，甚至让人觉得有点蠢得可爱。
于是，吕伟和吕月华都忍不住失笑，张放更是夸张，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我没听错吧，你说，要杀外公？哈哈哈……”
张放大笑着说道。
苏卫瞥了对方一眼，淡淡道：“听错了，我说的是，你们所有人。”
张放愈发控制不住情绪，扶着一根柱子，用力地捶打。
“苏卫，道子！哈哈，让人奉承惯了，真的能膨胀到这种地步吗？”
“苏道子少年英雄，气概非凡，今日老夫倒算是大开眼界了——齐域道子，别人说这种不敬之言，我必然会随手灭杀，但是，你身份特殊，我便宽容你这一次，乖乖退去，我不会为难你——还是说，道子打算为了这么个小丫头，想要行那螳臂当车的蠢事？”
吕伟终归是有高人风范，纵然觉得可笑，却也没有真的笑出声，只是带着关爱智障的表情，缓缓说道。
“齐域道子，聪明人都会做聪明的选择，我知道你不甘心让这y丫头就这么死掉，可是，眼下你纵然再挣扎，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既然如此，不如省些力气，若是不忍看，道子可随时离去。”
吕月华大概是被苏卫抽了两次，真的抽出了心理阴影，口吻中无形带着几分客气。
不过，所陈述的事实却还是十分冰冷的，场间的情况，无论怎么看，都没有了第二种结果，区区筑基期的苏卫，纵然有碾压普通结丹的实力，又如何能在元婴后期大修手下保人？
吕伟甚至可以不理会苏卫的任何动作，直接越过苏卫，将乔妍妍击杀，而苏卫，对此根本无能为力。
吕月华坚定不移地这样认为。